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貴險中求


    季明心裏對李水一陣鄙視:好小子,差點就被你說暈,上了你的道。


    我在陛下身邊伺候這麽久,在宮裏摸爬滾打這麽多年,你這點小心思我還能看不懂?


    你還不知道在哪坑蒙拐騙的時候,我就已經在宮裏了。


    季明一想本來自己應該是陛下眼前的紅人,陛下最信任的人,雖然現在也是。


    可李水天天在陛下麵前晃來晃去,蠱惑陛下,爭奪陛下的信任,就氣不打一處來。


    李水冷笑道:“我有沒有冤枉你,你心裏清楚。”


    季明捂著臉說道:“我日日在陛下身邊伺候,對陛下忠心耿耿。”


    “槐穀子,你不要仗著陛下的喜愛,就胡亂栽贓陷害。”


    “我是收了兩個徒弟不假,可你又是怎麽知曉他們不是在采買而是在大廳什麽消息。”


    “槐穀子,那倆人是我的徒弟,更是陛下的人,宮裏的人。”


    “你對陛下宮裏的人打聽的這麽清楚,想幹什麽?”


    “竟然還知道我剛收了徒弟,甚至還可以跟蹤。”


    “是不是這鹹陽城都是你的眼線,就沒你槐穀子不知道的事?”


    嬴政瞥了眼李水,李水心神意會。


    季明收徒弟嬴政也無暇多問,這種小事他也不會管。


    可聽說季明收的這兩個徒弟,隔三差五就往宮外去,是不是還空手而歸,讓人懷疑。


    嬴政便私下囑咐了李水,讓他在宮外派人盯著點,看看這兩人都在做什麽。


    去了哪裏,見了什麽人,說了什麽話。


    看似季明神不知鬼不覺,其實嬴政早就已經了如指掌了。


    當然,這是嬴政私下囑咐給李水的,李水也不可能當著眾人的人把這件事明明白白講出來。


    今日是暗中盯著季明,明日陛下不開心了,又會盯著誰呢?一旦讓其他人產生誤會,君臣之心便會產生嫌隙。


    李水沒有開口,想看看季明這狗嘴裏還能吐出什麽來?


    旁邊的丞相王綰看在眼裏,驚在心裏,嘖嘖,這季明的嘴今天真是毒的不得了啊。


    季明從什麽時候開始腰板這麽硬了,竟然敢和槐穀子這麽說話。


    還句句都是殺頭的大帽子,這要是扣自己頭上,別說罷免了,就是十個自己也是不夠殺頭的。


    看來最近季明真是在潛心學習槐穀子的行事風格啊,狠心毒辣,且胡攪蠻纏。


    王綰抬頭看了眼嬴政,見嬴政微微皺眉沒有開口說話,心想:難道季明真的是陛下再撐腰?


    季明不吐不快,見嬴政並沒有什麽反應,內心更是開心的不行。


    嬴政不說話,那邊代表認可自己說的話。


    季明表麵風平浪靜,甚至還表現的楚楚可憐,可內心無比雀躍。


    今天簡直是自己二十多年來的高光時刻啊。


    從沒有哪天像今天這樣痛快過,前半生還真是太窩囊了。


    從入宮的那刻起,便被教導做人謹小慎微,行事不可張揚。


    今日不僅連懟丞相及李斯,甚至懟的槐穀子都要啞口無言了。


    季明甚至自己都覺得越來越找到本我了,這才是真正的自己。


    季明已經開始幻想,明日自己便會坐上大監的位置,享受當初趙高都享受不到的榮譽。


    想起趙高,當初的季明簡直連個屁都不是,給趙高提鞋都不配。


    如今若是趙高還活著,恐怕給季明當墊腳石都嫌硌腳。


    季明內心冷笑一聲,富貴險中求,果然敢說敢做才能有所成就。


    季明是越想越興奮,一不小心笑出了聲。


    季明反應過來,驚的一身冷汗,暗叫不好,急忙捂住了嘴。


    可為時已晚,畢竟大廳眾人被季明一番言論已經驚的說出話了,人人都在屏住呼吸,想看看陛下的反應,以及槐穀子的反應。


    這時好巧不巧季明笑出了聲,刺耳,非常刺耳。


    季明低著頭,另一半連臉也仿佛被扇過一樣,通紅。


    季明心跳很快,即便沒回頭,也已經感覺周圍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了他身上。


    季明簡直要後悔死了,等回宮在房間偷著樂唄,想笑多大聲笑多大聲。


    為何方才沒有忍住呢?


    季明在內心狠狠抽了自己一耳光。


    怪不得自己沒有槐穀子能得到陛下的寵愛呢。


    槐穀子太能裝了,簡直把寵辱不驚練就到了極致。


    無論受到什麽打擊,無論受到什麽獎賞,槐穀子都是那一副無所謂,視眼前的一切為浮雲的樣子。


    可槐穀子極為記仇,小人之心人人皆知。


    季明還是太年輕了,沒經曆過什麽大事。


    不就是心直口快當著陛下的麵反駁了幾句麽,怎麽就笑出聲了。


    季明那一瞬間仿佛看到了和槐穀子的差距,自己和槐穀子相比,還是沒他能裝啊。


    季明正在想如何解釋,可還沒給他時間思考,李信的聲音傳來。


    李信皺眉問道:“季明,你笑什麽?”


    “你仿佛很得意,在幸災樂禍?”


    季明下意識喊道:“我沒有。”


    李信繼續說道:“你沒有?是沒有得意?還是沒有幸災樂禍?”


    季明定了定神,深呼一口氣,抬頭看了眼嬴政,見嬴政沒有什麽反應,緩緩說道:“我隻是在笑自己。”


    “笑自己太懦弱,太人微言輕,自己忠心耿耿伺候陛下,還惹得你們這些大臣非議。”


    “陛下看在眼裏,聽在心裏,那得多傷心,你們有沒有考慮過陛下的感受。”


    季明說完,兩行熱淚奪眶而出。


    李信看的目瞪口呆,嘖嘖,這季明,一時竟分不清是真的還是演的。


    李信碰了碰身邊的李水,小聲說道:“槐兄,季明小子有長進啊,演技快比上你了。”


    李水白了眼李信。


    剛剛還在品酒的淳於越聽完,頓時點了點,帶著略微醉意,站起來緩緩說道:“陛下,我等慚愧。”


    “季公公說的對,我等光考慮自己了,竟然忘了陛下的感受。”


    “若非季公公提醒,我等竟還意識不大,老臣慚愧。”


    李水被這一幕也驚的目瞪口呆,淳於越啊,你好好在那喝陛下賞賜的酒就好了,你聽聽自己在說什麽。


    王綰和李斯也同時扭頭不解的看著淳於越,喝多了,這淳於越一看就是喝多了,已經開始胡言亂語了。


    本來已經絕望的季明,聽到淳於越竟然站出來幫自己說話,內心一頓興奮,天無絕人之路。


    誰能想到有一天大秦博士能這麽認同自己。


    季明擦了擦眼淚,不經意的裂了咧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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