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她孩子氣的話,好似被一雙溫暖的手抱住,眼前漆黑的夜不再孤寂,望著遠處闌珊燈火,心驀地有了著落,這輩子能遇到她,是他最大的幸運。


    他說:“今天一直很煩躁。”


    沉子璐笑,“有什麽好煩的,天塌下來還有個高的頂著,遇到什麽事我們就辦什麽事,麻煩問題簡化做,簡單問題認真做,這些還是你教我的。再說,生活就是要快快樂樂的,不開心也是一天,開心也是一日,幹嘛不開開心心的過,你想啊,人活的時間很短,但要死很久很久,我們把僅有的時間拿出一部分去不開心,是不是很不值得,所以啊,別給自己留下遺憾。你心煩了就給喜歡的人打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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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正打著麽。


    “想見誰了,就約出來喝酒擼串。”


    “……”嘴角的笑弧更深了。


    “想買什麽就買。想吃什麽就吃。想去哪裏就去哪裏。怎麽開心怎麽生活,你發現沒,開心的事很多,但煩心的事也就那麽一兩件。開心點,關同學,你不開心我會擔心你的。”


    關正行搓了搓臉,現在很想抱抱她。


    戲謔的口氣說:“你碎碎念的本事越來越精進了。”


    “嘁,”她故意氣惱,“還以為你會說,我女朋友是全宇宙最愛我的。”


    “……”叮咚一聲,水滴濺落在平靜的心湖,她就是有這個本事,撫平他的煩躁,安慰他的憂擾。


    他依著她的口氣說:“我女朋友是這個世界上最愛我的人。”


    “嘿嘿……”沉子璐憨憨的笑。


    聽他氣息溫和,情緒也放鬆了,沉子璐終於放心了。


    喜歡一個人就是這樣,因他憂而憂,因他喜更喜。


    “人生不光隻有坎坷苦難,庸碌瑣事,聽不完的謊言,不透的人心,放不下的牽掛,還有三五好友,一壺老酒,愛人相伴,無災無難。關同學,你的人生取決於遇見誰,你遇見我,就等於收獲全天下的快樂,有我在,你所有煩躁的情緒都會被我水逆退散的。”


    不得了,不得了囉。他的女朋友……“好可愛的女朋友。”


    “嗯……”沉子璐佯裝深沉,眉心也跟著皺起,很認真的問:“對啊,這麽可愛的女朋友是誰家的?”


    他掐了煙,吐出胸腔裏最後一絲濁氣,低低的笑出聲。


    “笑什麽,問你呢。”沉子璐催促。


    “嗬嗬……”


    他依舊笑,沉子璐急道,“說啊。”


    垂下眼,到路燈下一對情侶經過。他說:


    “……我的。”


    一切煩惱都在這通電話裏煙消雲散。


    關正行倒杯水,沉子璐問他,“明天要下工地,你還不睡?”


    “有些數據沒完,還有兩份工程規劃收尾。”


    “出差辛苦,規劃不趕著交,等你回來再做。快去睡覺吧。”


    “沒你睡不著。”


    “……”沉子璐臉一熱。


    “我想你了。”


    沉子璐扁嘴,“就晚上知道想我?”


    “白天也想,”他打開筆記本,用肩膀夾著手機輸入開機密碼,“有點後悔沒把你帶來了。”


    “我要追尾款,還有幾筆業務要匯款,員工的保險也該報了。”


    他說:“再招個會計吧,你一個人做太辛苦。”


    沉子璐忙說:“不用,我能忙得過來,再招人還要增加一筆支出。再說,兩個人做賬目,還要相互協調,多麻煩。”


    其實,他也知道,她就是想給公司省錢。


    “我不想你太累。”


    “隻要是喜歡做的事,就不會覺得累。”


    “等公司規模上來,你就別做了,在家吧。”


    他還記得她偉大的夢想呢,要做一隻米蟲。


    剛剛的話裏有很多含義,沉子璐不自然的輕咳聲,“咳咳……那,那我在哪個家?”


    他玩味的反問,“你說呢。”


    沉子璐憋不住笑,抿下唇才說:“我不知道。”


    他順水推舟,“那我也不知道了。”


    “就知道欺負我。”沉子璐氣得小臉鼓鼓的。


    關正行笑語:“哪舍得欺負,逗你呢。不過話說回來,你剛才勸我那些話夠甜的,跟誰學的?”


    “你有被我甜到?”


    “嗯。”


    “都是你教的。”


    “我可沒教過你這些。”


    “高中兩年,大學四年,你用六年時間教會我,偷偷喜歡一個人該怎麽去寵她。你說是不是你教的?”


    “唉,”他扶額無奈的笑,“當初你要有現在的走心,高考還能多考二十分。”


    “夠啦夠啦,考那麽多分幹嘛,就算再多二十分,我們也成不了校友,”沉子璐倒是想得開,“拚上一本線,已經是我家祖上冒青煙了,我媽都沒想到我能走一本線。”


    “過去的努力,你感覺如何?”


    沉子璐笑嘻嘻的問:“你想聽實話嗎?”


    他深沉一聲,“嗯。”


    清風明月,夜靜如水,她撩起窗簾,月光溫柔的拂過姑娘恬靜含笑的眉眼,水眸瀲灩,映著一彎纖細的月牙。她說:“現在的我,感謝曾靜努力的自己還有幫她一起努力的少年。”


    沉子璐下手表,“不早了,你睡吧。”


    關正行問她,“買回去的東西吃了嗎?”


    她不答反問,“河粉是你讓老陶帶回來的吧?”


    “嗯。”


    “就知道。”沉子璐開始囑咐她,“明天要開始忙了,飯記得按時吃,累了就要休息。”


    “知道了。”


    “我不在你身邊,就沒人提醒你,你自己也不注意。”


    “哪有。”關正行搓脖子。


    沉子璐就知道他不肯認賬,“上個月去唐山你胃病犯了,半夜跑醫院掛急診你以為我不知道?”


    “……”薑頌這個叛徒。


    關正行說:“連薑頌都成你眼線,不得了。”


    “我這是關心你,你才多大,就搞得一身職業病,賺那麽多錢幹嘛,健康都沒了。”


    “知道了,我會注意身體的。”


    “為了我。”


    “好,為了你。”


    “挺晚了,不聊了,你別報告了,現在就睡。”


    關正行滿口答應,“好。”


    “不準騙我。”


    “不騙你。”


    掛斷電話,關正行點開文檔,最近他接了一堆私活,有國內的也有國外的,他準備在返校前送沉子璐一個禮物。


    淩晨三點,桌上放著涼掉的咖啡,關正行保存好文檔闔上筆記本。


    ……


    翌日。


    工地上高溫酷暑,寬敞的空間連個遮掩的陰涼都沒有,勘測團隊的工程師和助理都忙碌著繪測工作,關正行的身影也在其中,高高的個子在一片空地上格外醒目,走進了,背上的白T已被汗水浸透,手機不停振動,關正行從兜裏拿出手機眼號碼,眉心倏的一擰,身邊站著兩個協助記錄的測量員,詢問他前方是否需要測算數據,關正行應一聲,“需要。”便走到一旁僻靜處接電話。


    “喂?”話筒內喧鬧的很,他聲音沉沉的問。


    “小行,你現在忙嗎?”


    關正行說:“有什麽事你說吧。”


    “我來醫院了,沒想到醫院裏這麽多人,但是掛不到專家號,號販子手裏的號又太貴了,你能不能幫媽想想辦法。”


    關正行:“……”


    他默了默才說:“我也不認識誰,號販子手裏的多少錢?”


    “在窗口掛專家號五百,販子手裏九千。”


    “買吧。”


    “可,可太貴了。”


    關正行說:“你先買,等我回去,我給你拿這筆錢。”


    “哦,那好吧。”


    收線後,金洪問她,“他怎麽說的?”


    陳秋燕說:“讓我先墊上,等他回來給我。”


    金洪躊躇會兒,“能給嗎?”


    “怎麽不能給,他話都說出口了,肯定能給。”


    金洪從包裏摸出錢,來回數了三次,剛要交給陳秋燕又縮回去了,“一個號就花九千,你治病咋辦。我,你再給他打個電話問問,他在北.京呆這麽多年,能連個朋友都沒有?”


    “是啊,媽,你再打個電話吧。”金珊珊說。


    陳秋燕想了想,也覺得貴,拿出手機再次撥通關正行的號碼。


    “喂?”


    “小行,你還是幫著找找熟人吧。你在北.京三四年,身邊的朋友同學你都問問吧。”


    明明氣溫燥.熱,可他卻渾身發冷。


    “我已經說了,我不認識什麽醫院的熟人。”


    “九千呢,真的太貴了。”


    關正行說:“錢我出。”


    “不管這錢誰出,號也太貴了。小行,媽求你了,你問問身邊朋友,還有你北.京的同學,讓他們幫你想想辦法,啊,媽現在太難了,今早的飯媽都沒吃下去,再不上病,媽就真的沒了。小行,媽等你電話。”


    嗶一聲,對方先掛斷電話。


    烈日當頭,汗珠順著鬢角滑到下顎滾進領口,他用手背蹭下頭上的汗,眼前突然一黑,身子前後搖晃,再次恢複視線才站穩了。


    生母的哀求就如一根繩子,緊緊的勒著脖頸,喘不上氣也扯不掉。


    如今的情況,就算他再鐵石心腸,再恨,也不能不管。


    拿下陶錫儒的電話,“喂,老陶,腫瘤醫院你有熟人嗎?……對,要掛號……行,你先幫我問問。”


    接下來,關正行給通訊錄裏的幾個關係不錯的打電話,可偏偏哪個行業的都有熟人,唯獨腫瘤醫院的沒交往。


    彼時,陶錫儒在辦公室給身邊的朋友打電話,詢問誰家腫瘤醫院有熟人,沉子璐拿著幾份報銷憑證找他簽字,聽到陶錫儒說:


    “郭哥,問你個事兒唄,你腫瘤醫院有熟人嗎?……對,對,病,現在掛不到號……是嗎?害,誰不說呢,咱們這行接觸的人跟醫生都不搭邊……行,行,謝謝你啊。”


    沉子璐說:“簽字。”


    陶錫儒將手機放下,皺著眉簽字。


    沉子璐問:“她媽媽在醫院掛不到號?”


    “是啊。”陶錫儒三兩下簽完字遞給沉子璐,“腫瘤病的人多,手術都排到明年了。現在號都掛不到。”


    沉子璐拿出手機,按下一串號碼。


    “媽,忙嗎?”


    崔安雅正在做上個月的財務報表,“還好。怎麽突然想起給我打電話了?”


    “就是想你了唄。”


    “嗬,”自己生的女兒,怎麽會不了解她,“我聽著可不像呢。說吧,又哪裏不懂了?”


    剛接手公司賬目時,沉子璐遇到問題都會找崔安雅請教。


    “嘿嘿嘿,”沉子璐笑,“媽,你可真聰明,不過隻猜對了一半。”


    “遇到什麽事了?”


    沉子璐如實說:“關正行的媽媽病了,現在在腫瘤醫院病,不過排不到號,我記得你在北京有個學醫的熟人,能幫著問問嗎?”


    “他媽媽?哪個媽媽?”


    “能哪個,當然是親生的媽媽。”


    “什麽病?”崔安雅問。


    沉子璐掩住話筒,問下陶錫儒才回:“好像是氣管裏長個腫瘤,位置靠下,目前全國能做這種氣管鏡手術的,好像就腫瘤醫院這個孔啟民專家可以做。”


    說實話,知道關正行生母得病,崔安雅心裏不太舒服,遺傳學裏,關於癌症的遺傳是有一定幾率的。但現在,治病要緊。


    “行,我現在打電話問下。”


    “好的,媽媽。”


    掛斷電話,沉子璐說:“等會兒我媽這邊的信。”


    陶錫儒著沉子璐,“小璐,要是這事兒辦成了,關正行後麵還得管他媽住院的事兒呢,你想過沒?”


    沉子璐淺笑,“他怎麽做我都支持。”


    “其實吧,我不該說這話,但是他媽有點……”陶錫儒欲言又止,“算了,反正是他媽,他想怎麽辦,我就幫忙吧。”


    沉子璐收好桌上報銷憑證,坐在一旁的沙發上,等了會兒接到崔安雅的電話,記下一串號碼和姓名。


    沉子璐撒嬌,“謝謝媽媽,愛你愛你愛你。”


    崔安雅笑,“行了,就求我的時候嘴嘴甜。”


    沉子璐把人名和手機號發到陶錫儒的微信上,“這是腫瘤的主任的電話,打通提王程剛的名字,就會給他們安排號了。”


    “小璐,你可解決大問題了。”陶錫儒剛要撥通關正行的電話,被沉子璐打斷了,“老陶,這人就說是你拖關係找的,別說是我。”


    陶錫儒一懵,“為什麽?”


    “告你別說就別說,趕緊聯係人吧。”沉子璐轉身離開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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