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大宅占地特別大。


    單單是花園裏名貴的植物就數不勝數,錯落有致,規整有條。


    可這樣的宅子奢華雖奢華,卻因為太過規整,而顯得刻板,嚴肅。車子一開進大門,梁幼音立刻感覺到了空氣裏的沉悶。


    周圍來回的傭人,在車子經過身邊的時候會默不作聲的停下。


    鞠躬。


    然後等車子駛離後才會起身,繼續忙各自的。


    梁幼音忍不住透過車窗往後看,發現那些人連彼此的交流都沒有。與其是活生生的人,不如說是機器。


    一板一眼的執行自己的任務。


    這種壓抑沉悶的環境,她懷疑自己如果待時間長了會憋成神經病。


    於是忍不住的,梁幼音開口問。


    “整個宅子的傭人都這樣嗎?他們像機器人一樣的幹活,生活在這兒不覺得壓抑恐怖嗎?”


    從車子靠近程家,程以墨的心情就變得陰鬱,身上散發著濃重的低氣壓。


    聞言,抬頭,比平時更加銳利森冷的黑眸讓梁幼音愣了下,後知後覺的說:“你很不開心嗎?”


    為什麽呢?


    這裏不是他的家嗎?


    程以墨嘲諷的扯著唇角:“程家那些人自詡是傳承百年的家族,規矩嚴謹又刻板。在他們眼裏,這樣的傭人才是合格的。”


    “百年?”


    原來程家這麽厲害嗎?


    梁幼音滿臉驚訝。


    程以墨臉上的嘲諷加重:“不過徒有其表罷了。”


    可即使如此,提起程家,整個h市又有誰敢說半個不字。這個家族,至少對外界來說依舊是強悍的超級豪門。


    車子很快停下,但是距離那座恢弘的建築還有一段距離。


    那是程家本宅的主別墅。


    “這麽遠,要走十幾分鍾吧?”


    程以墨沒說話,他從此刻開始變得格外沉默。整個人都如同出鞘的利刃,森冷又淩厲。


    梁幼音也不好說什麽,盡量放鬆自己的麵部表情,至少要能唬人。


    不能露怯。


    她本能的如此認為。


    走到主別墅的大門時,果然用了十三分鍾。


    “三少爺。”


    穿著黑色燕尾服,頭發梳的一絲不苟的管家迎上前,微微彎腰跟程以墨打招呼。


    他的目光連看都沒梁幼音,好像她不存在。


    程以墨沒回應,微微蹙眉。那一刻,梁幼音忽然福至心靈。


    她往前,小鳥依人的挽著程以墨的手臂,有些嬌嗔的說:“墨,你難道沒跟大家說我也回來了麽?真是的,人家這麽大的人站在這兒都不打聲招呼。哼,我生氣了。”


    捏著嗓子說完,梁幼音自己都差點被自己惡心死。


    素來進退得宜,處變不驚的管家程福也變了臉,眼底閃過不屑。


    他直接無視梁幼音的指責,隻看著程以墨,說:“三少爺,大太太已經在等著了。”


    表情雖然恭敬,語氣裏卻帶著輕視。


    很顯然,他並不把程以墨放在眼裏。


    可是,為什麽啊?程以墨不是程家三少爺嗎?


    疑惑歸疑惑,她可沒忘了自己還要演戲。


    梁幼音立刻不滿道:“墨,你瞧這裏的管家。我好歹也是你的妻子,也是這個家的一份子。可他一個小小的管家都敢無視我,太過分了!”


    她拉著他,大有程福不跟自己好好打招呼就不走的架勢。


    驕縱又沒禮貌,一副恃寵而驕的樣子。


    程以墨唇角帶著若有似無的笑,透出縱容。他沒有阻止梁幼音,還暗地捏了捏她的手指,讚許她。


    “乖,這位是福伯。老宅這邊的管家,在程家幾十年了。”


    “既然如此,那他不是更應該守規矩嗎?咱們程家可是傳承百年的大家族,身為程家的管家,怎麽能對主人不敬。這要是傳出去,外麵的人該說咱們程家連傭人都調教不好。”


    梁幼音毫不客氣的一口一個‘咱們’,理所當然的把自己當程家的一份子,主人。


    她還故意搬出程家的名聲來壓迫程福。


    “三少夫人,請。剛剛是我多有失誤,還請您不要跟我計較。”


    百年程家即便外強中幹,可骨子裏的傲慢和那股自認為高人一等的尊貴卻不允許他們的麵子有絲毫的損傷。程福待的再久也不過是管家,他可不敢被扣上汙損程家名聲的帽子。


    哪怕心裏再不屑,再痛恨梁幼音,也隻能服軟。


    梁幼音高抬著下巴,還是很不高興的樣子:“算了,我也不想跟一個傭人計較,跌份!墨,咱們進去吧。”


    後半句又換成了甜膩的語氣。


    說完就拖著程以墨進了客廳,程福站在門口,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最後變成陰沉。


    他在程家多年,現在更是陳錦荷的心腹。


    在程家本宅,除了程玉濤夫婦,就算是其他房的少爺小姐也不會給他臉色看,可想而知他在程家的地位。


    可今天,他奉命給程以墨夫婦一個下馬威,卻不想被梁幼音給狠狠打臉。


    她這樣做,也相當於打了陳錦荷的臉。


    “我的表現怎麽樣?”


    趁身邊沒人,梁幼音帶著幾分得意的說。


    “還不錯。”


    程以墨的眼裏極快的閃過笑意,他沒想到梁幼音會這麽做。


    不過他不討厭,甚至是默許的。


    看到沙發正中央坐著的、一派雍容華貴的陳錦荷,程以墨嘲諷的扯了扯唇角。腳步慢下來,湊到梁幼音的耳邊,說:“你的硬仗來了。”


    “什麽?”


    梁幼音還沒明白過來,就已經被程以墨拉著大步走了過去。


    陳錦荷正在喝茶。


    “大伯母。”


    程以墨冷淡的打了聲招呼,轉向梁幼音時語氣頓時溫柔下來:“音音,喊人。”


    “大伯母好。”


    梁幼音從善如流的打招呼,臉上堆砌著大大的笑容。


    陳錦荷神色淡淡,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看也沒看梁幼音,像是沒聽到她的話。


    也沒說讓兩人坐下,隻喝了口茶後才慢條斯理的開口。


    “結婚這麽大的事情也不跟家裏人說一聲,咱們程家傳承百年,是隨隨便便什麽人都可以進的嗎?”


    “好累,腰好酸,都怪你昨晚……不行,我要坐下休息。”


    梁幼音嬌嗔的說,幾乎跟陳錦荷同時開口。


    說完人已經坐下了,還拉著程以墨一起,整個人更是沒骨頭的窩在他的懷裏。


    然後才看向陳錦荷,有些歉意的笑了笑:“對不起大伯母,您剛才說什麽?我實在是太累了,所以才……您別介意。”


    陳錦荷身為程家當家人的夫人,早就習慣了高高在上。誰見到她不是規規矩矩的謹言慎行、討好巴結,像這樣無視她的威嚴,梁幼音還是第一個。


    她立刻不悅擰眉,帶著幾分輕視:“坐沒坐相,像什麽樣子。”


    嗬斥完,又看向程以墨,雖然語氣沒有再輕視,說的話卻照樣讓人不舒服。


    “以墨,你十幾歲到程家,認祖歸宗也有十多年了。程家什麽規矩,你該清楚。你娶了誰我過問不得,但是程家的規矩你必須跟她說清楚。”


    梁幼音的全部注意力都被前半句給抓住,至於後麵對自己的指桑罵槐倒是不在意。


    她大概猜到了陳錦荷話裏隱含的意思,也想到了程以墨可能的身份。


    臉上卻故作驚訝,還有些心疼:“墨,程家人竟然讓你流落在外十多年嗎?真是的,他們怎麽可以這樣!不過幸好你後來還是回了程家,還這麽優秀,真是太好了。”


    她的語氣裏滿是對程以墨的崇拜。


    陳錦荷的臉色於是更不好,隱隱有些鐵青。


    原本讓程以墨跟梁幼音來是想要敲打,嘲諷的,沒想到被梁幼音氣得不輕。


    果然是上不得台麵的私生子,就算能力再出眾又如何。身邊的女人不照樣難登大雅之堂!


    “看來以墨你是沒空教她程家的規矩了,不如就讓她在這邊住一段,好好學習一下。也好教教她上流社會的禮儀,省的帶出去讓人笑話,讓你丟臉。”


    等她住下來,借著教她規矩,她一定要好好教訓教訓這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野丫頭。


    讓她知道,當家人夫人的權威並非擺設。


    梁幼音立刻擺出泫然欲泣的表情,摟著程以墨的腰,可憐巴巴又委屈的說:“墨,人家不要跟你分開!而且這裏死氣沉沉的,好可怕。”


    膽怯的看了看四周,梁幼音又往程以墨的懷裏縮了縮。


    好像這大廳裏真的有什麽不幹淨的東西。


    陳錦荷再自詡教養良好,也被梁幼音氣得不輕。


    “放肆,你說的是什麽話!”


    “我……”梁幼音更委屈了,可憐巴巴的縮在程以墨的懷裏:“我沒有說錯啊,這裏真的特別陰森。大伯母都沒有感覺到嗎?”


    “住嘴!”


    陳錦荷音量控製不住的大了幾個分貝,梁幼音立刻嚇得鑽進程以墨的懷裏。


    “墨,我們回去吧,我害怕。我不想待在這裏了,我們回去。嗚嗚嗚……”


    梁幼音一邊裝哭,一邊偷偷地掐程以墨。


    丟臉丟大了。


    她還是第一次演這種無腦傻白甜,今兒算是在陳錦荷麵前把仇恨值拉滿了。


    “乖,聽話,別惹大伯母生氣。”


    “嗚嗚……你不愛我了,你凶我。我不要留在這兒,我要回去!”


    那什麽拯救你,我的雞皮疙瘩。


    梁幼音控製不住的抖了抖,別人看來像是在害怕。


    程以墨哄了哄,未果,無奈的歎了口氣。


    “好,咱們走。你乖,別哭了。”


    摟著梁幼音起來,程以墨看著陳錦荷,正要開口,被梁幼音打斷:“墨,快點帶我走,好恐怖啊這裏。”


    她一邊說,一邊拽著程以墨往外走,完全無視了鐵青著臉的陳錦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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