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跳驟然一停。


    雖然早就知道他們手段殘忍,但畢竟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在我麵前說沒就沒,我無法做到無動於衷。


    難道,他們都是這樣一言不合就殺人的?


    傅厲琛握住我放在扶手上的手,輕輕捏了捏,像是在給予我無聲的安撫。


    也不知道是出於什麽心情,我驀然抽回手,同時往後退了一步。


    傅厲琛看了我一眼,沒說話。


    “抱歉啊。”蘇柏澤漫不經心地收起匕首,一腳把割喉的紅毛丟到一邊,不偏不倚,就丟在了寧時修腳邊。


    “我想殺他很久了,剛才得到青龍堂主的允許,一個沒忍住就下手了,唉,畢竟二哥是我親二哥,欺負他的女人不就是在欺負我嘛。”


    寧時修眸子微眯,雪白的臉上多出幾滴血滴,排列有致,乍一看像是他的臉一分為二。


    廟內的氣氛,一瞬間變得不對勁。


    就在我以為,接下來的情形會是和馬場那樣拔槍相向時,白先生在大位上頗為嚴厲地開口:“在媽祖麵前殺人,朱雀,你放肆了。”


    蘇柏澤嘴角一勾,起身朝媽祖的方向鞠了一躬:“媽祖大慈大悲,不會介意我懲戒小人的。”


    寧時修從手下手裏拿過白手絹,擦去臉上的血跡,聲音沉冷:“人也殺了,朱雀堂主的私事應該處理好了吧。”


    蘇柏澤攤手:“of-course!”


    “那就請白先生進入正題。”寧時修目光似乎又在我身上掃了一下。


    白先生頷首:“好。”停頓一下,他繼續說,“接下來我是替上麵傳話,閑雜人等,都出去吧。”


    話音落,那些原本站在一旁的人都退出了媽祖廟,我給自己定位也是閑雜人等,腳步一動,想跟著他們一起離開。


    走了幾步,手腕被人握住,傅厲琛說:“讓阿林帶你在廟裏到處走走,等我。”


    我點點頭,他彎了下唇,鬆開了我。


    在走出門前,我聽見白先生說:“首領的位置已經空懸二十年了,是時候重新選任……”


    腳步停了一下,大門已經在我身後關閉。


    阿林一身黑色西裝,麵色從容:“嶽小姐,外麵下雨了,隻能在廟內走走。”


    抬起頭望了望天空,出門時天空已經變得陰沉,現在終於還是下雨了。


    其實我對宗教建築沒什麽興趣,但現在也沒有別的地方可以去,隻能跟著阿林在廟裏轉圈。


    走到偏殿內的功德碑前,我一邊看著上麵的人名,一邊狀若隨口地問:“這個媽祖廟,看起來有些年頭了。”


    “據我所知,已經有百年了。”阿林道,“這個小島以前住著很多漁民,漁民出海前都要來拜媽祖祈求此行順遂,後來這裏被政府改建成旅遊景點,漁民們拿了拆遷款都搬走了,但媽祖廟因為年代久遠,頗有曆史價值,才得以保存。”


    功德碑的最後,我看到了傅開元、蘇江臨、唐隋,還有寧如林四個名字。


    目光閃了閃,我輕輕地“哦”了一聲。


    “嶽小姐還有哪裏想去嗎?時間應該差不多了,二哥他們可能要出來了。”阿林含蓄提醒我該回去了。


    我點頭:“這裏有洗手間嗎?我想上個廁所。”


    阿林便在前麵帶路。


    到了門口,他給我指了一下,我自己進去。


    洗手間鋪著瓷磚,平時應該有人定時來清洗,看起來還算是幹淨,我上完廁所在洗手台前洗手,身後隱約傳來腳步聲。


    對方腳步很輕,像是故意不想讓我察覺到。


    我繼續鎮定自若地洗手,心思飛快轉動。


    來不及多琢磨對方身份,身後的人已經出聲:“嶽小姐,我們爺知道您和陳小姐是朋友,特意讓我們過來請你過去和陳小姐敘敘舊。”


    關掉水龍頭,我微微抿唇,轉過身,身後是兩個陌生的女人。


    “你們爺是誰?陳小姐是誰?我好像不認識,你們是不是認錯人了?”我說完笑笑,微低著頭想從她們之間繞開。


    然而對方根本不被我糊弄,兩個身影稍微一動再次擋住我的去路:“嶽小姐,陳小姐一大早就在等你,我們還是快點過去吧。”


    她客客氣氣地說話,但手裏卻亮出了尖刀。


    威逼利誘,無路可退。


    “好,我跟你們走。”


    “這邊請。”


    原本我還奇怪阿林在外麵,怎麽會放任這兩人進來,跟她們走了才知道,這個洗手間原來還有後門。


    “她,在你們那裏還好嗎?”我邊走邊問。


    “嶽小姐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對方不想多言。


    我呼出口氣,隻能希望他們真是要帶我去見金子吧。


    可惜這兩人一直帶著我在廟裏轉來轉去,根本沒有要去酒店的意思。


    就在這時,身後忽然抵上來一把硬物。


    又是槍……


    我淡淡道:“既然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帶我去見金子,為什麽不幹脆從一開始就亮出來,忍到這裏,難為你們了。”


    女人低聲道:“得罪了嶽小姐。”


    旋即,她伸手來抓我的肩膀。


    就趁現在!


    我反扣住她的手腕,旋身一側躲開她的伏擊,用人體最僵硬的骨頭之一——後手肘去撞她的喉嚨!


    女人悶哼一聲,我乘勝追擊,抬腳再往她腎髒部位猛踢,趁著她吃疼彎腰時,我不再糾纏,丟開她,迅速奔跑起來。


    此刻我無比慶幸,寧時修找來抓我的人是女人,要是個男人,我在身高上就輸了。


    我也慶幸,昨天晚上傅厲琛一時興起教了我防身術。


    可惜,我高興太早了。


    跑沒幾步,另一個女人已經追上來,踩上回廊的欄杆,往我後背飛踢了一腳,我一個沒撐住,直接撲到地上。


    ……真疼啊。


    女人跑到我麵前,槍上膛,指著我的眉心。


    呼吸停了一瞬。


    “嶽小姐,別敬酒不吃吃罰酒!”她冷冷地警告。


    我無法再做出任何反抗,被她用繩子捆住手,蒙住眼睛,用槍指著後腰,按照她們的指示一直往前走。


    走了一段路後,雨小了,周圍也變得很安靜,我感覺我們已經離開媽祖廟,因為空氣裏有一陣玫瑰花香,很像是我們來時經過的那個玫瑰花園。


    他們帶我進入花園邊花匠用來存放工具的小木屋,沒想到的是,木屋內竟然有地道,越往下,那種的潮濕泥土的味道越重。


    走了三四層樓梯後,女人終於解開我的蒙眼。


    眼睛重新恢複清明,才發現,我已經被帶到最底層。


    我立即問:“你們要把我關在這裏?關多久?”


    “嶽小姐好好休息吧。”女人說完,丟下我走了。


    她們走後,地道內變得黑暗,隻有一個昏暗的白熾燈泡亮著,可照明的範圍太小,隻有一圈光亮,周圍都是漆黑一片。


    我在光亮處蹲下,想方設法把手上的繩索解開,就在這時,背後有個幽幽的女聲喊:“歆歆……是你嗎?”


    我渾身一個激靈,倏地轉過身。


    一個黑影慢慢靠近我,從黑暗到光亮處,我終於看清她的五官,竟然真是金子!


    金子看到我,眼眶一瞬間就紅了,馬上撲了過來:“歆歆,真的是你!”


    “金子,”相較於重逢的喜悅,我更詫異她怎麽也會在這裏,“你是被寧時修關在這裏嗎?”


    金子揉揉眼睛,甕聲甕氣說:“他出門前讓人把我帶到這裏,什麽都沒說,就讓我等著,原來是等你啊,不過,歆歆,你怎麽會被抓來?”


    我在地上坐下,歎氣:“他們好像在爭什麽東西,寧時修可能想抓我去威脅傅厲琛。”


    金子在寧時修身邊這段時間,大概也知道他們是在做些什麽事,不忿地罵:“他們男人爭權奪勢,為什麽要連累我們女人?就這點出息!”


    總歸已經被抓住,單憑我一人之力想從這裏出去,不用試也知道不可能,也就不白費力氣了。


    我坐在地上,讓金子幫我解開繩子:“之前想找你說話都沒辦法,現在總算有機會了。你最近怎麽樣?寧時修有沒有欺負你?”


    金子百無聊賴地把玩著繩子:“沒有。”


    “沒有?”我琢磨著這個詞。


    “嗯,沒有,完全沒有。”金子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他把我抓回去後,晾了我一個星期,最後還是我摔了一個湯碗,用瓷片割脈他才肯來見我。”


    我心裏一緊,立即抓住她的手一看,果然有一個淺淺的疤痕。


    “那天之後,他就去哪兒都把我帶上,但碰都沒碰我一下。”金子嗤笑,“都不知道費那麽大勁抓我幹什麽。”


    我也不知道。


    我以為寧時修是喜歡她才會去搶婚,可如果連碰都沒碰她的話……


    金子無所謂地聳肩:“估計還是嫌我髒吧,我知道,能上他床的女人,第一次都是給了他,這些天我跟他住在一起,看了不少,他隻上被他開苞的女人,像我這種被多少男人上過自己都數不清的女人,他看都不會看一眼。”


    她說得越輕描淡寫,我知道她心裏越難受,驕傲如她,什麽時候把自己說得這麽不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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