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議,很快就到了。


    李水起了個大早,看著東方初升的太陽,感慨萬千。


    已經多久沒有起這麽早了?


    很久很久了吧?


    準確的說,自從到了大秦,就再也沒有起過這麽早。


    李水有些慚愧。


    未央走到李水身後,低聲說道:“要去上朝嗎?”


    李水低低的嗯了一聲。


    未央輕聲說道:“在朝堂之上,不要太過招搖。凡是多想想我和孩子。”


    李水驚訝的回過頭來。


    他看了未央一眼,說道:“為何這麽說?”


    未央苦笑了一聲,說道:“你心事重重,以為我不知道嗎?”


    李水開始回憶昨天晚上。


    照樣龍精虎猛啊,她怎麽看出來的心事重重?


    未央說道:“以往的時候,你總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即便是睡醒了,也不肯爬起來。”


    “但是今日,你起得太早了。給人一種……貪戀這世間景色,生怕再也看不到了,因此舍不得閉眼的感覺。”


    李水心中一震。


    他看著未央,心想:所謂知己,莫過於此了吧?


    李水拍了拍未央的手背,微笑著說道:“放心吧,我經曆了多少戰陣?從來沒有輸過。”


    未央說道:“可是這一次,我總覺得……”


    李水幹咳了一聲,向未央說道:“你不用再說了,我肯定沒事的。”


    未央嗯了一聲。


    她不想給李水添晦氣。


    李水走了,在晨風中,被人用輪椅推著走了。


    一陣風吹來,樹上的葉子嘩啦啦的掉。


    未央看著李水的背影,忽然有一種淒涼之感。


    李水卻沒有感覺到,他看著樹上的葉子,忽然想起來了一個問題:造紙術發明之前,古人是怎麽上墳的?


    李水想到這裏,就隨口向匠戶問了。


    匠戶聽了這個問題之後,忽然嗚嗚的哭起來了。


    李水納悶的看著他:“你搞什麽鬼?好端端的,怎麽哭起來了?”


    匠戶說道:“現在好多人說,大人你一上朝,就再也回不來了。”


    李水:“……什麽亂七八糟的?這是誰說的?如此詆毀我。”


    匠戶說道:“不是小人說的,是一些流言。”


    李水說道:“你既然知道這是流言,為什麽還相信?”


    匠戶說道:“據說是從淳於越博士府中傳出來的。可信度很高。說你這一次得罪了朝臣,得罪了陛下,得罪了天下人。必死無疑了。”


    李水:“……”


    他擺了擺手,說道:“全都是扯淡,本仙絕處逢生多少次了?這些亂七八糟的流言不必理會。”


    匠戶哦了一聲,然後一路哭著,推著李水上朝去了。


    在進入鹹陽城的時候,李水喝道:“哭哭啼啼的,像什麽樣子?本仙還沒有死呢。現在哭也要被你哭死了。真是晦氣。”


    那匠戶看見李水生氣,立刻努力的收住聲音,不敢再哭了。


    隻不過,他的臉上始終掛著兩行淚珠。


    當他們走到鹹陽城中的時候,有不少人都看到了一臉淡定的李水。


    不過,有不少人都把這種淡定當成了是李水的絕望。


    而李水背後的匠戶,那兩行清淚,更是這種絕望的最好證明。


    忽然,砰的一聲,李水嚇了一跳。


    然後他看見前麵有個家夥,扛著照相機跑了。


    “我去,偷拍我?”李水有點不爽。


    不過……今天他確實是心事重重。也管不了那麽多了。


    李水對身後的匠戶說道:“快走吧,不知道今天的路人怎麽了,像是看猴一樣看著我。”


    匠戶聲音低沉的答應了一聲,推著李水向前走。


    這時候,忽然從胡同裏麵出來了一個人。


    李水一看這人,頓時愣了一下。


    這人,這不是李信嗎?


    但是又和李信有點不一樣。


    這人身上穿的莊嚴肅穆,臉上一臉嚴肅,就好像……要出殯似的。


    李水納悶的看著李信:“李兄,你怎麽搞成這個樣子?你是上朝還是上墳。”


    李信幹咳了一聲,說道:“是上朝還是上墳,你過一會就知道了。槐兄啊。我這一身衣服,就是為了給你穿的。”


    李水說道:“哭的時候不用換衣服嗎?”


    李水這時候注意到了,李信的衣服上麵,有深色的花紋,就是祭拜死人的時候用的。


    看來連李信也覺得,自己這次上朝是回不來了。


    李信歎了口氣,對李水說道:“槐兄啊,我這可不是在咒你啊,我這是在幫你辟邪。”


    李水:“啥?辟邪?”


    李信認真的點了點頭:“沒錯,就是辟邪。這叫以毒攻毒,我先穿著喪服送你,也許你就能逢凶化吉了。”


    李水幹咳了一聲,說道:“上次被人穿著喪服送的,是荊軻吧?”


    這時候,兩個人正好走到了謫仙樓附近。


    李水聽到樓內傳來了一陣擊築聲,聽這節奏,好像是高漸離的。


    也不知道是哪個美女,用高亢淒涼的聲音唱道:“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還。”


    李水:“……”


    特麽的,全世界都在給我添堵啊。


    他進了皇宮。


    皇宮中的朝臣像是看到了瘟疫一樣,都扭過頭去了。


    而周青臣居然湊了上來,低聲說道:“謫仙,保重。”


    李水看著周青臣,微微一笑,說道:“今日,你們是不是都覺得我死定了?”


    周青臣沒有說話。


    李水微笑著說道:“往日我聽人說,你周青臣見風使舵,是個牆頭草。現在我謫仙眼看就要倒下來了,你為何還不離開呢?”


    “想要和我這艘破船一塊沉沒嗎?”


    周青臣看著李水,正色說道:“世人都以為我是牆頭草,但是他們看錯了。良禽擇木而棲,我已經找到了要追隨的人,不會變了。”


    “若謫仙不幸受誅,我周青臣會踐行謫仙的理念。謫仙放心,你的政令,絕對不會人亡政息。”


    李水:“……”


    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啊。


    怎麽了啊我就要死了?扯淡。


    李水從輪椅上下來,伸了伸懶腰,走到了淳於越麵前,有些無奈的說道:“姐丈,你可把我害苦了。你傳出來的那些謠言啊,不知道讓多少人相信了。”


    淳於越歎了口氣:“話不多說,你好自為之吧。”


    這時候,小宦官走出來了,對朝臣說道:“諸位,請進。”


    說完之後,小宦官深深的看了李水一眼。


    今天的小宦官,也溫柔的不像話。


    進入議政殿之後,嬴政已經等在那裏了。


    一切都和往日的規矩不太一樣,一切都透露著一股詭異的氣氛。


    嬴政沒有說話。


    淳於越最先站了起來,說道:“謫仙入朝以來,夙興夜寐,殫精竭慮,為我大秦流血流汗,實在是立下了汗馬功勞。”


    “這樣的人,是一個人才。是我輩楷模。老臣以為,所有的朝臣官吏,都應當學習謫仙。”


    李水:“……”


    這淳於越誇人,怎麽讓人覺得怪怪的?


    他倒也沒有陰陽怪氣,也沒有怎麽樣。


    但是……就是覺得心裏怪怪的。他這麽一本正經,顯得很奇葩。


    嬴政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實際上,嬴政沒有任何表示,呆若木雞,仿佛一尊雕塑。誰也不知道他現在正在想什麽。


    而皇帝不做表示的時候,才是朝臣最恐慌的時候。


    淳於越誇了李水一通,然後話鋒一轉,說道:“不過,謫仙年少。畢竟不夠老成,也做出了一些荒唐事,希望陛下能夠諒解啊。”


    朝臣們聽到這裏,心中感慨不已:到底是姐丈啊。關鍵時刻,淳於越還是說話了。


    嬴政看著淳於越,淡淡的說道:“他做了什麽荒唐事?”


    淳於越沉思了一秒鍾,然後說道:“謫仙想要還大秦一個太平世界,但是操之過急了。沒有經過深思熟慮,有些毛躁了。”


    “老臣以為,初涉官場的人,都會犯這樣的錯誤,隻要給他一次機會,讓他好好沉澱一下自己,日後定然能夠成為棟梁之才。”


    嬴政看向李水,說道:“是這樣嗎?”


    李水知道,隻要自己認可了淳於越的說法,就一定會平安無事的。


    但是他想了想,還是緩緩地搖了搖頭。


    李水,既然已經來到了大秦,就不想隻是吃喝玩樂,他想留下一些東西。


    於是,李水對嬴政說道:“臣,是有意這麽做的。臣已經經過了深思熟慮。”


    群臣嘩然。


    李信摸了摸身上的喪服,心想:我真不想用上這身衣服啊。


    嬴政的目光眯了眯,他看著李水,淡淡的說道:“那你想過這麽做的後果嗎?”


    李水點了點頭:“臣想過。”


    嬴政的目光縮了縮:“既然想過,為什麽還要這麽做?”


    李水長舒了一口氣,說道:“那陛下有沒有想過,一統六國不成,被人滅國的可能呢?”


    嬴政猛地站起了起來。


    他的手放到了劍柄上,似乎隨時會把劍抽出來,將李水一斬兩斷。


    淳於越下意識的向前走了一步,想要擋在李水麵前。


    但是他忽然醒悟過來,這是在朝堂之上,於是……又悄悄地把腳收回去了。


    嬴政說道:“槐穀子,你剛才的話是何意?”


    李水擦了擦頭上的冷汗,他也後怕不已。


    怕就怕嬴政一劍砍過來,連解釋的機會都沒有,


    現在嬴政主動問話,那就好辦了,事情就有轉機了。


    李水對嬴政說道:“臣所做的事情,確實有點危險,但是一旦做成了,對我大秦天下是有好處的。”


    這時候,有朝臣跳出來,說道:“有好處?有什麽好處?今日那些百姓,可以動用私刑,殺了一族之長。”


    “明日那些百姓就可以殺了官吏,再之後他們就可以造反了。”


    “甚至他們舉起反旗的時候,還可以振振有詞,大聲說道:是謫仙讓我們這麽做的。”


    這朝臣指著李水說道:“你便是古往今來最大的反賊。”


    其他的朝臣也紛紛說道:“是啊,是啊。謫仙的這一套理論傳播開來,從此以後,天下永無寧日了。”


    還有朝臣說道:“我懷疑謫仙是為了自己的名聲,故意這樣做的。那些分得了錢財的百姓,個個都會念誦謫仙的好處。到那時候,謫仙或許就要謀反了。”


    朝臣們紛紛指責李水,而李水一臉無奈的看著眾人。


    今日,也不知道是誰給了他們勇氣啊,全都群起而攻之。


    至於周青臣等等幾個死忠,也隻是無力的辯解著:這不是謫仙的本意。


    最關鍵的是,嬴政沒有製止這些指責。


    嬴政最看中的隻有兩件事。


    第一件事,是自己的長生問題。第二件事,是大秦的傳承問題。


    現在李水顯然在破壞大秦的社稷江山,嬴政絕對不能容忍。


    現在他滿腦子想的都是:應該怎麽對付李水?


    是殺了李水嗎?一刀殺了,倒是可以殺雞儆猴,可以消除自己心中的憤怒,可以震懾那些不安分的人。


    但是,一旦殺了李水,自己的長生丹藥在怎麽辦?


    難道就此和長生無緣了嗎?那太可惜了。


    不如,先將這家夥囚禁起來,然後讓他研製丹藥,等丹藥研製成功之後,再將他殺了。


    也不行,這樣的話,此人未必肯認真研製。


    不如告訴他,研製成功丹藥,就放他走,他必定認真鑽研。


    一瞬間,嬴政已經開始給李水安排後事了。


    …………


    “公主,不好了,大事不好了。”有丫鬟慌裏慌張的跑進來。


    未央說道:“怎麽了?”


    丫鬟說道:“街上都在傳,說我們家大人回不來了。”


    未央說道:“胡說,這種謠言怎麽能信?”


    丫鬟說道:“這裏還有報紙呢。”


    未央打開報紙看了看,頭版頭條就是一張照片。


    李水坐在輪椅上麵,端坐不動,一臉的肅然。


    身邊有蕭蕭寒風,有落葉。而身後的匠戶,臉上掛著淚水。


    這一主一仆,推著輪椅,一臉決然的向皇宮走去。


    下麵的標題寫著:風蕭蕭兮,易水寒。謫仙還能入宮幾次?


    在下麵還有副標題:謫仙得罪的人太多了。仙兄,你的路走窄了。


    下麵的小字,全都是對李水現狀的分析,重點提到了他最近正在推行的打擊宗族的方法。


    未央起初的時候沒有在意,當她看到這些方法的時候,不由得手腳發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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