春月天光溫暖,冰雪消融後,春汛也開始隨之而來。山東多地河道水滿為患,路麵濕滑泥濘,縱然如此也是過去四五天。


    山東西南,臨近濟州一百餘裏。


    一行千餘人車隊、馬隊以及步行簡裝輕行,馬車上一個發須皆白的人坐臥在車廂內靜靜的看著手中書卷,身側則是一位模樣隻能算得上姣好的女子正為他梳理長發,不時在說些什麽,言語有些模糊,時而便嘻嘻笑上兩聲,男子便會附和笑上兩下,倆人倒也顯得契合。


    “督主,前麵就是獨龍崗了。”


    此時,車廂外,曹少欽驅馬過來,腰間係著白龍劍,說著話的時候,手指著前麵不遠。


    隊伍行至一處高坡,車內掀開布簾,白慕秋順著所指方向看過去,一片枯林焚樹,再後麵,斷裂的土牆上熏黑的印記、暗紅的血垢經過數月洗刷依舊能清晰的想象當初的戰況有多麽慘烈。有著武功在身,隨著越發深厚,白慕秋目力比之以往,看的更加清楚。


    那裏早已人去屋空,歪斜倒塌的房屋破爛不堪,斷壁頹垣,曾經頗為繁榮的祝家莊早已了無人煙。


    “自稱仁義?......嗬嗬.....屠村殺人何必說的冠冕堂皇......虛偽.....”白慕秋放下布簾便不再理會,祝家莊的慘劇何止一處,如若不是扈家莊和李家莊投降的早,估計也會與祝家莊一樣,成為廢墟,人畜不留。


    不過也挺符合強盜作風的,比如惜福她爹娘當年所遭遇的一樣,強盜殺入村子,什麽都搶,什麽都殺。


    對於梁山,除了剛剛兵敗投降那一撥降將還有些用處,其餘的人,白慕秋不怎麽看好,他的名單裏有些是必殺的,比如喜好殺人的李逵和鮑旭。


    車輦繼續前行,一百多裏路,說遠也不算太遠,對於此時的時代沒有馬匹代步下也是頗遠的,臨近濟州時,已是黃昏時分,漸漸冷了起來。


    “督主,屬下已派快馬前去濟州府衙,通知知府將府邸騰出來。”曹少欽做事,滴水不漏,且先知先覺就把事情做的讓人舒暢。


    “本督.....今日不想坐府衙....”


    白慕秋收起書卷,看了看天色後,才說:“去東溪村看看,明日再叫知府到安樂村,本督故裏來見。”


    嚴格說起來,白慕秋本身是對安樂村沒有一絲感覺的,但畢竟是這具身軀的故鄉,其家裏還有一個二哥,一個三姐,怎得也要二人脫離苦海。


    算是讓真正的白寧榮歸故裏,衣錦還鄉一次。如果可能,此次征繳梁山過後,便將兄長和家姐接去汴梁,偌大的府邸也算有了一絲人氣。


    轉道西南後,接近鄆城,管道上便能看到許多過往的客商行人,行人當中不乏衣著襤褸,麵帶菜色枯黃的,不過與之前在獨龍崗見到的情景已是好上不少。


    隨後他們並未進城,有轉道離了官路,去了東溪村,夜色逐漸降下後,千人的隊伍這才在一處莊院停下來。皂衣番子立即四下搜索檢查一番,沒有發現任何危險後,才請下白慕秋和惜福。


    火把的照耀下。


    眼前的宅院,露著一絲破敗荒涼,院門前的石階上枯葉堆積厚厚一層,走上去不乏沙沙的聲響。


    在兩隊番子的護衛下,白慕秋摟著惜福龍躍虎步走進正中的堂屋裏,推開房門,些許灰塵灑落下來,火把往裏一掃,裏間家當一應俱全,隻是多了一層塵埃,少了許多生氣。


    正堂中間的牆壁上,掛著一幅人物畫像,上麵是一名身材魁梧雄壯,威風凜凜的虯髯大漢,麵目表情栩栩如生。


    曹少欽上前一步,忽然暗指一下畫像下的香爐。一截斷了些許的香柱,殘留少許餘溫。白慕秋抬手勾勾手指,身後番子頓時四散開去,去了廂房再次搜索。


    “這....想必就是晁天王了吧。”


    白慕秋看著畫像,微微有些歎息,道:“天王可惜了啊,他一死,梁山便不再是梁山了。”


    “相公....你在說...什麽?”


    惜福仰起頭望了望身旁的男子。


    曹少欽聽聞,噌的一聲,白龍劍出鞘,縱身而起一劍照著梁柱刺去。就見一團黑影在梁柱上橫翻,揮起一物將劍身打偏,陡然之間,身子一豎,朝白發男子打去。


    白慕秋看也不看,一展披風將惜福遮在懷裏,右臂往上一抬,一掌將那根八淩混銅鐵棍抵住,吱嘎一聲,手臂粗細的混銅棍的一頭,被捏出五個指印,旋即,一扭。


    半空那人,‘啊’的一聲怒叫,身子下揚,一腳踢了過來,就是朝惜福而去。


    “不知死活。”


    白慕秋摟著惜福錯開位置,披風一揚,身後一張木椅被帶起,轟的一下與那人的腿撞在一起,砸的四分五裂。那人落地後腳上一瘸,仍舊舉著混銅棍帶來,忽地一條白練橫空攔下,白龍劍磕在銅棍上一攪,曹少欽插入了進去,擋在白慕秋前麵。


    這一瞬間,卻是發生了許多,惜福這才反應過來,居然舉起了一張木凳想要去砸那人,“你...打相公.....我....要砸你....”


    白慕秋取下她手裏的凳子,微笑一下,讓她好好坐著。


    而曹少欽和那人此時卻已經衝出堂屋,在院壩中間打上了數回合,周圍聞訊而來的皂衣番子已將這裏包圍的水泄不通,上百支箭矢上了弓弦指著對方。


    有番子抬過一張木椅擦拭幹淨擺放在屋簷石階上,白慕秋坐下來,語氣森冷道:“本督似乎與你素不相識,何故要出手?”


    那人武藝倒是不錯,用棍擋住一劍,將曹少欽推開。說道:“老子不過就躲在梁柱上什麽也沒做,卻是你先動的手,怎麽就被你顛倒黑白了?你這本事和那宋江倒是差不多啊。”


    白慕秋心裏了然。


    便揮手讓曹少欽停下,又問道:“本督看你氣血不穩,想必是受了內創,可又何故在晁天王舊宅上香借宿?來....告訴本督....本督不僅不殺你.....說不得還會封你個一官半職。”


    那人聞言一愣,見四周皆是弓弩,隻得抱拳道:“祝家莊教師,欒廷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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