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前夜,高三寢室裏出奇的安靜,整層樓的學生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度過考前一夜,沉子璐靠著窗翻錯題本查缺補漏,這是兩年來關正行幫她日積月累整理出來的,每隔幾頁就會到他在錯題旁的批注,還有鼓勵的話。


    最後一頁寫著——


    乾坤未定,你我皆是黑馬。


    落款日期是09年6月6日。


    她抬頭向對麵的寢室樓。


    此時,他椅立在窗邊,風吹動他手裏的書頁,書腳卷起,他用手按住,似乎察覺到對麵的視線,關正行也過來。


    兩人隔窗對望,又相視而笑。


    ……


    2009年6月7日,老師口中一年一度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的日子到了。


    為了避免拉肚子、遲到、丟準考證等問題的發生,學校對所有考三考生做軍事化管理,考試期間,父母不準帶考生外出,也嚴謹往校內送任何食品及水果,一切聽從學校安排,連去考場的大巴車,都是由學校提早安排好的,每輛車有專門的老師負責,考生在考試結束後,準考證交到老師那統一保管。


    沉子璐的考點在江城市二高,關正行在本校,臨下樓前,關正行不忘叮囑她:


    “認真讀題,正常發揮。”


    沉子璐重重的點頭,“你也加油。”


    譚笑和沉子璐一輛車去二高,走到盛海蘿旁,“加油。”


    盛海蘿著他,“你也是。”


    望著開出校門的大巴,關正行良久才收回眼,隨著人流朝備考區走去。


    雖然不到考生,但家長依然頂著夏日的酷暑在門外站腳助威,家長的穿衣指南幾乎一邊倒的以媽媽穿旗袍手舉向日葵,寓意旗開得勝,一舉奪魁;爸爸的衣服顏色以紅色配黃馬甲為主,紅色大喜、喜報,黃馬甲則表達金榜題名、馬到成功。


    乍一眼望去,分不清誰爸誰媽。


    校外這樣,校內也冒出一票穿紫色秋褲的。


    溫拓希拉著關正行,指著傅禹蒙的褲腳,“瞅見沒,這麽熱的天,他裏麵還穿秋褲?”


    關正行沒表態,溫拓希又說:“那幾個,也穿著呢。”


    “……”關正行沒什麽反應。


    溫拓希問:“這都不明白?”


    關正行不明所以。


    溫拓希給他解釋,“這叫紫腚能行,指定能行,明白了?”


    關正行扶額,他從沒覺得,一件事是靠穿秋褲能解決的。


    “還別說,我也有點後悔沒穿我媽送來的紫秋褲了。”


    關正行無語的他,溫拓希笑了,“開玩笑你也信,一點幽默感都沒有。”


    關正行回手一指,“比起你的紫腚能行,高主任也夠拚的。”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去,高主任穿著一件大紅色的耐克運動服經過。


    ‘噗——’溫拓希驚訝道:“高主任也信這個?哈哈哈哈……難怪一直沒見他穿361度,這是怕我們全答錯。”


    在這個一考定終身的年代,每個參與到其中的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去支持和聲援考生,祝福美好,也是發自肺腑的,希望每一個考生不負青春,不負韶華。


    此時,去二高的校車已停在安全區外,交.警將校門口五十米設置了警戒線,老師組織考生下車排隊往校門處走去。


    望著一排經過的一高學生,家長們的目光眾星捧月,沉子璐聽到擁擠的人群中有人喊她:“小璐,小璐,”


    沉子璐望去,到爸爸媽媽還有小姨正朝她使勁揮手,三人也是倆旗袍一黃馬褂的搭配。


    “……”哎我去啊。


    “小璐,認真審題,別馬虎了。”崔安雅衝她喊。


    小姨也揮動著手裏的向日葵,“小璐,你能行!”


    沉康年粗獷的嗓音鼓勵道:“加油,小璐。”


    沉子璐握拳在半空中舉起,又調皮的想三人比個yeah!


    沉子璐的在30考場,譚笑在19考場,倆人一前一後走進樓門,相互鼓勵。


    “璐哥,加油。”


    “加油!”


    經過兩天緊張的考試,驗證十二年苦讀的時刻終於在最後一科交卷鈴響起的刹那結束了。


    考生們衝出校門,在外等待的家長也終於鬆口氣,壓抑多年的情緒爆發,又吵著說要撕書撕卷紙的,又蹲在地上嚎啕大哭的,還有幾個人抱在一起久久不動的。沉子璐站在懆場中央昂頭望天——


    我盡力了,是不是黑馬就命運了。


    乘坐大巴車返回學校,蔣校長也給應屆考生一個驚喜大禮包,明天早七點,舉行全體考生撕書慶祝活動,但前提是有用的工具書更提倡給下一屆的學弟和學妹,悲哀的是,後期清理工作將由各考生自行承擔,學校隻負責派車輛運輸垃圾。


    一時間,蔣校長的開明舉動,引來所有考生的強烈回應,大家將一人高的卷紙搬到走廊裏,樓下廣播響起的那刻,漫天飛舞的紙片從天而降,大把大把的殘碎紙張被揚向空中,同學們大喊:


    “啊——我們畢業啦——”


    沉子璐抱起地上的卷紙拋向樓下,心中憋悶了多年的情緒被釋放,隨著同學們大喊,差點哭出來,再一關正行,他站在護欄旁,單手抄著兜,所有的人都在歡呼大喊,隻有他靜靜的著漫天飛舞的試卷鋪滿地。


    “關正行,關正行。”


    她的聲音被喊聲覆蓋,她跑過去推他,“你愣著幹嘛?拿著,扔出去。”


    關正行落眸在手裏那團碎紙上,手腕被她攥住,隨著她的力道,手裏的紙被高高的拋出去……


    他著她跳起來,朝著樓下邊笑邊大喊:“畢業啦——”


    關正行雙手從她兩側圍上來,握住欄杆的同時,也將她圈住,沉子璐聽著聲音從頭頂灌下來,“老子畢業了——!”


    這不是個少年的嘶吼,是終於成年的宣泄。


    沉子璐站在他和護欄之間,一動不敢動,能感受到他的體溫隔著薄薄的布料傳來,胸腔振動的共鳴,還有竭力嘶喊後粗喘的氣息。


    她昂起頭,正到他消瘦的下巴,還有他衣服上散發的澹澹的洗衣服的清香。這些五味雜陳的碎片留給沉子璐一個難忘的夏季回憶。


    這一年,他們迎來了十八歲。


    ……


    高考後的懶散綜合症並沒有如期到來,四點起床的生物鍾準時喚醒大腦,她坐起來穿好衣服,剛要起身去洗漱,才想起高考已經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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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跑懆,沒有晨讀,更沒有無時無刻不在催她專心學習的關同學。


    著牆壁上的時鍾,沉子璐走出房間,崔安雅聽到門外的腳步聲,隔著門問:“小璐?”


    沉子璐推開門,探進半個身子睡眼惺忪的回:“媽。”


    “怎麽起這麽早?”


    沉子璐抓了抓頭發,“在學校習慣了。”


    崔安雅笑笑,“回去再睡會兒。”


    “哦。”沉子璐關上門,沉康年也半闔著眼問:“小璐嗎?”


    崔安雅回:“嗯。在學校起習慣了。”


    “幾點了?”


    崔安雅眼床頭櫃上的手表,“才四點零五。”


    沉子璐沒回房間,而是站在二樓的陽台望著遠處城市的一角。江城一高的教學樓上飄揚著五星紅旗,樓頂一排紅色的標語:刻苦、勤奮、求實、拚搏。


    但讓她記憶最深的一句話是班級黑板上懸掛的紅色橫幅——


    隻要學不死,就往死裏學!


    這句話,貫穿了沉子璐整個高三的學習生涯,也讓她第一次感受到拚搏帶給她的力量和快樂。


    人不拚一下,真不知道自己可以多優秀,從一模時的409吊車尾成績,到考前的597分,她應該算是成功逆襲了。


    可突然靜下來,無事可做又覺得好像少點什麽。


    沉子璐拿出手機,點開QQ群,她點的是班級的大群,輸入一行字:我醒了。


    幾乎是瞬間,一串回複蹦出來。


    柯夏年華(冉敏):М.


    嚴半歲(嚴詩涵):+2


    苦學路上的哈士奇(藍健):+3


    國服恕我不服(吳昊然):+4


    喜之郎(譚笑):正在蹲坑中


    再不努力我們就老了(溫拓希):樓上按順序報數,+6


    我的夏天,以及安徒生童話(盛海蘿):+7


    ……


    …


    沉子璐膛目:我天,敢情都醒了,是都打算起來跑操嗎?


    一句話,又引出一串的感慨,又感悟過去三年的學習生活,有懷念與同學老師之間的情誼,譚笑突然冒出一句:要不我們早起的約出來去體育場跑操?


    誌當存高遠(孫鵬博):同意


    學霸模式已開啟(薑旭):哦了哦了


    再不努力我們就老了(溫拓希):我報名


    報名的基本都是男生,女生清一水的直發表情,不吱聲。


    沉子璐回個白眼:我不去,我要好好享受過去三年一直沒體會過的躺在床上發呆,任憑時間毫無意義的流逝的頹廢感。


    女生們集體相應:對,樓上說的對。+1+2+3……-+10010……+10086。


    譚笑回:算了,我又回床上睡回籠覺了,各位大佬拜拜。


    沉子璐等了十多分鍾,也沒到關正行的信息,點開他的小窗:


    關同學,醒了嗎?


    別睡了,起來跑懆了!


    喂?是110嗎?我舉報有人不起早懆。


    關正行,不是吧,你還睡著?


    一連給他發了十多條,也沒回複。


    沉子璐終於放棄抵抗了,關正行這是真沒起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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