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啪’的一聲落地。


    傅厲琛眉尖一抽立即跑過來問我:“出什麽事了?”


    我隻覺得渾身血液都涼透了,傅厲琛的麵容一度在我眼前隻是個模糊的影子。


    “嶽歆,醒醒!”


    他的急聲呼喚把我喚回了神,我眨了一下眼,眼淚就這麽不受控製地奔騰出來。


    “傅厲琛……”


    我喊著他,聲音很小,幾乎聽不見。


    “奶奶沒了,我沒有奶奶了……”


    李叔說,奶奶已經走了,在昨晚。


    說完我緊緊抿著唇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傅厲琛看著我,忽然單手把我整個人都摟到懷裏,聞著他身上的煙草香,終於忍不住嚎啕大哭。


    ……


    大年十五這天,萬家張燈結彩,唯獨唐門冷冷清清。


    奶奶不是唐門的人,但是在唐門去世的,再加上我的身份,為表體恤,爺爺讓人關掉了彩燈,準許我在自己的院子裏掛白。


    我跪在蒲團上,哭得太久瞳眸血紅,臉色卻白得嚇人,麵前放著火盆,雙手機械而木訥地往裏麵丟紙錢。


    昨天去上班前,奶奶笑著跟我說,等我下班回家給我做我愛吃的紅燒獅子頭,她早上六點出門散步時順便去菜市場買的五花肉,特別新鮮……


    我閉上眼,艱難地啜泣,哭得太久了,已經掉不出眼淚,隻能這樣喘氣。


    忽然一陣頭暈目眩,我捏著紙錢的手一鬆,穿堂而過的寒風卷起紙錢飄遠,我的身體撐不住地往一邊倒去,一個懷抱來充滿又及時,獨屬於他的氣息帶著微涼的冰寒,我渾身顫抖如風雨中無家可歸的鳥兒,而他是包容我的大樹,沒有隻言片語的安慰,但勝卻無數。


    靈堂裏除了我跟傅厲琛,還有其他人,在他們麵前我本來不該這樣的,但現在我也管不了,一直趴在他懷裏哭到昏厥。


    後來李叔告訴我,那天是他抱我回房的,中途秦程風企圖來接過我,還說了一堆大道理,大概意思就是他不配這樣做,傅厲琛懶得廢話,直接一腳踹了,再不準任何人再靠近。


    這些我不知道,我醒來是淩晨三點,夜色最黑的時候。


    我雙目空洞地下樓,穿著單薄的裙子赤著腳走在院子裏,東風過境吹得樹葉沙沙響,身體不說控製顫抖,但其實沒感覺多冷,大概是麻木了。


    我像孤魂野鬼一樣飄蕩到靈堂前,看著奶奶的黑白照片,慢慢跪下去。


    磕了三個頭。


    然後起身走到棺材前,雙手撐在棺蓋上用力推。


    楠木棺材沉重,我用盡全身力氣都推不動,正想一鼓作氣再試一次時,肩膀上忽然搭上來一隻手。


    我立即轉身,看到站在蠟燭邊麵容忽暗忽明的傅厲琛,他擰著眉頭看我,先把外套脫下來披在我身上,然後才問我要幹什麽?


    帶著熱氣的外套捂著我從內到外都涼透了的身體,我聲音沙啞說:“我要開館,我要看看我奶奶的遺體……他們說我奶奶是突發心髒病去世的,我不信!”


    老人家上了年紀身體不太好,奶奶的確有心髒病,但是一直都有按時吃藥,病情穩定,不可能突然心髒病發作,甚至導致死亡。


    我以為我的話傅厲琛不會相信,誰知他竟然直接把手按在棺材上,用力一推,沉重的楠木棺蓋緩緩移動……


    棺木打開,奶奶安詳的麵容顯現出來,鮮活得好像隻是睡著了一樣,我鼻尖一酸,連忙忍住眼淚,仔細檢查她的身體,本來還沒看出什麽,傅厲琛忽然拿了一盞蠟燭靠近奶奶的遺容,手指輕輕撥開發絲,我立即看見奶奶額頭上被粉餅蓋住的淤青。


    淤青?!


    我愣了愣。傅厲琛說:“應該是摔的。”


    奶奶腿腳沒那麽差,都還不用拐杖,無緣無故怎麽可能摔了?


    傅厲琛把蠟燭給我,動手卷起奶奶的褲腳,在膝蓋處再次發現了淤青,這些都是奶奶生前沒有的。


    我呆呆地說:“……這是、是怎麽回事?”


    傅厲琛皺著眉頭沒有回答,出門打了個電話,不久後阿林就帶著一個陌生男人進來,他跟我說是那是個法醫,他給奶奶做了檢查後告訴我,奶奶的致命傷應該在頭部,雖然不能確定,但是八.九不離十。


    “是摔的……”我重複著這三個字,扶著木椅緩緩坐下,“是摔的……奶奶是摔死的……”


    阿林和法醫將棺材恢複原狀,然後就像是來時一樣悄無聲息地離開,靈堂裏又隻剩下我和傅厲琛兩個人。


    我看著棺材沒有再掉眼淚也沒有說話,冷靜到極致,傅厲琛抱著我,用拇指擦掉我眼角沒幹的淚花。


    我渾身一個激靈,推開他直接找來照顧奶奶的傭人,要她把昨天晚上發生的事一件不落的告訴我,她咬緊牙說什麽都沒發生過,我冷笑一聲,直接拿起剪刀指著她:“如果再不說,我就一剪刀插進你的脖子裏!”


    我現在這個樣子,自己看著都害怕。


    傭人被我嚇哭了,哆哆嗦嗦地說了一個人的名字——陳曼冬。


    她知道我想知道什麽,如果陳曼冬跟這件事無關她不會特意提起。


    我身體晃了晃,一下子就摔倒地上。


    陳曼冬對付不了我就欺負奶奶已經不是第一次,這次甚至把人害死,唐門為了維護她,謊稱奶奶是發心髒病去世,並且匆匆將遺體裝進棺材,就是為了掩飾這一切。


    ……看看,這就是我生活的環境。


    我沒有丈夫,是一個寡婦,在他們眼裏我就是一個異類,負責幫他們賺錢僅此而已。


    無論是之前秦程風設計陷害我,還是後來秦程風跟陳漫冬通奸被抓住,甚至是這次陳曼冬害死奶奶,唐門都有很清楚的取舍——我是一個外人,他們才是自己人,人總是護短的。


    重新拿回總經理的位置,我一度以為自己已經足夠強大,可以和秦程風對抗,甚至還像模像樣地做了策劃,到了現在才知道,其實我自始至終都沒有改變什麽,在他們眼裏我還是一個無足輕重任人宰割的人。


    我閉上眼睛,細細品嚐因為弱小而連累身邊的人受害的那種憤恨、痛苦、絕望、無奈的滋味。


    ……


    奶奶停靈七天後就下葬,喪事唐門一手操辦,選了一塊風水寶風風光光地將奶奶葬進去,外麵的人都說唐門有情有義,大少夫人的娘家人過世都怎麽體恤,我聽著隻是笑,一個人痛到極致時那些苦反而不會展現出來。


    後來的生活又恢複平靜,我依舊是唐門的大少夫人,唐氏的總經理,每天上班下班,在公司和唐門之間兩點一線,表現如常,秦程風也有來找過我,策劃怎麽爭奪財產,我沒有拒絕,甚至沒有提起奶奶一個字,就好像奶奶真的是突發心髒病意外死亡,而我也根本不知道他跟唐曼冬在背後算計我一樣。


    當一個傻子其實挺容易的。


    傅厲琛沒有再消失,這段時間一直陪著我,每天下午帶我從公司後門溜出去,跟偷情一樣,我們總是和蘇柏澤他們混在一起,有時候去酒吧喝酒,有時候包一個包廂一群人打牌,更多的時候他就隻是抱著我安安靜靜地看他們耍鬧,就極了熱戀中的情侶,片刻都離不開對方。


    蘇柏澤喝了口啤酒,似笑非笑地說:“回頭我得告訴老佛爺一聲,她的小孫子在外麵給她找了孫媳婦,也讓她老人家高興高興。”


    蘇雲也笑:“好主意,老佛爺一直就巴望著二哥討媳婦,這話聽了一定高興壞了。”


    傅厲琛抽了口煙罵了句:“滾。”


    他們是在取笑我還是在擠兌我,我沒理,跟傅厲琛說去上下廁所就離開卡座。


    ……


    洗了手回來,走到包廂門口聽見裏麵音樂聲小了,傅厲琛的聲音沉沉的,透著不悅:“剛才那些話以後別說了。”


    蘇柏澤笑了笑,酒杯互相碰撞的聲音特別清晰:“什麽不準說?向老佛爺打報告不能說,還是不準說她是你媳婦?”


    有人斬釘截鐵:“當然是兩種,那種女人隨便玩玩就可以,扯什麽二哥的媳婦,拉低二哥檔次,根本配不上!”


    短暫的沉默中,傅厲琛的聲音那麽有穿透力:“配不配,我說了算。”


    七個字,擲地有聲。


    我握著門把的手忽然蜷縮起來。


    ……


    這天,秦程風突然神神秘秘來找我,說最近唐氏有一個大案子,如果能安排他去做,他一定能在爺爺麵前露臉。


    我知道他等這個機會等了很久,因為唐宋在家裏,他才是名正言順的少爺,他這個姑爺反而顯得什麽都不是,現在就急需一個成功來證明價值。


    “你要我做什麽?”


    “你幫我跟爺爺說,我很合適負責這個案子,讓他把案子交給我。”


    我沒有立即回答,他急了:“我們是同盟你忘了嗎?我們本來就應該互相幫助呀!”


    “我當然沒有忘記。這件事我會跟爺爺說的。”


    有了我的回答秦程風很放心,換成一副溫柔麵孔:“阿歆,這件事你一定要做好,這關係到我們的未來,你也不想一輩子都這樣做寡婦吧,隻要我們拿下唐門,我一定光明正大風風光光地娶你。”


    說著他還抱住了我,我溫順地靠在他懷裏,咬緊牙關,心裏隻想把他扒皮抽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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