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在外麵等太久,走進來詢問:“嶽總,你好了嗎?”


    後退兩步,我看著地上不停顫抖的柳靈:“她……”


    九月微怔,顯然也看出她是怎麽了,神情轉為嚴肅:“嶽總稍等,我問問二爺。”


    她給傅厲琛打去電話,我皺起眉頭,柳靈的事,為什麽要問傅厲琛……


    那邊的男人也不知道怎麽回複她,掛電話後,九月讓我去大堂和傅厲琛匯合,她則將柳靈從地上扶起來,用圍巾抱住她的整個腦袋,攬著她往外走。


    柳靈渾身軟綿綿的,全然沒有反抗。


    我回到傅厲琛身邊,凝視著她們離開的背影:“柳靈犯毒癮了。”語句不是疑問,而是肯定。


    傅厲琛斂起眸子,隻留一線寒光:“我本以為她已經戒幹淨了。”


    我思忖著這句話,再聯想到柳靈情緒混亂時斷斷續續表達出的意思,唇角微動,要笑不笑。


    傅厲琛沒有再提起柳靈,牽著我去看診,剛才還要排幾個小時的隊,也不知道他用了什麽辦法,這會兒已經能直接見到醫生。


    我自我感覺身體並沒有哪裏不適,事實上醫生診斷後也說隻需注意作息即可,走出醫院,我坐在車上怠怠道:“早就說我沒事,你還不信,白跑一趟。”


    傅厲琛單隻手臂曲著搭在敞開著的車窗沿上,指間夾著一根煙:“身體的問題再麻煩也不能嫌麻煩,你的身體是有點虛,回頭讓魏醫生給你開幾帖藥調理調理。”


    魏醫生是他們的私人醫生,上次傅厲琛的槍傷也是他處理的。


    “回頭再說。”敷衍回複後,我轉回視線,“送我去公司吧。”


    傅厲琛將煙頭彈出窗外,最後一口煙霧含在他嘴裏,隨著他的話飄出:“去什麽公司,回家。”


    他的語氣很沉篤,我眉毛瞬間擰在一起:“醫生都說沒事了,我還不能去上班?”


    前方是一個雙向路口,去公司往左,回家往右,他毫不猶豫右轉方向盤:“反正已經一個上午沒去公司了,下午不去也沒關係。”


    他總是這樣霸道,我心中本就積怨已久,此刻再也忍不住冒了火:“你為什麽總是擅自替我做決定?”


    傅厲琛神色淺淡:“我說過,你沒必要把唐氏看得那麽重。”


    “這不是看不看重的問題。我已經配合你來醫院檢查,醫生也說我的身體完全沒問題,你為什麽還不肯放我走?你已經讓九月跟在我身邊監視我了,難道我連人身自由都要被你控製?”


    單看字眼,已能看出我心中大為不快,尤其是最後一句。


    傅厲琛眸中深色隱入,折起眉頭看著我。


    我臉色依舊黑沉。


    這是我第一次用帶有這麽明顯的情緒跟他說話,說到底還是源於這些天的積怨。


    心裏本來就對他有怨,偏偏他還不斷火上澆油。


    我沉了沉氣:“或者放我下車,我自己打車去公司。”


    傅厲琛沒有再接我一句話,車子依舊往前開,我盯著前方的路直到焦距模糊,壓在胸口的憤怒幾乎把我吞噬。


    下一個轉彎口,他突然猛地一轉方向盤,轉向了另一個車道。


    我稍愣,下意識轉過頭看他,他目不斜視,神色漠然,薄唇抿成直直的線,沉峻至極。


    車子最後在公司門口停下,他的讓步並沒有讓我心裏多好受,反而更加壓抑。


    我低著頭拿起手提包,悶聲道謝:“謝謝。”


    說完便下車,走上台階。


    沒走幾步,身後忽然傳來熟悉的腳步聲,玻璃大門上同時映出傅厲琛的倒影。


    我愕然轉身:“你來幹什麽?”


    傅厲琛的語調平緩,沒有什麽具體的情緒:“九月下午不在,她的工作我來代替。”


    攥著手提包的手瞬間捏緊,我止不住冷笑:“代替她來監視我?”


    他的目光在陽光下變得冷薄。


    我感覺得到他的呼吸微重,像是又被我激到了火氣,正在試圖壓住。


    我並不想收回那句話,也不想服軟來緩和氣氛:“我本來就不需要助理,九月平時在公司也隻是整理文件,多她一個少她一個都沒關係。不用麻煩你。”


    我想不通,紐約到底有什麽好讓他這麽防著我?


    明明以前在榕城的時候,他不會這樣的。


    “那我就代替她幫你整理文件。”他的聲音正在漸漸降溫,同時也在漸漸點燃我,我知道他是在故意作對,怒不可遏:“你別太過分了!”


    “讓我跟著你進公司,或者你跟我回家。”他兩步跨上階梯,站在我麵前,唇抿得死緊,眼漆黑得像滴了墨,漆黑得看不清異色。


    我不避不讓地與他對視,宛若無聲的抗衡。


    這樣的相處方式,無疑是在將我們之間本就存在的裂痕不斷拉大。


    對峙不過三秒,他動手拉著我進公司。


    我掙開他的手,提前進入電梯。


    電梯上升過程中,手機叮鈴一聲,我滑動屏幕一看,是杜衡詢問我下午是否要來公司?


    我沒有回複,鎖了屏幕。


    電梯在指定樓層停下,我走了出去,恰好看到杜衡靠在我的辦公室門邊看手機,我喊了一聲,他立即抬起頭:“嶽總,您來了,和juju的合同已經準備好了……”他看到了我身後的傅厲琛,愣了愣,話音戛然而止。


    我沒有對傅厲琛的存在多做解釋,隻道‘把合同給我拿進來’便徑直進了辦公室。


    ……


    杜衡帶著合同進來時,我正坐在轉椅前故作冷靜地看文件,眼角餘光瞥見傅厲琛正在看我書架上的書籍。


    “嶽總,這個是合同。”杜衡展開文件放在我麵前,我草草看下來,暫時沒發現什麽問題。


    杜衡說:“嶽總,juju那邊的意思是,不舉辦媒體簽.約儀式,改辦一個小慶功宴,宴請業內合作夥伴來慶賀即可。”


    “好,隨意。”我斂眸,莫名想起在醫院犯毒癮的柳靈……


    “那你把合同看一下,沒問題的話我再和juju那邊接洽簽.約時間。”杜衡說完離去。


    我將目光落在文件上,控製著注意力不去在意傅厲琛。


    不知多久之後,我完全沉迷在工作中,手邊忽有人放下一杯熱騰騰的咖啡,我下意識說了句‘謝謝’,伸手要去拿杯,抬頭卻見泡咖啡的人不是杜衡也不是其他員工,而是傅厲琛。


    我頓了頓,又說了一句:“謝謝。”


    傅厲琛淡淡道:“不客氣,助理該做的事情我都能做。”


    我默不作聲,一口氣喝完了咖啡。


    傅厲琛端著空了的咖啡杯出門時,我捂住臉,內心深處升上來一股濃濃的挫敗感。


    把自己的生活弄成這樣,到底圖什麽呢?


    這一刻我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茫然。


    ……


    下班後,我依舊和傅厲琛一起回家。事實上我也沒有別的選擇。


    一路沉默到家,貞嫂已經做好晚餐,我們各自吃完後,一個進了臥室一個進了書房,不多時我聽見他下樓的聲音。


    等到我磨磨蹭蹭從書房裏出來,才知道傅厲琛出門了。


    貞嫂洗完碗也已經離開,小樓裏空無一人,我在原地站了一會,回房休息。


    第二天早上,我正在餐桌前吃早餐,傅厲琛回來了,身後跟著九月。


    他們像是一起回來的,而九月昨天是跟柳靈在一起……所以傅厲琛昨晚離開也是為了柳靈?


    我垂了垂眸子,放下吃了一半的荷包.蛋,起身出門。


    沒走幾步,我聽見九月跟上來的腳步聲。


    ……


    杜衡和juju協調好的簽.約時間是周五晚上,我做東請比爾在本市一家大酒店用餐。


    我和傅厲琛的關係也不冷不熱地持續到了周五。


    晚上八點鍾,比爾準時赴約,我特意留意了一下,他身邊隻帶了秘書,柳靈沒有來。


    順利完成簽.約後,我便回了小樓,那時時間已經十點多,我在客廳沒有看到傅厲琛,估摸他是不在家,便徑直上樓,拿了換洗的衣服推開浴室門。


    浴室裏沒有開燈,但門一開卻有一股熱氣撲麵而來,我心中警鈴大作,立即伸手開燈。


    然而,燈沒亮。


    男人的聲音被熱氣熏得微啞:“燈壞了,不用試。”


    我收回手,借著臥室照入的微暗燈光,看清他已經穿好了褲子,隻裸著上身,肌肉的線條若隱若現。


    我垂下眼睫:“怎麽不去客房洗?”


    傅厲琛走了過來,丟給我三個字:“懶得走。”


    “……”


    他將微濕的毛巾蓋在我腦袋上,捏著毛巾的邊緣彎下腰,低頭湊近我的臉,輕輕嗅了嗅:“沒喝多少酒?”


    “嗯,隻喝了三杯。”我很少會在上商業聚會上多喝。


    他頗為滿意地勾起嘴角,直起身走到床邊:“過來幫我擦擦頭發。”


    我捏著毛巾在原地定了兩秒,最終還是走了過去。


    傅厲琛在床沿坐下,側頭看著我,我挪著腳步過去站在他麵前,用毛巾包著他的頭發擦拭。


    這樣的高度恰好,我能看到他的發旋。


    當初覬覦已久的,現在就在我手下,我情不自禁伸手按下去,他像被碰了尾巴的貓,立即抬起頭,虎著臉看著我。


    見是這樣的表情,我嘴角微微揚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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