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唐門立即有人站出來:“不行!我們唐門的人不可能進警局!”


    徐瑤眯起眼:“憑什麽?就準你們買凶殺人,不準我們報警抓人?”


    爺爺呼出口氣:“除了報警,你說吧,要怎麽樣才能作罷。”


    我始終跪在蒲團上一言不發。


    唐門的人不能送警局,不為別的,隻是因為臉麵。


    如果今天我真進了警局,那可就成了明天榕城名門之間茶餘飯後的談資,到時候唐門的臉麵要往哪裏擱?


    可爺爺這句話的意思,就是把我交給徐瑤和蔣初雲隨便處置了。


    淡淡的譏誚浮上嘴角,我掀起眼皮去看的徐瑤,她臉上有一閃而過的得逞冷笑:“那就看你們唐門要怎麽坐才能讓我們消氣。”


    爺爺閉上了眼睛,握著龍頭拐杖的手捏得緊了緊,語氣幽幽:“既然阿歆無法證明自己是清白的,那就上家法吧。”


    聽見‘家法’兩個字,我心尖和後背都是一顫。


    那扇朱漆大門後的大宅就如一座封建王朝,在這裏麵,家法家規是每個人都必須遵守的規矩,當年我為了逃婚曾放火燒府,就吃了一頓家法,那種疼痛到現在回想起來還那麽清晰。


    我緊緊咬住牙齒,明明害怕得要命卻還要忍住不表現出來:“爺爺,我不服。”


    爺爺睜開眼,渾濁的眸子寫滿對我抗議的不滿:“阿歆,你還想怎麽樣?在唐門,做錯事的人就要必須挨家法,你還嫌丟臉丟不夠嗎?”


    “爺爺,如果您是因為別的事對我動家法,阿歆不會反抗,但如果是因為買凶殺人這件事,”我挺直軟下來的背脊,一字一句,“我絕不屈服!”


    “沒做過的事,我不會當替罪羊!無論你們信不信我,我都沒做!如果你們願意再給我一次機會,就給我些時間,讓我去把這件事調查清楚。”


    唐玲酸溜溜地插嘴:“哦,你否認買凶殺人,那私通是真的嘍?私通也該打!”


    這我無話可說。


    徐瑤抬手打斷:“欸,欸,你們自導自演的戲可以夠了啊,我們都還沒有同意你們提的建議,著什麽急啊。”


    我立即看向她:“徐瑤,你到底想幹什麽!”


    徐瑤圍著我走了一圈,幸災樂禍道:“我這一時半會也想不出來自己想幹什麽,不過看你剛才的樣子好像很害怕被動家法,那好吧,那就答應你們了,你挨了這頓家法,你傷我二哥的事我就不跟你計較了。”


    “上家法。”


    這次傭人們沒有再遲疑,立即將塵封在祠堂儲物間的板子抬出來,那黑紅的長板凳和成年男人胳膊粗的板子上已經積了一層灰,可這並不妨礙它的觸目驚心。


    我身體難以自製地顫起來。


    話說起來,我應該是唐門裏被家法伺候過最多次的人,第一次是四年前,我在這板子下躺了大半個月,一次是去年,那次傅厲琛如天神一般從天而降救了我……


    但這次,我恐怕是逃不掉了。


    “哇塞,這就是你們唐門的家法啊?那真是有點夠味了。”徐瑤的語氣裏毫不掩飾興奮,而我看到蔣初雲的嘴角也有稍縱即逝的笑意,見我在看她,她又立即換上弱不經風的模樣,也不知道是裝給誰看。


    徐瑤得寸進尺:“打幾下呀?”


    唐玲說:“家規第四十七條,不守婦道者,杖七七四十九板。”


    徐瑤似乎也被驚了一下:“這麽大的板子,四十九板子下去是回要人命的吧?”


    “算了吧,徐瑤,不要再逼他們了,這麽粗的板子打下去嶽歆怕是受不住,怎麽說她都是個女兒家,得饒人處且饒人吧。”蔣初雲拉著徐瑤的袖子,極力把自己表現成一個大度善良的好女人,可那些話我聽著真心反胃。


    她們這是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


    我冷笑,為了讓我挨這這頓板子,可真是用心良苦!


    無論是唐宋的好意,還是唐玲的添油加醋,甚至是爺爺做主懲罰,這些我都能接受,唯獨不能接受這個女人來幫我求情,我才不要成為她作秀的工具!


    閉上眼睛吸了口氣,我道:“四十九板而已,爺爺,我受得了。”


    唐宋皺眉:“阿歆,你想清楚,這四十九板子不是打你買凶殺人,是打你與人私通,你認了,就代表你也承認你與人私通。”


    今晚最讓我意外的就是唐宋,他竟然一直在幫我說話。


    我以為的敵人,在幫我。


    我以為的親人,一直在落井下石。


    呼出口氣:“我認。”


    這種情況,也容不得我不認。


    這個局我不知道是誰設的,真心完美。


    先是綁架蔣初雲嫁禍於我,讓傅厲琛跟我生隔閡;再借傷了傅厲琛挑起蘇柏澤和蘇雲對我的意見;現在又讓徐瑤蔣初雲上唐門鬧,表麵上看起來隻是討公道,但其實是主要目的是揭穿我和傅厲琛的私情,不就是算準了如果隻是綁架,唐門可能會幫親不幫理,但如果再加上一個私通,那唐門就不會再包庇我。


    一箭三雕,這個設局的人到底是誰!


    無冤無仇,為什麽要這麽害我?一定要我眾叛親離嗎?


    我被傭人按著肩膀趴在寬板凳上,冰涼的凳子把我整顆心都捂涼。


    傭人舉起板子卻不太敢下狠手,唐玲上前搶過板子,扛起來就是一板子。


    後牙槽瞬間被我咬緊,沒想到,這個平時看起來嬌嬌弱弱的大小姐竟然有這麽大力氣。


    也許愛情就是這樣,能讓人變得癡癲,也能讓人變得狠毒。


    唐玲連續打了五六板子,把我算計秦程風入獄的恨意都在此刻全部報複在板子上,我堅持著最後一點尊嚴,死咬著牙不肯發出疼痛的呼聲,隻把下唇要出血。


    蔣初雲像是被嚇壞了:“不要打了,算了,不要打了。唐老太爺,我不追究了,事情我不追究,你們饒了她吧,這就算是男人也受不了啊。”


    數不清被打了多少板子,我下半.身疼得失去了知覺,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趴著的緣故,肚子忽然好疼,是一陣一陣的墜疼,就好像有人正在生生扯走我的皮肉一樣,比臀部挨的板子還疼。


    也不知道是誰喊了一句:“流血了。”


    我恍惚了一下,心髒也空了一下。


    唐玲忽然一哽,聲帶顫抖喊著哭音:“嶽歆你這個賤女人!沒心沒肺的賤女人!你捫心自問,從你進唐門的第一天起我有沒有做一點對不起你的事?”


    “你被人欺負你的時候,是我在護著你,陳曼冬嘲諷你的時候,是我站出來替你說話!我可憐你,心疼你,真心把你當成嫂子看待,可是你是怎麽回報我?”


    “你勾.引我丈夫!你明明知道我那麽愛他你還跟我搶他!你跟陳曼冬一樣下賤!不,你比陳曼冬還要狠毒!你還把我丈夫送進監獄,你讓我跟你一樣變成寡婦,你這個蛇蠍心腸的賤女人!我打死你!我打死你!”


    唐玲吼得聲嘶力竭,板子越打越重,我耳膜像是被刺穿了似的聽不見任何聲音,一陣一陣強烈的疼痛把我卷入昏迷。


    逐漸失去意識時,我好似聽到了那個男人的聲音,他不知道從哪裏來的,推開了唐玲,一把把我抱起來,在他懷裏,我聞到了熟悉的煙草味。


    “傅厲琛……”


    我無意識地呢喃。


    “我在。”這個聲音,聽起來似乎顫抖了。


    我昏在他懷裏,後麵的事完全不知道了。


    我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在夢裏我看見了一個七彩的天堂,無憂無慮,還有孩子稚嫩的笑聲,可是我找了好久,卻找不到笑聲的來源。


    忽然間,眼前的一切開始消失,變成了血紅色的地獄,那些笑聲也沒了,轉而成了無助的哭聲。


    我緊張起來,奔跑在漫無邊際的地獄裏尋找那個哭聲的來源,我想哄哄他,抱抱他,讓他不要哭了,可是沒辦法,我找不到,跑著跑著,一腳踩空,墜入了另一個時空裏。


    我在驟疼中睜開眼,一線眸光裏我看見了大口抽煙的傅厲琛,他很煩躁,我第一次看到他這麽煩躁,兩條好看的眉毛擰在了一起,旁邊還有個穿白大褂的醫生,醫生拿一份文件讓他簽字確定,他很猶豫,醫生勸他,手術要盡快做,否認會留下病根,然後他就快速簽了字。


    那一刻,我在他眼裏看到了自責。


    再後來我被人打了一針,昏迷了。


    再次睜開眼已經是第三天的早上,我趴在傅厲琛公寓主臥的床上,四肢乏力,腹部和臀部很疼很疼,忍不住‘噝’了口氣。


    “傅厲琛……”我啞著嗓子喊,聲音挺微弱的,但是門外還是快速閃進來一個人,“醒了?”


    我一動,渾身都疼,他立即按住我,皺著眉頭警告:“別動,你剛上完藥。”


    “……我怎麽會再這兒?”


    混沌的腦子在疼痛中漸漸回憶起在唐門祠堂被動家法的事,我不知道他是怎麽把我帶走的,隻是到我挨了幾十板子的屁股仿佛不是自己的了。


    我忍不住吸氣:“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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