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蘭博基尼穩穩地停在市立醫院,我才恍然大悟般回神,揪著傅南笙的衣角,緊張地問:“是七叔?”


    傅南笙眉心微微一沉,握著我的手,不發一語。


    “南笙,你來了。”陸景宸從病房裏走了出來,他將一疊檢查報告一臉沉重地遞到傅南笙麵前,隨即輕歎道:“已經確定了,腦死亡。”


    “嗡……”


    我的腦袋一片空白,整個世界安靜了幾鈔,隨即難以置信地搖著頭,“不,不可能,七叔他隻是睡著了。”


    看著他渾身插滿管子的慘樣,我的眼淚就跟不要錢似的,一個勁地往外砸。


    傅南笙緊緊地握著我的手心,身姿筆挺地站在那裏,低啞道:“什麽時候的事?”


    “就昨天晚上。”


    “護士進來的時候,他掙紮了幾下,看似表情很痛苦,最後就成這樣了。”


    傅南笙若有所思地朝七叔走近,他看了看那不斷波動的數據,沉了沉臉,“叫人把這些東西都撤掉吧。”


    我的瞳孔微微一縮,用力地甩開他的手臂,衝到七叔跟前,攔住了他們,“不,不能!”


    “你們不能碰他,拔掉管子他會死。”


    一雙微燙的手覆了過來,傅南笙攬過我的身子,搖了搖頭,“他的腦功能已經永久性喪失了,最終必致死亡。”


    “可是他也睡了兩年?”


    “憑什麽現在說死就一定會死?”


    “那萬一有奇跡呢?”我一臉激動道。


    傅南笙默了默,嚴肅地看著我,“植物人pvs者他的腦幹仍然有功能,有心跳並通常有反射動作,他可能蘇醒,也可能持續保持昏迷直至病況惡化,而現在就是他最終惡化的結果。”


    “不,我不信,我不相信!”我用力地搖著頭,拒絕外界一切的猜測。


    傅南笙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接受現實。


    我猛地一把推開他的身子,激動道:“你們都是騙子!”


    然後抬手抹了一把眼淚,輕笑道:“你們一定是騙我的,七叔他沒死,他沒死對不對?”


    傅南笙雙手搭在我的雙肩,一字一頓地出聲,“他死了。”


    聽著他那篤定的語氣,我渾身就像失去了所有力氣一般,瞳孔微縮,爾後猛地往後退了幾步,正好撞在床頭那滴答的儀器上。


    臉色沉得難看,我發了瘋似的叫著七叔,卻被傅南笙一把給拽住,“別鬧,這裏是醫院。”


    我猛地揮開他的身子輕笑,他是我唯一的希望,也可以說是這個世界上最後的親人,現在卻突然間說沒就沒了。


    哪怕,像先前一樣安安靜靜的睡著也好過我現在孤孤單單一個人。


    即便我再怎麽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我都知道,七叔他已無力回天。


    我目光呆滯地看著病床上躺著的中年男人,他蠟黃的肌~膚下瘦得隻剩下皮包骨頭。


    他躺在這裏應該很累吧。


    或許隻有這樣,才是對他最好的解脫。


    我明明就很想上前去摸摸他的臉龐,問他一句疼不疼,卻怎麽也邁不開腳。


    我無力地蹲在地上,屈著腿,抱著腦袋在那一陣痛哭。


    也不知過了多久,我哭得有些累了,傅南笙始終沒有打擾我,默默遞了一張紙巾。


    我一點也不客氣地接過那紙巾,隨手擦了擦眼睛,然後揉搓成團扔進了垃圾簍裏。


    “別哭了,去見他最後一麵。”傅南笙將我從地上拖了起來,強迫我麵對現實。


    我微微扯了扯唇,確也沒有拒絕。


    我不想擾了他老人家的清靜,兩隻腳卻像灌滿了鉛一樣萬分沉重。


    我簡單地跟七叔道了下別,卻並沒有顯得多麽煽情。


    我知道,他在乎的不是這個,更多的是幫他找出真凶。


    我眼睜睜的看著醫護人員拔掉了他身上的管子,我還在一旁提醒,“你們輕點,他會疼。”


    醫護人員像看怪物樣地看了我一眼,再對上傅南笙那冷峻的臉龐,瞬間配合地點了點頭。


    當七叔身上的儀器全被除盡,我也像被抽去了所有力氣般,仿佛他們拔掉的不是七叔的管子,而是我的,最後一陣窒息。


    “別忍著,想哭就哭。”傅南笙將我緊緊地摟在了懷裏,一手摸著我的腦袋,輕聲安撫。


    我的眼眶一酸,原本蓄積已久的淚水就像決堤的洪水頃刻間全湧了出來,隨即將臉埋在他的胸口,瞬間哭得像是一個孩子。


    “南笙,這東西是病人最後的遺物,你看……”陸景宸將一個小塑料袋包著的東西遞了過來。


    什麽東西?


    我定睛一看,裏麵卻是一枚扣子。


    遠遠望去,並沒有什麽特別,或許是七叔無意間掉下的也說不定。


    直到陸景宸有意無意的說了一句,“這東西被他緊緊地握在手裏,哪怕是他已經去逝。”


    我隨即再掃了它一眼,臉色陡然不好,倏然想到了什麽,急忙打斷道:“給我看看!”


    傅南笙將那透明的袋子遞了過來,“你見過?”


    我反複地看著扣子上麵那特有的花紋點了點頭,確實似曾相識。


    隻是我想破腦袋也沒能想出它到底是在哪裏。


    “不急,你慢慢想。”傅南笙收好那枚扣子,將它交給了陸景宸,“你找人去看看。”


    我似懂非懂地看著他倆,難道有什麽貓膩?


    我就那樣靜靜地守在七叔的病床,看著他的心跳一點一點的結束,最後成為一條直線,醫生宣布死亡。


    我閉著眼睛沒有說話,眼眶倏地一陣通紅。


    我突然間沒了方向,不知該如何自處。


    父母沒了,葉氏沒了,七叔沒了,就連唯一疼惜我的奶奶也瘋了。


    我的世界瞬間一片昏天暗地


    兩天後。


    我辦完了七叔的喪事就那樣靜靜地站在那墓地裏,雙手撫著那新刻的墓碑,連手指都有些顫顫發抖。


    七叔的喪事很簡單,並沒有來多少人。


    他是葉家的養子,因為葉氏敗落的關係,所以曾經的那些至親到現在也是唯恐避之不及。


    那天的天很沉,瑟瑟的寒風吹過那片墓地唰唰直響,顯得那麽蕭瑟,那麽淒厲。


    隨即還下了一場瓢潑大雨,像是配合天空的哭泣。


    我恍恍惚惚地立在那裏,心裏疼得忘了呼吸。


    頭頂的雨停了。


    我一點一點地抬眸,才發現傅南笙五官清晰地站在那裏。


    他把自已的外套脫了下來默默地給我披上,手裏舉著的那把大傘幾乎全部傾向了我,另一隻肩膀已經微微有了些濕意。


    我不好意思地扯了扯唇,卻終是什麽也沒說。


    為了不讓他一直那麽陪著我,隻得僵硬地邁開了腳。


    下山後,我找了個借口去了趟商店,出來的時候手裏已經多了一把傘。


    傅南笙見我的樣子,臉色很沉,他掐掉手中的煙頭,拽過我的身子直接出聲,“跟我回梓苑。”


    我微微皺眉,甩開他的手臂輕聲,“不用。”


    也許是安琪的話起了效果,我不想再單獨與他相處。


    哪怕我打心底裏覺得很安心。


    我一直很好奇他與安琪之間的事。


    據宋妍說,整個瑞恩都知道他倆先前是一對恩愛的戀人,最後安琪卻在匆忙之中嫁了人,不到半年卻又閃離,而後來的後來他倆再次相遇,死灰複燃也說不定。


    傅南笙沒有逼我,隻是淡淡地幫我拿過雨傘溫聲,“我送你。”


    他幫我開了車門,隨即自已也坐了進去。


    當車子啟動的那一刻,一輛勞斯萊斯與我們插身而過,傅南笙急忙轉了一下方向盤,眉頭也跟著緊緊地皺在了一起。


    我看到主駕駛裏坐著的女人微微一驚,怎麽看怎麽覺得熟悉。


    隻是她帶著一副超大的墨鏡遮了她大半張臉,那大~波浪卷發也是我不曾見過的。


    我看著她的車子轉了一道灣,那方向正好是我們剛剛離開的臨山。


    難道……她也是去祭拜的?


    我甩了甩腦袋,心想自已管得還真寬。


    傅南笙的聲音卻是淡淡地響起,“你認出了她?”


    我一驚,爾後猛然抬眸,“什麽意思?”


    難不成剛剛那個女人他也認識?


    傅南笙一個掉頭直接朝那輛車追了上去。


    我咬著唇瓣,看著他那一臉沉重的表情,“她是誰?”


    “去看了就知道了。”他涼涼地回了那麽一句,一個急刹,車子穩穩地停在了臨山墓園的門口。


    進門的時候,他突然摁了下我的腦袋,“別讓她看到。”


    我悄悄地瞄了眼窗外,好奇道:“那背影確實萬分熟悉。”


    傅南笙冷笑地敲了敲我腦袋,“別傻,就算她化成灰你也應該認得。”


    我無辜地扁了扁嘴,在識人這方麵我是真心不行。


    不然就倫不到安琪給我注射毒藥,她也隻是簡單地易了容。


    “跟我走!”傅南笙拉著我的手臂就往墓地裏走,直到我親眼看著那女人在七叔的墓碑前停了下來,然後一手撫著墓碑上清晰的照片,啪嗒著眼淚嘶啞出聲,“我來看你了。”


    我渾身一驚,瞬間有些難以置信。


    怎麽會是她?


    為什麽她要簡單易容後才進入這裏?


    難不成她……


    我的臉色陡然不好,抓著傅南笙的手臂,急聲道:“她和七叔到底是什麽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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