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明並不甘心做個閑職,這一年來忙於表現,也隻是去湘潭的時候順道看過雙胞胎兩次,而且來去匆匆,連話都沒說上一句,看到她又是胡攪蠻纏的做派,心下不喜,將石頭奪過來扔掉,冷冷道:“日本鬼子打過來是誰也沒辦法的事情,能怪到你姐夫頭上麽?”


    凡屬跟他有關的事情,湘湘吃虧無數,潛意識裏把他當成瘟神,被他以教訓,再也不敢還口,悲從中來,縮成一團嚶嚶低泣:“你就會幫他,我姐姐我認我們,平安也沒了!”


    顧清明輕歎一聲,朝小滿使個眼色,小滿也有些怕他,乖乖地走過來,耷拉著腦袋雙手緊握在身前,像個做錯事的學生。


    顧清明看看兩雙怯生生的眼睛,一口鬱悶之氣衝到頭頂,胡大爹當兩人是寶,由得他們折騰,兩人在鄉下如魚得水,早就玩瘋了,哪裏能想到正事。


    顧清明拍拍他的肩膀,以前所未有的鄭重口氣道:“我那天的話,你想明白了麽?”


    小滿悄悄拉拉湘湘的袖子,正色道:“顧大哥,想明白了,日本鬼子就要打上門了,我們要團結起來,共同對敵,不能再窩裏鬥,讓日本鬼子撿了便宜。”他又興衝衝道:“姐夫,你們穿軍裝真好看,能不能讓弄一套給我試試,我也裝個軍人來玩玩。”


    顧清明哭笑不得,狠狠敲了他一記:“當兵是要上戰場打仗,是玩命的差使!”


    胡十娭毑渾身一震,橫眉怒目道:“小滿,我家有兩個在軍隊裏,你不要再去湊熱鬧!”


    湘湘瑟縮一下,抬頭用眼角的餘光掃過幾人,突然後悔回到長沙,重又陷入這一團混亂裏。


    湘水鼓足勇氣道:“十娭毑,我哥也在軍隊,已經好久沒回去了,出來的時候我爹爹(dia)還說,是死是活都要把他弄回去。”


    胡十娭毑用力呸了三聲,大怒道:“那個老家夥怕是神經了吧,哪有這樣咒自己孫子的!”


    湘水被她嚇了一跳,用蚊蚋般的聲音道:“其實,我哥不想娶這個嫂子,想娶他們一個女同學,爹爹不讓,我哥一氣之下就走了,我上次來沒找到,還被我爹爹罵了好久。”


    “他沒有聯係你們嗎?”顧清明皺眉道:“你給我名字和年紀,我想想辦法吧。”


    湘水眼巴巴地看著這個大官,決定暫時放棄對他的成見和仇隙,蹲下來在包袱裏翻了一氣,找出一張照片,到底還是怕大官很毒的眼睛看出自己的小心思,眼神飄忽一陣,想托人轉交,顧清明氣不打一處來,搶過照片看了看,念道:“胡湘泉,民國六年九月生人。”他突然輕笑出聲:“這個名字我從一個叫覃異之的軍參謀長口裏聽說過,這人是個連長,是個很‘霸蠻’的人,明明斯斯文文的人,軍事訓練的時候比一般人都強。覃異之現在調過去任師長,有次還跟我說要好好栽培兩個人,一個是史恩華,另一個就是胡湘泉。”


    湘水一雙大眼睛不停地眨,一副懵懵懂懂的模樣,胡十娭毑看不下去,敲了他一記,趕緊收拾行李。湘水摸著腦袋,抱著包袱蹲下來,哭喪著臉道:“我爹爹一定要我把他弄回去啊!”


    顧清明暗暗好笑,負手走到他麵前,將照片拿給他,冷笑道:“臨陣脫逃要軍法處置,不要怪我沒提醒你!”


    胡十娭毑斜兩人一眼,不著痕跡地搖搖頭,將兩麻布袋拖向庫房,小滿連忙截住她,帶著幾分炫耀將袖子挽好,一手提著一個麻布袋氣勢十足地往後走,胡十娭毑笑得臉上開了花,趕緊送上他最需要的東西,“哎呦,我家小孫子長大了呐,力氣也大了呐,這麽遠提回來,真厲害!”


    沒眼色的湘水氣不過,梗著脖子道:“他哪裏提過,這一路都是我提的!”


    顧清明撲哧笑出聲來,胡十娭毑老臉一紅,挑揀出小滿的箱子,順便拎著湘水的耳朵將他拉進小滿房間,湘湘看定地上自己的東西,沒來由地覺得委屈,喃喃道:“太過分了,姐姐出了事,大家怎麽都跟沒事人一樣,無情無義!”


    顧清明拳頭一緊,突然很想抽她一耳光,抄起兩個箱子就往她的房間走,她暗暗後悔自己嘴巴太快說錯話了,明知危險,卻仍然下意識地跟了上去,進了門,連行李都來不及收拾,率先占領一個安全的地方——窗戶邊上,一邊假裝往外看一邊關注他的動向。


    她的小詭計並沒起到作用,他放下東西,徑直走到她身邊,深深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頓道:“我問你,你為什麽說你家人無情無義?”


    她悄然後退,目光躲閃。他按捺下怒火,將她禁錮在自己麵前,肅然道:“你是我的未婚妻,如你所說,我們地位是平等的,我不想對你說教,不過你要明白,戰爭十分殘酷,許許多多無辜的人會卷入其中,比如平安,比如你的姐姐,我們男人打這場仗的目的就是盡量不讓你們卷入,不讓我們的國家滅亡!”


    察覺自己有些激動,他悄然籲了口氣,柔聲道:“你是不是想說,即使亡國,你也可以去沒有戰爭的地方,繼續逍遙快活。可你想過沒有,你一個人能逃開,你的家人怎麽辦,聽說你身邊也有南京的朋友,你想象一下,假如……”


    “不!”她眼前一片血光,突然尖叫起來,克製不住的顫抖從心頭一直傳遞到全身,他心中一軟,將她擁入懷裏輕輕撫慰,良久,她的顫抖停了下來,卻死死抓著他的手臂,仿佛那是汪洋裏最後的一根稻草。(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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