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淩一步一步的走過來,從人群之中,他站在床前麵,對顧譽說:“掀開。”


    顧譽說:“你別看了,蕭淩,反正這事兒……”


    “打開!”


    蕭淩的音調忽然向上提高了兩度,整個太平間裏陡然安靜了幾秒鍾,穿堂風呼呼的刮過,即便是初夏時節,卻,冷的如同墜入冰窖。


    顧譽並不想要蕭淩看見顏景悅的這個樣子。


    剛才就連他過來看的時候,都差點嚇得暈倒。


    想想,一個活生生的人,從三十幾樓跳下來,肯定已經被摔的麵目全非了。


    趙清雅都是顧譽硬生生攔著不讓她來的,讓醫生給打了鎮定劑現在在病房裏睡下,但是趙清雅畢竟是一個女人,他一個人可以把控的住,但是蕭淩的話……


    在平常,顧譽都尚且有百分之二十的可能性贏得了他。


    現在,蕭淩正在暴怒邊緣,他沒有百分之一的把握。


    就在這個時候,傅風紹剛好趕到,被這一群哭鬧的人擠的有點頭疼,“怎麽回事?”


    “好像是手術失敗,然後人死了,是家屬過來醫院這邊拉條幅送花圈,說是什麽草菅人命之類的話的。”顧譽說,“你先不用管那個了,先看看怎麽把蕭淩給弄走吧,顏景悅真的是……你知道從三是幾樓摔下來的人麽,我都受不了,就別說蕭淩了,他不能看。”


    傅風紹皺了皺眉,他是學醫的所以人受到那種程度會成為什麽樣的形態,他都可以想象得到。


    隻不過……


    “讓他看看吧,如果不讓他看看,恐怕他這一輩子都會不安的。”


    顧譽沉默了。


    是的,不管過程是什麽樣的,現在的蕭淩,就絕對是這樣一意孤行的,隻要是不達目的就誓不罷休的。


    他們作為蕭淩的好兄弟,現在不是全力的去阻擋他,而是支持他,而是應該陪著他。


    蕭淩不再理會周圍的所有人,一步一步向著太平間裏那張床走去。


    說是床,倒不如說是一塊鋼板來的正確。


    摸起來冰冷刺骨,顏景悅躺在這上麵,會冷吧?


    蕭淩用手拉住了蓋在身體上麵的白色單子的一角,手指在抬起來的時候,顫抖的厲害,幾乎都已經把持不住了。


    身後的顧譽想要上前,被傅風紹給攔住了。


    顧譽一個大男人現在眼睛都有點紅了。


    不知道顏景悅為什麽要尋死,就算是蕭淩騙了她,但是現在蕭淩已經醒來了,就已經要對她坦白了,難道連理由都不聽一聽麽?


    就在蕭淩掀開單子的前一秒鍾,顧譽已經別開了眼睛。


    他已經看過一次了,再看一次,他覺得自己會控製不住。


    距離這樣近,蕭淩看見躺在床上的顏景悅,臉上都是模糊的傷口,已經看不清楚真正麵容了,身體已經……


    “啊!”


    或許,這是此時,這個世界上,能夠聽到的最悲痛的叫喊聲。


    蕭淩閉上了眼睛,眼角流淌下來一行眼淚。


    撲通一聲,蕭淩跪在了地上。


    後麵就連來醫院鬧。事的那些人都已經震驚了。


    原本又開始嘈雜的環境,再一次重新安靜下來,就好像是沒有了生機。


    自古就有兩句話,男兒有淚不輕彈,男兒膝下有黃金。


    可是現在的蕭淩,為了一個女人,竟然都破了。


    說這兩句話的人,肯定不知道,男兒有淚不輕彈的後半句是隻是未到傷心期。


    太平間的半空中,似乎有一陣輕風刮過,好像是有一個孤獨的遊魂,遊蕩著。


    傅風紹站在蕭淩的身後,看著蕭淩的後背在不停地抽搐著,聳動著,他就算是不看,都知道此時顏景悅究竟是什麽模樣。


    他向顧譽了一個眼色,用口型比著,“咱們兩個一起,敲暈,帶走。”


    剛才顧譽就想這樣做了,隻是想蕭淩太強,他根本就沒有辦法一個人製服。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多了扶風上再加上蕭淩,此時此刻悲傷過度,肯定沒有防範。


    所以就在這時,顧譽兩步走過去,直接一個手刃就劈向了蕭淩的後脖,緊接著傅風紹跑過去,兩個人將蕭淩給扛了起來,送到了病房。


    囑咐醫生護士,好好照看蕭淩,給他打了點滴。


    “順便打一針鎮定劑吧!”傅風紹吩咐說,“要不然以蕭淩的毅力,估計,睡了半個小時就會醒來。”


    顧譽點頭表示同意。


    “我去隔壁病房看看清雅。”


    趙清雅還沒有醒,沉沉的睡著,這都要歸功於顧譽的那一個安神的藥劑。


    顧譽剛剛坐下來,看著趙清雅安靜的睡顏,就有人在外麵敲了門。


    轉過頭來一看,是傅風紹。


    “有事?”顧譽用口型問道。


    傅風紹看趙靜雅並沒有行便直接走進來,壓低聲音說,“正好先趁著這個時候蕭淩睡著了,我們把顏景悅運去火化場化成骨灰吧,否則,如果等他醒來之後,肯定又會去那裏……”


    別說是蕭淩,就算是他這麽一個做兄弟的,看著都覺得難受,內心就好像堵塞了一樣,淚腺,洶湧。


    顧譽想了想,點頭。


    “不……”


    就在這時,床上傳來了細如蚊蠅的一個聲音。


    趙清雅睜開了眼睛。


    顧譽嚇了一跳,就催促著傅風紹先出去,不能讓趙清雅聽見這個消息,但是,趙清雅轉過頭來,剛好就對上顧譽的眼光,聲音雖然輕,卻十分的清晰,一字不漏的傳入了顧譽的耳朵裏。


    “你如果愛我,就給我一個機會,可以最後看一眼我最好的朋友。”


    顧譽抓著趙清雅的手,她的手很冷很冷,即便是用自己溫熱的手去暖,就好像可以即便暖到外在,卻暖不透心裏。


    傅風紹靠著牆麵,看著病床上的女人,“讓她去吧。”


    如果說一定要承受來自於顏藍菲的指責的話,也應該有一個人,代替她去看看她最愛的姐姐。


    趙清雅在外麵披著一件黑色的大衣,由顧譽攙著向外走。


    一步一個腳印,印下了她對這個最好的朋友永遠的想念。


    顧譽和傅風紹都跟在身後,來到太平間,趙清雅慢慢的走過去,原本幹澀的眼眶,一下子就濕潤了。


    “景悅,你為什麽……”


    她說不出話來,隻覺得喉嚨裏哽咽著什麽,想要說出來,但是一個字頭吐不出來了。


    在她的眼中,顏景悅是一個堅強而又毅力的女人,絕對不會因為別人而去尋死。


    即便是在那樣一段不幸的婚姻生活中,也從來都是積極麵對。


    可是,為什麽……


    “我不信,景悅,你告訴我,你醒過來啊!你告訴我,到底是為什麽!”


    但是,床上的人。


    卻是永遠都不可能醒過來了。


    在空曠的太平間裏,隻回蕩著趙清雅痛苦哽咽的聲音,讓人聽之心碎。


    一夕之間,有人失去了朋友,有人失去了愛人,有人失去了媽媽。


    烏雲密布,天空低垂垂的,壓抑著人的心情,好像是即將迎接一場狂風暴雨的到來。


    趙清雅站在鐵欄杆前,眼睛看著那一片火爐之中,眼睜睜的看著,顏景悅變成了一個小小的骨灰盒,從早上開始,她就一直沒有停止過哭泣,一雙眼睛都已經腫成了核桃。


    “景悅……”


    當眾人捧著顏景悅的骨灰盒回到醫院的時候,正好迎麵碰上一個小護士,一把就抓住了顧譽,“你朋友醒了,剛在到處找人,也不知道是找誰,問也不說。”


    幾個人對視一樣,急忙就像蕭淩的病房跑了過去。


    蕭淩抬眸看見是傅風紹他們,順口問了一句:“剛才我忽然想到,太平間的那個人或許根本就不是景悅,她隻是穿著的和景悅一樣的衣服而已,還是拿著她和朵朵做一個親子鑒定就可以確認了,然後我去太平間去看了看,果然是沒了人了,那人不是景悅。”


    他轉過身來,


    說到這兒,他的話音忽然就頓了下來。


    看向趙清雅手中的一個紅棕色的小盒子。


    “這是什麽?”


    趙清雅死死地咬著嘴唇,說不出一句話來。


    顧譽攬著趙清雅的肩膀,另外一邊,張熙已經將骨灰盒從趙清雅手中拿了過來,看著走過來的蕭淩的眼睛,“這裏麵是顏景悅。”


    蕭淩默然地看了骨灰盒三秒鍾,陡然間出拳,拳頭一下子就裝上了張熙的顴骨。


    張熙忍痛皺了皺眉,抹了一下嘴角。


    雖然說蕭淩現在生病沒有力氣,沒想到出拳依然這麽狠辣,真是低估了這小子了。


    蕭淩說:“滾開!這不是顏景悅!”


    他的手猛地就將張熙手中的骨灰盒給打翻了。


    眾人根本就沒有想到蕭淩會有這樣激烈的反應,趙清雅掙脫開顧譽的手,撲過去,將地麵上散落的骨灰給聚攏起來,搖著頭,“不……不,景悅。”


    地麵上散落的骨灰,趙清雅用手重新放進小小的骨灰盒裏。


    隻是,地麵上依舊是有散落的粉末,被窗口吹進來的風一吹,就不見了蹤影。


    趙清雅站起身來,將骨灰盒交給顧譽拿著,一步一步走向蕭淩,仰著頭,看著他的眼睛,揚起手來的瞬間,給了蕭淩一個巴掌。


    瞬間,啪的極為響亮的一聲,回蕩在病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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