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久,沉子璐到陶錫儒帶著人離開,四合院再次恢複平靜。


    她坐了有一會兒才起身拎著冷麵和水果回東屋,剛進門,站住了,床.上的抱枕掉在地上,兩人的拖鞋也東零西落的,她的睡裙搭在椅子扶手上,背部濕了大片,兩人的水杯也被動了,這種感覺很不舒服,最隱私的空間被外人侵入,讓她實在很難不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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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將冷麵和水果放在小院的石桌上,又回房間將床單被罩都拆洗了,拖鞋和杯子被她扔了,化妝台上的護膚品也被用過,開門的一瞬,她就聞到熟悉的味道,她擦了她的護膚品還有香水,一想起被那種不懂得尊重人的女生碰過她的東西,沉子璐將所有她打開過的瓶瓶罐罐都收進垃圾桶。


    等忙活完已經快十點了,沉子璐再打開冷麵的包裝盒,麵已經坨掉了,陶錫儒正巧來電話。


    “小璐,我剛安頓完他們,晚飯你也沒吃呢吧,”不等沉子璐回,他又說:“我聽小盧說你八點多才離開公司,忙得晚飯都沒顧得上。”


    沉子璐眼丟在垃圾桶裏的冷麵,“冰箱有菜,餓了我自己弄點吃。”


    “別弄了,晚飯我也沒吃,你想吃什麽,我打包回去。”


    忙活了一個多小時,人雖然累,但真心沒胃口,心裏總像堵著什麽東西上不去下不來的。沉子璐說:“真不用,今天太累了,我已經洗完澡準備睡了。”


    “別。”聞言,陶錫儒忙說,“你等著,我現在就買,別睡,等我宵夜。”


    掛斷電話,陶錫儒歎口氣,今天的事兒換做是他,他也生氣,自己住的房間被陌生人搞那麽亂,擱誰了都糟心。不過,現在也算是理解關正行為什麽與生母關係疏遠了。


    從上車到出租房,關正行的生母眼裏隻有她的女兒,關心是真切的,體貼也是真實的,但對她親生兒子,隻問了他三個問題。


    ——小行在你們公司是做什麽的?


    聽陶錫儒說公司是他開的,又問了第二個問題。


    ——一個月能賺多少錢?


    陶錫儒當然不方便告知。含糊其辭的回句,公司的賬目他也不了解,都是會計掌握。於是,第三個問題便是:


    ——現在住的房子是他自己還是租的?


    聽他回是租的,便沒再問了。


    陶錫儒也不知道給沉子璐買什麽合胃口的飯,便給關正行打去電話。


    “行哥,”每次陶錫儒做錯事,都這麽喊他,“我剛給小璐打電話,問她想吃點什麽,她說讓我隨便買,你說買什麽給她帶回去?”


    十點多還沒吃飯,關正行無聲的吐口氣,“路過潮汕樓的時候帶份炒河粉回去,記得讓師傅多放些瘦肉。”


    “還有什麽?”


    “香芋味的奶茶。”


    “還有嗎?”


    “買些新鮮的水果。”


    “成。”又問,“還有什麽囑咐的沒?”


    關正行說:“周末讓她一定去醫院做體檢,她不去你拖也給她拖去。”


    “真的?”陶錫儒為了緩和下氣氛,故意打趣,“……不去我給她拖去?”


    關正行氣的頭疼,握拳抵著眉心,無語道:“你說呢?”


    呃……他嘿嘿笑,“開玩笑呢。”


    帶著關正行欽點的幾樣東西回四合院,東屋的窗簾已落下,陶錫儒敲敲門,“小璐,宵夜買回來了。”


    沉子璐剛敷完麵膜,又披上一件襯衫去開門。


    “喏,炒河粉、奶茶還有水果。”


    沉子璐接過來,“都說不用買了,還買這麽多,謝謝你了。”


    “害,跟我還客氣,你吃吧,我也回屋睡了。”陶錫儒離開,沉子璐關門落鎖,他買回來的幾樣東西,就知道是誰的主意。


    可比起宵夜,她更想知道今天到底是怎麽回事。


    正吃著河粉,關正行的號碼顯示在屏幕上,該來的終於來了。


    放下筷子,拿起紙巾印了印唇角,“你忙完了?”


    關正行靠著窗,風吹著紗簾在餘光裏輕擺,月色下清冷的臉,輪廓深暗不明,薄唇抿成漠然的直線,黑眸藏著不穿的情緒,他澹聲說:“嗯。”


    兩人誰也不說話,沉子璐在等他主動提起。


    “今天的事兒,我很抱歉。”


    “你媽媽來,沒什麽好道歉的。”


    話外音,你有其他事該跟我說清楚,關正行也聽得明白。


    “我父母沒離婚前,她就經常因為我爸不回家對我發火,說很難聽的話,後來他們離婚了,我爸的意思是想讓我跟著我媽過,可她不要我,我爸付雙倍的撫養費她都不要我。”


    “……”沉子璐擰眉,還有這麽對自己孩子的?也太狠心了。


    “後來,我爸再婚的事兒你也知道了,但自從我爸再婚後,我媽就一點音信也沒有,連我爸去世她都沒想著管我,我二爺上門去找,他們全家統一口徑說人不知道跑哪打工去了,過年都沒回來。我打她手機顯示停機,年初二我跑去姥姥家,在門口聽到屋裏有我媽的聲音。他們知道她去哪,隻不過就是不想告訴我二爺,他們擔心什麽?不就是擔心養我個男孩,給他們增加負擔。比起我親媽,雖然我後媽刻薄了些,但好歹還有句話,說要養我到十八歲,不管這份義務是不是因為父親的遺產,還是家裏親屬的施壓,她起碼做到了。那麽多年,我生活在沒有母親的環境裏,父親就是我的全部,在我內心渴望親情和母愛的時候,生母和繼母都沒有給予過我。”關正行抽口煙,隔著話筒,聽到他傾吐的氣息聲,眼前立刻描繪出他抽煙的樣子,也想起剛上高二那年,在實驗樓相遇的場景。


    他夾著煙,一臉不羈的著她。


    那不是高傲,而是為了掩飾內心的孤獨,戴上的假麵。


    沉子璐問:“你媽媽來北.京做什麽?”


    他默了默,說道:“她得病了。來北.京病的。”


    “……”病了?“什麽病?”


    “在老家的醫院的,說她氣管上長了腫瘤,但位置很特殊,老家的醫療條件做不了這麽精密的手術,當地醫生建議她來北.京。”


    “準備在哪個醫院?”沉子璐問。


    “腫瘤醫院,讓陶錫儒租的房子也在那找的。”


    畢竟人得了重病,沉子璐原本覺得自己處處占理,現在內心竟升起一絲愧疚,她怎麽能讓他們走呢?人都病了,就該讓她留下來好好休息。


    “你別多想,不讓他們留下來的人是我,”關正行又狠抽口煙,“她突然給我打電話說在北.京,跟我說沒地方住,要跟我一起住,我拒絕了。我托陶錫儒找他中介公司的朋友幫忙租個房子,電話裏我說的很明確,我會給他找房子,讓她別著急,等我電話。可一天還沒過,她就帶著老公女兒跑公司去了。你知道她為什麽去公司找我麽?”


    “……”這種事,猜的對不對,受傷的都是他。


    關正行自顧自的說:“她就是自私,怕我以後不接她電話,就找不到我人了。找不到我,哪裏來的免費食宿,治病沒錢了,還得讓我這個便宜兒子給她交住院費。”


    他自嘲的口氣,卻聽得人心裏難受。


    “關同學,別想了。”


    “你說也巧了,在門口正碰見陶錫儒,她跟陶錫儒謊稱我給了她地址,但地址弄丟了,陶錫儒就把仨人接家裏了。我承認,我瞞著你生母來北.京,還有給她租房的事兒,是我不對,我心裏,”頓下,“真的不希望到我有這樣一個媽。”


    其實,過去聽關正行提起過生母,雖然次數不多,但寥寥幾句就能感受到生母對他並不太在意,這麽多年一個電話沒有,一句暖心的關愛也沒有,親情如此涼澹,可想而知關正行內心有多失望和痛心。


    沉子璐安撫他,“我們選擇不了父母,但我們可以選擇對待生活的態度。她雖然是你的生母,但我隻知道,對你不好的人,我也不要對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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