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國交戰,不斬來使。


    交戰尚且如此,正常的使節就更不應該殺了。


    於是,嬴政忍住了。


    他一直忍到李水來。


    嬴政之所以命人把李水叫來,並不是因為李水能幫著他擺平這個人。


    嬴政有一萬種手段擺平這個人。


    但是他今天不想殺人。


    他想讓李水折辱這個人。


    殺之泄憤,殺了就沒了。但是如果能讓這個人受盡屈辱,追悔莫及,那才是最大的快意。


    於是嬴政急匆匆的讓小宦官去叫李水了。


    終於,外麵傳來了腳步聲。


    嬴政眯著眼睛看了看,發現遠處出現了一個人影。


    雖然距離尚遠,看不清楚臉,但是憑借他的舉止動作來判斷,嬴政知道,是李水到了。


    這囂張的步伐,別人也走不出來。


    嬴政忽然發現,這槐穀子真是比往日更加可親了。


    很快,李水已經到了大殿之上。


    他先是恭恭敬敬的向嬴政行了一禮,然後指著旁邊一個人說道:“陛下,此人便是遠道而來的蠻夷嗎?”


    嬴政點了點頭。


    李水說話的時候,那蠻夷身邊有一個胡人,已經把李水的話翻譯過去了。


    李水嗬嗬笑了一聲,走到這人身邊。


    他對這人說道:“我乃大秦謫仙。”


    這人聽到胡人的翻譯之後,微微點了點頭,表示已經知道了。


    沒想到李水揚起手來,啪的一聲,劈頭蓋腦給打了這人一個耳光。


    這人慘叫了一聲,頓時撲倒在地。


    旁邊的小宦官看的歎為觀止,心想:謫仙這手頭上的功夫,到底還沒有落下啊。這耳光打的……厲害。


    這人倒在地上之後,李水在看向胡人翻譯。


    那胡人翻譯連忙說道:“小人隻是商賈,因為懂得對方的語言,因此前來做翻譯的,小人絕對沒有私通蠻夷。”


    李水淡淡的說道:“這蠻夷什麽身份?”


    胡人說道:“他的名字十分古怪,小人不太清楚,隻知道他是奧古斯都的使者。”


    李水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這時候,那使者已經狼狽的爬起來了。


    剛才李水出手極重,使者的臉已經高高腫起來了。


    他惱怒的看向李水,大聲問:“這是什麽意思?”


    李水伸出手,又打了使者一個耳光。


    嬴政遠遠地坐著,也不加阻攔,隻是默默地欣賞著。


    真的……很爽啊。雖然不是朕親自打的,但是……也很舒坦了。


    使者狂吼了一聲,向李水撲過去,這次李水直接一腳踹過去了。


    使者本來就被打的暈頭轉向了,這時候再挨了一腳,頓時哀嚎一聲,倒在地上。


    他沒有再爬起來,而是抬頭看著嬴政:“皇帝陛下,這是何意?”


    胡人翻譯連忙把這話翻譯出來了。


    嬴政一副後知後覺的樣子,淡淡的看向李水:“槐穀子,這是何意啊?”


    李水說道:“陛下,這蠻夷太過無禮。臣官職頗高,他竟然不行禮。”


    使者:“……”


    鬧了半天就這點事?你直接說不好嗎?幹嘛上來就動手啊。


    使者快哭了。


    眼看著李水又走過來了,使者連忙行禮。


    李水本來想挑他點毛病,比如行禮的時候,禮節不夠周到,比如行禮的時候,態度不夠虔誠。


    然後再打他兩個耳光。


    但是剛才好像用的力氣太大了,李水的手掌隱隱作痛,不得不放棄了。


    “唉,打耳光這種事,也是用則進,不用則廢啊。”李水在心中暗暗的想。


    等行禮結束之後,李水淡淡的問道:“你因何來到大秦啊。”


    使者輕輕碰了碰腫脹的臉,然後挺直了腰板,傲然說道:“是為了警告你們。”


    李水聽完之後,手又有點癢了。


    使者看了李水一眼,又加了一句:“這是奧古斯都的意思。大人如果隻是折辱我一個小小的使臣,那就顯得膽怯了。若當真勇敢的話,應該向奧古斯都挑戰。”


    李水點了點頭:“有道理。你打算警告我們什麽?”


    使者見李水沒有打人的意思了,態度也微微有些囂張了。


    他嗬嗬冷笑了一聲,說道:“奧古斯都治下的領土,乃是眾神國度。神靈庇佑,戰無不勝。”


    李水:“……”


    什麽年代了,還玩這一套?


    嬴政也是一臉的不屑,臉上露出嘲諷的意味來。


    使者感覺到了周圍人的嘲諷,心中的火氣更大。


    不過……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現在不是發火的時候。


    於是使者隻好自我驕傲的說道:“大漠以西,向來是奧古斯都的領土。如今秦人卻屢屢侵犯邊境,無禮至極。”


    “故而,我國派出使節,要皇帝陛下有所收斂。退出大漠諸國,否則的話,我大軍一至,鹹陽城也要毀於一旦。”


    李水深吸了一口氣:“老子豁出去了。”


    隨後,一巴掌打在使者臉上。


    使者慘叫了一聲,又倒在地上。


    而李水也嘶了一聲,連連甩手。


    嬴政有些納悶的問道:“槐穀子,你這是怎麽了?”


    李水幹咳了一聲,對嬴政說道:“陛下,此人的臉皮太厚了,臣的手……有點疼。”


    嬴政不由得笑了。


    使者憤怒的從地上爬起來,他偷偷的瞪了李水一眼,然後忍氣吞聲的低下頭去。


    使者暗暗的想:這裏的人都是野蠻人,我不與他們一般見識。等回去之後,一定要稟告奧古斯都,發兵滅此國。到那時候,這裏的人,都要死……


    嬴政淡淡的說道:“來人啊,將這蠻夷帶下去,安排在驛館。”


    有兩個小宦官應了一聲,把使者帶下去了。


    嬴政問李水:“你認為,朕應當如何答複此使者?”


    李水說道:“這使者的國度,臣也曾聽說過。據說頗有擴張的欲望。如果我們退讓一分,他們便要囂張一分。”


    “倒不如直接發兵,將他們打痛了。甚至於……可以滅掉此國。”


    嬴政滿意的點了點頭,說道:“謫仙的想法,與朕不謀而合啊。”


    而旁邊的小宦官,把這些話都聽在耳朵裏了。


    …………


    使者捂著臉,從皇宮中走了出來。


    也不知道是小宦官疏忽了,還是故意的,並沒有給他準備車,而是讓人帶著他一路步行,向驛館走去。


    這一路上,像是在遊街一樣,不少鹹陽百姓都出來看蠻夷。


    更有記者哢哢拍照。


    護送使者的小宦官,努力的擺了幾個造型,爭取在報紙上露出自己英俊的麵龐。


    至於使者,而使勁低著頭。


    結果這樣一低頭,就更像是犯人了。


    等使者曆盡千辛萬苦,終於走到驛館的時候。忽然發現,驛館裏麵有一個身材高大的人,正提著劍等在那裏。


    寶劍迸發出一團寒光來,而這人的眼睛裏麵,也滿是殺人的冷漠。


    使者頓時打了個哆嗦。


    小宦官熱情的介紹說:“此人便是大秦的李將軍了。”


    李信皮笑肉不笑的咧了咧嘴。


    使者忽然有點腿軟。


    剛才在皇宮中的時候,他雖然備受屈辱,但是至少沒有要送命的危險。


    但是現在,他分明感受到了危機,好像一不留神,就要被這男人給殺了。


    李信看著使者,淡淡的說道:“聽聞,你在宮中很囂張?”


    使者聽了翻譯的話之後,連連搖頭。


    然後他外強中幹的說道:“我……我乃是別國使者,禮儀之邦,不能殺害使者。”


    李信點了點頭:“此言有理。”


    隨後,他把劍放回去了。


    使者微微一愣,有些難以置信的看著李信,心想:這就過關了?這麽容易嗎?會不會太容易了?


    他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忽然看到李信一臉古怪的對驛館的人吩咐了什麽。


    使者小聲問翻譯:“他們在說什麽?”


    翻譯猶豫了一會,低聲說:“李將軍吩咐說,夜間要小心失火,要小心有賊人殺人,小心飯菜裏麵有毒,小心屋子裏麵有毒蛇,小心……”


    使者驚了:大秦這麽危險的嗎?


    翻譯幹笑了一聲:“老實說,大秦沒有這麽危險。但是最近有沒有這麽危險,那就不知道了。”


    使者有點聽懂這話的意思了,頓時開始心慌了。


    李信吩咐完了之後,就衝使者笑了笑,然後大踏步的走了。


    使者越想這笑容越不對勁,不由得打了個哆嗦。


    天,很快就黑了。


    使者坐在矮榻上,始終無法入眠。


    他沒有吃晚飯,現在正餓得要命。因為他擔心晚飯裏麵有毒。


    雖然使者來之前,曾經向人打聽過一番,知道大秦乃是禮儀之邦,不會輕易殺死使者。


    或者說,不會殺死使者。


    但是等真正到了這裏之後,使者才發現,道聽途說不可取。


    皇宮中的那個謫仙,驛館裏的那位將軍,都不是什麽好人啊。


    這兩個人,都不像是懂禮儀的人,或許抬手之間,就把自己殺了。


    就算他們不敢明麵上殺死,在飯菜裏下毒這種事,他們絕對可以做得出來。


    如果自己被毒死了,秦人就可以說,自己是病死的。如此一來,他們的名譽不會有任何損失。


    畢竟長途跋涉,水土不服,忽然間病倒了,忽然間死掉了,也是很稀鬆平常的事。


    為了自己的安全,使者忍住了沒有吃飯。


    現在肚子已經餓的咕咕叫了,偏偏這飯就在桌上擺著。


    飯香味一直飄過來,引得人饑渴難耐。


    這秦人的飯也不知道是怎麽做成的,怎麽如此香呢?


    莫非,這香味是毒藥的味道?


    一定是這樣,畢竟在故鄉,從來沒有飯是這樣的。


    使者耐著性子坐了一會,覺得自己的口越來越渴了。於是拿起桌上的水壺。


    可是水到嘴邊的時候,使者又把水壺放下去了。


    不行,不行,萬一水裏麵也有毒呢?絕對不能冒險。


    使者咽了一口吐沫,潤了潤喉嚨,又坐回去了。


    他有點困卷了,想要睡覺。


    可這時候,窗外隱隱約約的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使者一個激靈醒過來了。


    他警惕的向窗外看了看,發現是驛館的人,正急匆匆的向茅廁走過去。


    原來是有人起夜,原來隻是起夜而已。


    不過……使者沒有放鬆警惕。


    誰知道對方是真的起夜還是假的?


    萬一是借著起夜的名頭,來給自己房間裏麵放進來幾條毒蛇怎麽辦?


    於是,他趴在窗戶上,目光一直尾隨著起夜的人。


    那人走到茅廁中之後,使者就一直盯著茅廁的小門。


    一刻鍾過去了,半個時辰過去了,一個時辰過去了……


    使者已經站的有點腿酸了。


    這時候,起夜的人終於緩緩地出來了。


    使者心想:果然有問題啊。幸虧我很警惕,一直盯著他,沒有給他下手的機會,試問有誰起夜能起一個時辰的?


    使者不知道,起夜的人一邊扶著牆向自己的房間走,一邊痛苦的想:“真該去商君別院看看病了。”


    “唉,年紀大了,如廁越來越困難了。難道最近又上火了不成?”


    起夜的人回到自己房間,舒舒服服的睡著了。


    而使者在矮榻上瞪著眼直到天亮。


    與此同時,馮去力正在和一個小宦官交談。


    小宦官湊過來,低聲說道:“大人,小人已經打探的清清楚楚了,陛下和謫仙,就是這麽說的。”


    馮去力滿意的點了點頭:“好,很好。”


    隨後,他拿出一些金子,給了小宦官。


    馮去力,當朝禦史大夫,王綰的接班人。


    本來隻要扳到了王綰,他就能升任宰相。可是王綰最近滴水不漏。


    而且王綰還欠了謫仙的錢,倒是謫仙也不怎麽動他了。


    馮去力感覺自己做宰相的希望越來越渺茫了,於是幹脆另辟蹊徑,從別的地方下手。


    他買通了嬴政身邊的小宦官,然後通過小宦官,就可以弄清楚嬴政的心思。


    如此一來,等到嬴政召見的時候,就可以說出附和皇帝心思的話來了。


    長此以往,那還能不受寵信嗎?


    送走了小宦官之後,馮去力立刻開始打草稿。


    今日就是朝議了,一定要在朝議之上,說出一番精彩絕倫的話來。


    讓陛下刮目相看,讓朝臣震驚不已。


    如果這次效果好的話,以後就多收買幾個宦官。


    或許等不到彈劾王綰,陛下自然會重用……


    馮去力想到這裏,不由得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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