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雲似懂非懂的額了一聲,掀開馬車簾子對馬夫說:“福伯,待會兒駕車的時候,穩妥著點,少爺說了這會兒夜深了,要是趕得太快,怕出事情。”


    福伯是宋家的老人了,做車夫也已有五六個年頭,就趕車這點小事還真是不在話下,他一邊趕車,一邊笑的滿臉都是皺紋:“小老兒曉得了,你就讓公子放心吧,我別的本事沒有,這趕車倒還不在話下。”


    哼哼,李雲當即毫不客氣的揭短:“還好意思誇口,上次您把車趕到溝渠的裏的事情,您不記得了?”


    那一次宋相承不在場,恰巧就李雲和福伯一道回去宋家,不知福伯有啥喜事,格外的高興和精神,一路還哼哼小曲呢,誰知道竟然把馬車趕到溝裏麵去了,害得李雲的小腿上現在還有淤青。


    提起這件事,福伯也有點不好意思,他這個人除了吹點牛之外,也就愛喝兩口酒:“嘿!那天不是喝多了嗎?”


    福伯和李雲叨叨咕咕的時候,幾條人影如同風中柳條,輕盈靈活的越上屋脊,在屋簷和牆壁之間流暢的借力變換身形,始終保持著離馬車不到一丈遠的地方。


    夜濃黑,靜謐無聲。


    又和福伯念叨兩句,直到對方指天畫地保證絕對不會犯錯,李雲這才罷休,但還是忍不住抱怨道:“您哪一次不喝多,太容易耽誤事兒了。”


    回了車廂內,看見自家公子正提筆寫著什麽。


    李雲湊過去,努力看清楚紙上的內容,他不由自主的念了出來:“馮家……古怪,恐被……”雖然說點了蠟燭,但車內光線還是很昏暗,再加上馬車不時的晃動,李雲根本就看不完全,不過他似乎明白自家公子似乎在訴說馮家的事情,以及自己可能回不去了。


    真是一頭霧水,李雲問道:“公子,您可真夠杞人憂天的,咱們一個時辰後就回府了,您有必要還寫信嗎?再說了您寫了誰給您送啊。”


    寂靜的黑夜,除了馬車的碌碌聲,幾乎可以說是靜謐,因而李雲的聲音格外的清晰和響亮,宋相承連忙做了一個閉嘴的手勢,同時微微掀開馬車窗簾,從縫隙裏向外觀察,就目前而止似乎並沒有什麽異常的狀況,他這才稍微安心一些。


    就在宋相承把車簾發下的那一瞬間,一條人影突然一掠而過,無聲無息。


    馬車內宋相承的臉色在搖曳的燭光中變幻不定。


    “公子,到底怎麽了?”李雲壓低聲音,音量小到馬車前轅的福伯都毫不知曉。


    宋相承的麵色凝重,整個人就好像是一把繃緊的弓箭,他把信紙折好了小心的塞到竹筒裏,遞給了李雲:“雲子,這個信是給相宜的,如果我發生什麽意外,你一定要竭盡全力把它交到相宜的手上。”


    或許是被宋相承好似臨終遺言一般的托付嚇到了,李雲有點懵。


    不知怎的,他很害怕,好像有東西正在無聲無息的逼近,讓他覺得難以呼吸:“嘿嘿嘿,少爺你在說什麽呢?您能出什麽事啊,再者您要是出事了,我李雲肯定第一個擋在您的前麵,要死那也是我先死啊。”


    嘴上這樣說著,李雲還是老老實實的接過竹筒,貼身放在胸前,用手摸了摸“少爺,您放心,雖然我不懂您的心思,不過要真是發生了意外,我李雲就是死,也會在臨死前把書信交給五小姐的。”


    聽了李雲的保證,宋相承點點頭,他再次掀開窗簾往外看,這一次他的餘光敏銳的注意到黑影,而且不止一條,心髒瞬間皺縮。


    黑影的主人們自以為聰明,專揀車內人看不到的地方躲藏,豈不知朗朗的月光早就暴露了他們的身形。


    果然追來了,宋相承刷的一下蓋好車簾,看來這一劫難隻靠偽裝和躲避,是逃不過去。


    從自己出馮家到現在也有一刻鍾了,而他們之所以緊緊跟隨,而不是動手,最大的可能隻有兩種:第一他們並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發現了什麽,第二他們想在離馮家遠一點的地方直接動手,最好是可以讓一個人完美的消失匿跡的地方,比如郊外或者偏僻的小巷子。


    想到這裏,宋相承對李雲說到:“讓福伯全部走大路,越是熱鬧的地方越是安全。”


    李雲早已感受到了宋相承的緊張,他了解自家主子,主子一向是溫和圓滑的,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慌亂和緊張,這隻能說明確實有什麽危險的事情發生了,李雲沒有時間仔細的思索,他唯一可以確定的事,必定和馮家脫不了關係。


    “福伯,繼續穩穩當當的趕車,公子想要瞧瞧這夜裏的熱鬧,你一定要全部走大路,越是亮堂的、熱鬧的,越是好。


    “哎唷,雲子啊,這都什麽時候了,眼看著再過一個時辰就要宵禁了。”福伯又是猛地一撩馬鞭,自顧自的轉進一個小巷子,不甘不願的說:“哪裏還有什麽熱鬧可看,你在馬車裏倒是挺舒適的,可我一個老頭吹著冷風可真不是滋味啊,依我看那,還是盡早趕回去的好。”


    這般說著,趕車的速度是越來越快,李雲隻顧著氣惱到沒有注意到車子已經拐進巷子。他生氣的說:“就你話多,得記得咱們是奴才,主子吩咐你幹什麽,你就得照做,聽到沒有?”


    見李雲是動了真怒,福伯也怕回到宋家之後,公子來一個秋後算賬,隻好呲著牙說:“行行行,走完這條巷子,我就隻撿著大路走還不行嗎?”


    趁著李雲和福伯說話的檔口,宋相承的大腦飛速地運轉,他在推測追逐自己的這些尾巴,到底會不會動手,如果動手的話,最有可能在哪裏撕破麵具。


    從馮家回宋家,不可能全部都是大路,就算福伯盡量走大路或者官道,也必定要經過第一個小巷子——柳林巷,如果說想要無聲無息的殺人並且毀屍滅跡的話,在這裏動手是最好的,因為既可以節省時間,免得節外生枝,又距離馮家足夠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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