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後生,快醒醒,到長安了!”一陣推攘,將躺在青草堆上熟睡的元曜拍醒,他恍恍惚惚地睜開了眼睛,正好看見一張鶴發雞皮,凸牙豁唇的臉靠近。


    “啊啊!妖怪?!!”元曜大吃一驚,一頭紮向青草堆裏,語帶哭腔:“妖怪大人,不要吃小生!小生太瘦,不好吃……”


    趕車的老翁不高興了,道:“光天化日,哪有妖怪?!老朽來長安城貨草料,你這後生半路搭了老朽的便車,也不說一句感謝的話語,上了車就倒頭大睡,睡醒了就作怪!喏,到城門了,下車吧!”


    元曜聞言,從草堆中抬起頭,馬車正好停在驛路上,前方不到一百米處,一座巍峨的城門遙遙入目,正是長安城的右南門--啟夏門。


    時值盛唐武後光宅年間,東都洛陽,西京長安,俱是風煙鼎盛,繁華旖旎之都。尤其是長安,號稱當時東方世界最大的都市,與西方大秦國的羅馬遙遙相應,如同鑲嵌在世界最東方和最西方的兩粒明珠。大秦、波斯、樓蘭、天竺、倭國、高麗等國的貴族、商人、僧侶,均不辭萬裏辛勞,慕名雲集長安,或瞻仰大唐風物,或貿易奇珍異寶,或傳播宗教信仰。


    人煙雲集之處,不免七情六欲,嗔癡三毒,情、欲中繁衍妖魔,嗔癡中滋生鬼魅。長安,亦是一座百鬼夜行,千妖伏聚的魔都。


    元曜從馬車上跳下來,仍是不敢看老翁,他深深地作了一個揖:“多謝老伯。”


    老翁咧開豁唇,笑了:“聞著你一身酸腐味,莫不是進京赴考的士子?”


    元曜仍是低頭,道:“小生正是為了赴考而來長安。”


    老翁疑惑地道:“你既沒有行李書卷,又沒有仆從,而且落魄到要搭老朽的便車,估計也沒有盤纏,科舉明年正月舉行,現在才三月,這一整年時間,你莫非想露宿街頭?”


    元曜低聲道:“小生家貧,沒有仆從,在洛陽時,行李盤纏都被人騙了去。不過,小生有一門遠親住在長安,此次前來既為赴考,也為投親。”


    老翁道:“這樣啊,那後生你自己保重。恕老朽直言,你上停偏狹,命宮泛濁,是容易招妖聚鬼的麵相啊!若要化解,近日內,須得避水!”


    元曜抬頭看了老翁一眼,立刻又垂下了頭:“謝謝老伯指點。”


    老翁揮了揮手,道:“去吧,後生。”


    元曜作了一揖,轉身向啟夏門走去,驛路邊有簡陋的茶肆,商客客商在茶肆中歇腳,笑語喧嘩。


    老翁說是貨草料,卻不進長安城,他在原地將馬車掉了頭,馱著滿滿一車青草又按原路返回了。


    聽到身後車輪聲漸遠,元曜才回過了頭,望向老翁趕馬車的背影。老翁一身灰色短打,銀發梳成髻,本該是雙耳的地方,長著一雙長長的兔耳。


    老翁驀然回頭,與元曜遙遙相望,笑了笑,凸牙豁唇,正是兔麵。


    元曜嚇得趕緊轉身,繼續向城門走去。


    馬車在驛道上緩緩行走,茶肆中歇腳的人,驛道上來往的人,似乎都沒發現趕車的是一個兔首人身的老人。


    老翁說得不錯,元曜確實八字逢煞,命結妖緣鬼分。從小,他就能夠看見別人看不見的東西,在樹下井底掩麵哭泣的女子,茶樓酒肆中獸麵蓬尾的客人,在街頭巷尾踽踽獨行的妖怪。


    元曜膽小,卻總逢妖。今天上午,他在山道上趕路,遇上了這隻馱草料入長安城販賣的兔妖,為了能夠在日落前趕到長安,他就壯著膽子,硬著頭皮搭了它的車。一路上,小書生提心吊膽,不敢看它,也不敢多話,總算顛簸到了長安。


    已是夕陽近黃昏,晝與夜模糊了邊界,另一個世界緩緩醒來。


    元曜走進啟夏門,心中感到奇怪,這隻兔妖千辛萬苦地馱來草料,為什麽不進城,又折了回去?


    忽然,元曜聽見有人剛剛睡醒,打了一個嗬欠,道:“鬱壘,這兩百年來,那隻老灰兔天天馱草料來,黃昏時在城門口繞一圈,又沿著原路回去。他不嫌枯燥無趣,我看得都累了。”


    另一個聲音道:“神荼,誰說不是呢?可是,誰叫它不知天高地厚,想要偷縹緲閣的寶物?那個女人實在可怕,永遠不得踏入長安,已經是很輕的懲罰了。這隻兔子不敢入城,卻又放不下執念,隻好天天在城門前來回。嗬嗬,妖和人其實一般癡執哩!”


    神荼1道:“哪個女人?縹緲閣,白……”


    鬱壘1道:“噓,她的名字,是禁忌。”


    元曜循聲抬頭,但見兩扇城門上,一左一右,正趴著兩個凶惡醜陋,猙獰可怖的鬼。那個叫神荼的鬼正用一雙銅鈴般的赤目瞪著他,吐出的舌頭是毒蛇的信子。


    “媽呀!”元曜嚇得臉色煞白,跌坐在地。


    城門外戍守的士兵不知道出了什麽事情,有兩個跑進來喝問道:“怎麽了?!你這書生坐在地上做什麽?!”


    元曜指著城門上,顫聲道:“城門上有……有厲鬼!”


    兩名士兵抬頭,城樓石牆泛黃,朱漆城門厚實,銅釘光色暗啞,哪裏有什麽厲鬼?!


    士兵們立刻嗬斥元曜:“京畿重地,你這書生休得胡言亂語!當心治你個妖言惑眾,擾亂民心之罪!”


    元曜再抬頭望去,神荼鬱壘仍舊趴在城門上,對著他吐出蛇舌,笑得凶惡猙獰。


    元曜駭然,急忙爬起來,一溜煙跑進了城,不敢再回頭看。


    “瘋子!”兩名士兵罵了一聲,走回原地戍守。


    神荼趴在城門上,不滿地道:“這個書生真是失禮,居然把我們當成了厲鬼,我們可是鎮守鬼門的神,雖然位分低了一些,相貌醜了一些。”


    鬱壘翕動鼻翼,笑道:“這個書生很有趣,他的靈魂中有水的味道。”


    元曜從啟夏門進入長安,穿過安德坊、安義坊,來到了寬闊的朱雀大街。朱雀大街以平整的青石鋪路,路麵十分廣闊,可供八乘並行。街道兩邊的房舍鱗次櫛比,人煙繁華鼎盛。


    此時此刻,天色已經擦黑,人來車往的街衢也漸漸地安靜下來。--即將到宵禁的時辰了。


    大唐律例,宵禁之後,百姓不可以在街上亂走,犯夜者按律處罰,輕則鞭笞三十,重則殺頭。


    元曜思忖,今天隻能先找一個地方住下,明天再去投親了。他站在保寧坊抬頭四顧,不遠處有一間名曰“吉祥”的小客棧,客棧門前的紅燈籠發出橘色光芒,十分暖目。


    元曜摸了摸腰間的雙魚玉佩,走向吉祥客棧。行禮盤纏被人騙走之後,他身上隻剩下這一隻雙魚玉佩還能典當幾貫錢了。


    元曜進入客棧,要了一間房,安頓下來。


    店小二將晚飯端進客房時,元曜問道:“請問小哥,你可知道當朝禮部尚書韋大人的府邸在哪裏?”


    店小二打量了元曜一眼,但見他身形修長,穿著一襲半舊的儒衫,氣質溫雅敦厚。他的容顏十分平凡,但一雙明澈的黑眸無垢無染,一如天空。


    店小二一邊擺飯菜,一邊問道:“客官問的可是韋德玄韋大人?”


    元曜道:“正是。”


    店小二道:“韋大人住在崇仁坊。客官去了崇仁坊,很容易就能打聽到了。客官莫非要去拜訪韋大人?”


    元曜道:“小生是韋大人的遠親,想去投親。”


    “原來,客官是韋大人的親戚。”店小二擺好飯食,躬身笑道:“客官您慢用,小的先告退了。”


    吃完晚飯,洗漱完畢後,元曜上床安歇。他側臥在床榻上,望著桌上的一豆孤燈,聽著街上傳來的打更聲,想著明天該怎樣去尚書府投親。


    漸漸地,元曜眼皮沉重,墜入了夢鄉。


    恍惚中,元曜下了床榻,出了客棧。


    圓月高懸,街衢空寂,元曜走在長安城的街道上,踏著月光而行。一陣似有若無的流水聲不知從何處傳來,吸引了他的腳步。


    元曜穿街過坊,循著流水聲而去,目之所見,空無一人。


    流水聲漸漸清晰,峰回路轉處,出現了一條河,一座石橋,兩輪圓月。水之月,是天之月的倒影。


    石橋橫如虹,橋上站著一名白衣女子。


    女子穿著一襲月下白繡浮雲羅裙,挽雪色鮫綃披帛,月色勾勒出她玲瓏有致的身形,妖嬈婆娑。她臨河而立,手持一線垂向河中,似在垂釣。


    元曜心中奇怪,夜深人靜,怎麽會有女子站在石橋上垂釣?莫不是……鬼魅?!


    雖然有些害怕,但鬼使神差的,元曜抬腳向石橋上走去。


    女子麵河而立,神情專注,似乎沒有察覺有人走近。從側麵望去,她斜綰著倭墮髻,髻上插著一枝半開的白玉蘭,脖頸的曲線纖細而優美,膚白如羽,唇紅似蓮。


    元曜驚奇地發現,女子手中的釣線是碧綠如絲絛的細長柳條。柳條垂入水的地方,正是水中圓月的中心。但見女子纖手微抬,柳條在夜色中劃過一個半弧,三粒晶瑩剔透、大如鴿卵的水珠就正好落入了放在橋柱上的白玉盤中。


    令人驚異的是,滾入白玉盤中的水珠竟不散作水,而仿如透明的珍珠,一粒粒滑向玉盤凹下的中央。停住時,水珠仍舊渾圓飽滿,似有光澤流轉。


    荷葉狀的白玉盤中,已經有小半盤水珠了。在月光的照耀下,水珠剔透瑩潤,美如夢幻。


    “啊!這是什麽?!”元曜吃驚之下,脫口而出。


    女子回過頭來,望向元曜。她有一雙暗金色的瞳,左眼角有一滴朱砂淚痣,血紅宛如相思子。


    金色瞳孔?


    人怎麽會有金色瞳孔?!


    莫非,又是“那個”?!


    元曜嚇了一大跳,急忙揉了揉眼睛,再次定睛望去。


    白衣女子仍舊站在哪裏,金瞳微睨,似笑非笑地望著他。


    女子道:“這叫水精珠,是河流吸收天地日月之氣凝聚而成的精華。水精珠隻在月圓之夜浮現在水之月中。”


    “好神奇的東西!”元曜讚歎道,一時間忘了害怕,跑過去對著白玉盤中的水精珠左瞧右瞧。


    元曜回頭,對著女子作了一揖,道:“小生姓元,名曜,字軒之。剛才唐突了,還請姑娘見諒。”


    女子笑了笑,沒有回答,她轉過身去,將柳條垂入水月中。不一會兒,柳條揚起,銀光閃沒,又是三枚水精珠跌入白玉盤中。


    元曜一直站在橋上,望著女子垂釣,也不離去,也不說話。


    漸漸的,圓月偏西時,白玉盤中已經盛滿了水精珠。


    女子抬頭,見已是三更天色,笑道,“元公子,你該回去了,生魂離體太久,會傷耗元神。”


    元曜不解:“欸?”


    女子笑了笑,也不解釋,上下打量了元曜一眼。她狹長的鳳目在看到雙魚玉佩時,閃過了一絲精光。春秋時期的古玉,玉髓浸碧,玉色通透,有一抹寒煙縈繞其上。--生煙玉是棲靈之所,正是她要的東西。


    女子唇角勾起一抹狡笑,那是西市中奸詐的商人盤算著低價收購胡人手中的寶石時特有的不動聲色的狡笑。


    “元公子覺不覺得我用柳條垂釣十分有趣?”


    元曜點頭,“是很有趣。”


    女子狡笑著張好圈套,“其實,這柳條不僅能釣水精珠,還能釣魚。今夜與元公子相遇,也是緣分,不如我釣一尾鯉魚送給公子,可好?”


    投以木桃,報以瓊瑤。元曜果然將頭伸進了圈套裏,“這、這如何使得?小生一貧如洗,並沒有回禮相贈……啊,魚?!對了,小生還有這一塊雙魚玉佩,姑娘如果不嫌棄,就請笑納。”


    元曜解下玉佩,雙手奉上。


    女子也就笑著納了,嘴裏卻道:“元公子客氣了。”


    古玉入手,傳來一陣靈動的震顫,玉煙化作兩隻長著翅膀的飛魚,想要掙脫出玉的束縛。女子相當滿意,這正是她要的東西。


    女子笑道:“我做生意一向童叟無欺,元公子這既然是雙魚玉佩,那我就釣兩尾魚送給你吧。”


    做生意?!元曜正在奇怪,但見女子纖手一揚,柳條入水。


    不一會兒,柳條漸漸下沉。


    居然真有遊魚咬住柳葉?!元曜正在吃驚,又見女子一抬手,一尾兩尺長的大魚被柳條揚出水麵。


    鯉魚飛向元曜,女子道:“元公子,接著。”


    元曜急忙伸手接住,將大鯉魚抱了一個滿懷。


    可能是大魚太沉重,細柔的柳條承受不了,在鯉魚被拋向元曜時,柳條斷為了兩截。


    女子輕呼道:“哎呀,柳條斷了!真傷腦筋,沒有柳條,怎麽釣另一條鯉魚?”


    元曜抱緊在懷裏掙紮擺尾的鯉魚,道:“一尾就夠了!這麽大的魚,小生可抱不住兩尾。”


    女子笑了:“既然你隻要一尾,那我也不勉強你。玉佩歸我,鯉魚歸你,咱們兩訖了。”


    女子端起白玉盤,走向石橋對麵,白衣融入了夜色裏。


    元曜想追上女子,懷中掙紮的鯉魚突然張口,向他的臉上吐了一朵水花。


    被冰涼的水花一激,元曜一下子睜開了眼,仍舊是簡陋的客棧,冷寂的殘燈,迷蒙的夜色。


    原來,隻是南柯一夢。


    元曜悵然若失,心中仿佛空了一塊,他伸手去摸雙魚玉佩,卻摸了一個空。他驚愕地坐起身,借著微弱的燈火望去,腳邊赫然橫著一尾兩尺長的大鯉魚。


    “啪!”元曜狠狠地扇了自己一耳光,火辣辣地疼。


    元曜驚愕,繼而笑了。算了,從小到大,奇怪的事情他遇到了太多。今晚的經曆,權當是用雙魚玉佩換了一尾大鯉魚吧。


    元曜笑了笑,抱著鯉魚,美美的,一覺睡到天明。


    第二天會賬時,元曜沒了玉佩,就用大鯉魚抵。


    客棧掌櫃倒也厚道,稱了大鯉魚的重量,還給了元曜二十文錢。


    三春天氣,陽光明媚,長安城中車水馬龍,人聲喧嘩。


    元曜離開客棧,一邊打聽一邊走,到了過午時分,才走到了位於東市附近的崇仁坊,找到了禮部尚書韋德玄的府邸。


    元曜是襄州人氏,父親元段章曾經做過吏部侍郎,因為上書反對高宗立武氏為皇後,元段章被武氏一黨記恨,後來因事獲罪,被貶出長安,去了荒僻的襄州。


    一貶就是二十年,流落鄉野,不複重用。元段章心中鬱憤,在元曜十四歲那年一病而歿。從此,元曜和母親王氏相依為命,守著幾畝薄田勉強度日。元曜十七歲時,王氏也病故了。


    王氏去世時,元家已是家徒四壁,一貧如洗。臨死前,王氏囑咐兒子:“長安禮部尚書韋德玄當年與你父親同朝為官,相交甚厚,韋德玄的正妻王氏與為娘是堂姐妹,是你姨娘。元、韋兩家曾經結下秦晉之好,韋家小姐非煙是你未過門的妻子。為娘閉眼後,你可去長安尋韋氏,一者完婚,二者尋個前程……”


    王氏歿後,元曜守喪三年,才按母親的遺囑,變賣田產,湊齊盤纏,去往長安。


    元曜站在尚書府門前,但見朱門巍峨,伏獸莊嚴,門庭上懸著一方石光匾,書著“韋府”二字。


    元曜躊躇了一下,才拾階而上,向門前守衛的家奴揖道:“小生元曜,想拜會韋大人,煩請小哥通報一聲。”


    兩名家奴見元曜衣衫破舊,便揮手道:“去去去,哪裏來的窮酸?我家大人日理萬機,可是你想見就見的麽?”


    元曜陪著笑臉道:“小生遠道而來,特為拜訪姨父韋大人,煩請小哥勞步通傳一聲。”


    家奴冷笑道:“原來,又是一個來認親的!書生,你可知道韋府中一個月要亂棍打出幾撥認親的無賴騙子?”


    元曜與家奴理論:“小生不是騙子,韋夫人王氏與家母乃是姐妹。”


    年輕的家奴樂了:“還說不是騙子?我家主母明明是鄭氏,哪來的王氏?”


    一直沒做聲的年長家奴道:“王氏是前主母,十幾年前已經歿了。王氏歿後,庶室鄭氏才成為主母。這書生看起來倒也實誠,不像是騙吃騙喝的無賴之徒,你進去替他傳一聲吧。”


    年輕的家奴不樂意了,道:“你自己怎麽不去?替前主母的親戚傳話,如果被主母知道了,免不了一頓板子。”


    想起剽悍刻薄的鄭氏,年長的家奴也猶豫了:“人老了,腰酸腿痛,經不起這一進一出地折騰,還是你年輕人腿腳靈便。”


    元曜見兩名家奴互相推諉,念及自己落魄潦倒,連下人也欺負他,心中不禁悲傷憤懣。他本想就此拂手離去,但想起母親臨死前的殷殷囑咐和如今流落長安,身無盤纏的窘況,隻得忍氣折腰,再次低聲請兩人勞步通傳。


    兩名家奴仍舊一推二諉,年輕的已經開始趕人。


    三人正在韋府前鬧騰糾纏,一名騎著高頭駿馬的俊逸公子被一群仆從簇擁著走向韋府。兩名家奴見狀,丟了元曜,笑臉逢迎:“公子去城外狩獵,這麽早就回來了?”


    “公子乃神箭手,今日可獵到了什麽珍禽?”


    俊逸公子不過弱冠年紀,儀容俊美,氣宇軒昂。他穿著一身狩獵的窄袖胡服,更襯得身姿英武挺拔。四周的仆從牽鷹駕狗,拿箭捧壺,圍擁在他身邊。


    俊逸公子打了一個嗬欠,在馬背上懶洋洋地道:“剛走到通化門,突然覺得無趣,不想去打獵了。”


    他的俊目掃過元曜,問家奴道:“這是什麽人,剛才遠遠的,就聽見你們在喧嘩。”


    俊逸公子姓韋,名彥,字丹陽,是韋德玄的長子。韋彥的生母就是已故的王氏。算起來,他應該是元曜的表弟。


    老年家奴急忙道:“這位書生自稱是老爺的親戚,想要小人們進去通報。”


    韋彥軒眉一挑,上下打量了元曜一眼,道:“哦?親戚?你這書生是我家哪門子的親戚?”


    元曜行禮道:“小生姓元,名曜,字軒之。從襄州來,是……”


    韋彥露出古怪之色,打斷元曜,道:“襄州的元曜?你就是那個元曜?!”


    元曜反而懵了:“小生是哪個元曜?”


    韋彥咳了一聲,道:“就是與我,與我妹妹定親的那個元曜啊!”


    元曜臉一紅,道:“這是家父在時定下的親事……”


    韋彥翻身下馬,將韁繩扔給家奴,攜了元曜進入府中:“我叫韋彥,字丹陽,算起來,可是你的妻兄呢。好妹夫,隨我進去吧。”


    元曜聞言,臉漲的更紅,隨了韋彥進府。


    注釋:1神荼鬱壘:《山海經》中,能夠製伏惡鬼的兩位神人,模樣醜怪凶狠,後世把他們奉為門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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