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信坐在房頂上,忽然有了一種俯瞰眾生的感覺。


    而李水坐在他身邊,有點無語的說道:“李兄,隻是兩份報紙而已?至於嗎?”


    李信笑眯眯的說道:“槐兄啊,我發現我已經能領悟到你一兩成做人的精髓了……”


    李水:“……”


    我的為人有這麽猥瑣嗎?


    “將軍小報,今日賣出三千份。儒者大報,今日賣出兩千八百份……”


    有好事者專門統計兩份報紙的銷量。


    當然了,這所謂的好事者,其實是李信派出去的。


    儒者大報的支持者看見自己鍾愛的報紙落後於人,頓時不幹了。


    他們開始瘋狂砸錢,要把儒者大報的銷量砸上去。


    砸錢的效果很快出來了,儒者大報的銷量突破了三千五。


    結果不到半個時辰,這個銷量又被將軍小報給反超了。


    這一天,兩份報紙你掙我奪,鬥的十分熱鬧。


    李水納悶的問李信:“怎麽會有這麽多人買你的將軍小報?”


    李信幹咳了一聲,笑眯眯的說道:“其實沒有人買,那些人是我雇的,造造聲勢。”


    李水:“……”


    牛逼啊,都知道雇水軍了。以前怎麽沒發現這家夥有這種才能?


    不過轉念一想,李水也就釋然了。


    古時候能當大將軍的人,誰不是詭計多端?


    真要是個一根筋的人,在戰場上都不知道被坑死多少回了。


    天,已經黑了。


    李信從牆頭上跳下來,笑眯眯的說:“走了,回家數錢去。”


    李水:“……你無聊不無聊啊。”


    不過,李水閑著也是閑著,他決定……去看李信數錢。


    兩個人一前一後,進了賬房。


    …………


    嬴政看著幾案上攤開的兩份報紙。


    將軍小報,保持了往日的水準,一如既往的精彩。


    而儒者大報,則推陳出新,用一種新的方式來辦報紙。


    不過,嬴政看儒者大報的時候,並沒有什麽感覺。


    畢竟嬴政乃是天底下最尊貴的人。


    屌絲逆襲?由貧到富?這很有意思嗎?


    不過儒者大報裏麵寫的故事,嬴政倒是挺感興趣的。


    他問身邊的小宦官:“這故事是真的嗎?”


    小宦官恭恭敬敬的說道:“奴婢已經找人打聽過了,是假的。編出來哄騙人買報紙的。”


    嬴政嗬嗬笑了一聲:“這些儒生,平日裏滿口仁義禮智信,原來也不過如此。”


    …………


    孟集府中,孟集正跪在母親房門前。


    有個小丫鬟走過來,對孟集說道:“大人,請回去吧,夫人說了,今日不想見你。”


    孟集一臉苦澀:“那母親什麽時候見我?”


    小丫鬟說道:“奴婢不知,不過看夫人的意思……”


    孟集問:“怎麽說?”


    小丫鬟說:“奴婢看夫人的意思,怕是永遠都不想見你了。”


    孟集頓時麵色慘白。


    小丫鬟猶豫了一下,對孟集說道:“夫人說,你詆毀自己的母親為妾室,乃是不孝。”


    “你誆騙了天下人,乃是不信。你為了賺錢,做出這等事來,乃是……”


    小丫鬟說到這裏,忽然卡殼了。


    孟集憂心忡忡的問道:“怎麽?”


    小丫鬟尷尬的說道:“後麵的話很難聽,奴婢就不敢複述了。總之,夫人覺得大人是不忠不孝不義不信之人。說你侮辱了孟家……”


    孟集頹喪的坐在地上。


    過了一會,有另一個小丫鬟出來了,對孟集說道:“夫人有話說。”


    孟集連忙問:“什麽話?”


    那小丫鬟說道:“夫人說了,大人在府中,這宅院便已經髒了。她不想見到大人,希望大人能離開。”


    “若大人不肯的話……夫人會自行離開。總之不會與大人同處一座宅院之中了。”


    孟集苦笑了一聲:“自然是我離開了,哪有讓老夫人離開的道理。”


    孟集蔫頭耷拉腦,垂頭喪氣的向外麵走。


    想不到啊,想不到啊。


    自己學了一輩子詩書禮儀,到頭來,竟然變成了不忠不義不孝之人?


    這和豬狗有什麽區別?


    唉,早知道是這樣,當初就不應該答應馬掌櫃的要求。


    孟集上了自家的馬車,打算去另外一座宅院。


    富貴人,都不止有一處宅子的。


    結果等孟集的馬車走到街上的時候,他聽到周圍的百姓,正在議論紛紛。


    有人說:“看,孟集大人的馬車,大人定然是在裏麵。”


    有人說:“大人真乃本地的楷模啊。”


    還有人大聲喊:“孟集大人,你是我們貧賤人的榜樣。”


    又有人喊:“孟集大人,你的故事我都背下來了,已經講給很多人聽了。”


    躲在馬車中的孟集,忽然淚流滿麵:難道……這就是民心嗎?


    被人擁戴的感覺真好啊。


    孟集忽然覺得很舒服,雖然這種民心是胡說八道騙來的。


    但是……真的讓人很舒服啊。


    孟集越發的舍不得了。


    他想要找到馬掌櫃,讓他再編一些文章出來。


    反正……反正已經騙過一次了,再騙幾次也無妨吧?


    至於母親那裏……


    孟集有點猶豫,可是聽著外麵百姓的呼喊聲。


    咳,反正現在也這樣了,破罐破摔吧。


    自己的事跡雖然是假的,但是對百姓的鼓勵是真的。


    用謊言而行善事,也未必就是錯的。


    嗯,雖萬人吾往矣。


    孟集忽然覺得,自己的形象在自己的內心中,越發的高大起來了。


    …………


    將軍小報和儒者大報的擂台已經打了三五天了。


    這三五天之中,互有勝負。而兩者都積累了一大批鐵杆粉絲。


    在李信的操縱下,這兩張報紙整天火力全開,互相一通懟。


    而看報的人偏偏很吃這一套,因此李信賺的錢,已經堆積如山了。


    有些朝臣是知道內情的,他們看著李信堆積如山的秦半兩,不由得羨慕不已:同樣是坐火車來這裏,怎麽人家李信……怎麽人家就賺錢了呢?


    唉,人比人,氣死人啊。


    …………


    最近,齊魯兩地的百姓紛紛走出家門,聚集在嬴政的行宮之外,滿懷希冀的詢問站崗的秦兵,下一次祭祀什麽時候進行。


    這些百姓,都靠著這一場宏達的祭祀賺了很多錢。


    百姓們的祈求,自然很快傳到了嬴政耳朵裏麵。


    他立刻召集群臣商議。


    如果換個別的時候,肯定會有朝臣反對祭祀的。而且照例要說出那一堆,什麽勞民傷財,什麽掏空國庫。


    但是現在,他們說不出來。


    因為這一場祭祀根本沒有勞民。


    百姓們很開心,簡直是主動湊上來的。


    畢竟這一次祭祀,參與勞動的百姓都有工錢,給祭祀大典提供器具的也有賞錢。


    而這一場祭祀也沒有傷財,更不用說掏空國庫了。


    可是,這祭祀的錢財是從哪來的?


    朝臣們思索了一會,忽然悲哀的發現:這錢……好像是從他們身上來的。這祭祀大典,不就是用門票辦起來的嗎?


    最可憐的是李斯,掏了那麽多的錢,據說還向謫仙寫了欠條,簡直是慘絕人寰。


    嬴政淡淡的說道:“諸卿,有何高見啊?”


    有朝臣站出來,說道:“臣認為……這祭祀大典,不宜多辦。”


    嬴政好奇的問道:“這是為何?”


    這朝臣咬了咬牙,硬著頭皮說道:“臣以為……祭祀大典,雖然沒有勞民傷財,但是門票十分昂貴,即便是朝中大臣,府中的錢財也並不富裕,長此以往,恐怕會有人難以度日啊。”


    嬴政:“……”


    這個理由,倒是真的很新鮮。


    朝臣們也有點無奈。這話,雖然是實情,但是大家怎麽也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一步。


    不得不說,謫仙真是個害人精,而且專門害有官職在身的人。


    嬴政看著朝臣,淡淡的說道:“諸卿的擔憂,也情有可原。槐穀子啊。”


    李水應了一聲。


    嬴政說道:“你以為,該當如何?”


    其實嬴政也覺得,用朝臣的錢來辦祭祀大典,確實是個好主意。


    百姓們開心,自己也開心。但是朝臣們說的也是實情,總不能讓百官都變成要飯的。


    因此,他希望李水能想出一個合適的辦法,兼顧到各個方麵。


    李水想了想,對嬴政說道:“陛下,臣有一個不太成熟的建議。”


    嬴政點了點頭:“但說無妨。”


    李水說道:“祭祀大典,雖然沒有勞民傷財,但是花費的東西,依然不菲。”


    “我大秦現在雖然日漸富足,但是有些地方,尤其是那些窮鄉僻壤的地方,百姓的生活還是很艱辛的。”


    “因此,臣認為,這些錢,固然應當花,但是也應該花在刀刃上。”


    “譬如這一次,祭祀大典上的時候,有美人灑下花瓣,這就有些浪費了。”


    朝臣們都有點無語:祭祀大典的章程,不是你定的嗎?怎麽自己還罵起自己來了?


    李水說道:“可是一切從簡,也不太合適,那樣的話,無法體現陛下的威嚴。”


    “因此臣建議陛下,定下一個規矩來。五年一小祭,十年一大祭。”


    “如此一來,因為不是每年祭祀,所以百姓們會格外珍惜。而因為準備了五年、十年,祭祀大典也可以更加隆重。”


    “又因為給了朝臣們五年的時間,休養生息,朝臣們再買門票的時候,應當就不會那麽心疼了。”


    朝臣:“……”


    他麽的,你還吃定了我們了是嗎?


    嬴政聽了李水的分析之後,滿意的點了點頭,微笑著說道:“不愧是我大秦的謫仙啊。”


    李水謙虛的說道:“臣這點頭腦。不及陛下的萬分之一。”


    嬴政嗬嗬笑了一聲,對周圍的人說道:“既然如此,那就這麽定了。擇日張榜公布,告訴百姓吧。”


    眾人都答應了一聲,隻好紛紛退去了。


    而有些朝臣,已經開始打腹稿,琢磨著寫奏折了。


    得想辦法告訴陛下,讓陛下知道,百官的生活是何等的艱辛……


    …………


    齊魯兩地很熱鬧。


    但是有一間小屋,卻很安靜。


    小屋裏麵,關著蒼絝。


    蒼絝被綁在一根柱子上,經受了嚴刑拷打。


    但是他始終咬緊牙關,堅稱自己不是東夷人。


    不得不說,這人也確實是一條漢子,至少在抗擊打能力方麵,令人敬佩。


    看守蒼絝的小卒也不著急。畢竟此人承認不承認,已經無所謂了。


    在抓住蒼絝的當天,秦兵就突襲了東夷人駐地,並且將東夷人盡數抓獲。


    當蒼海君被抓的時候,他已經徹底茫然了。


    不是要做齊地的王嗎?怎麽自己這麽快就敗了?竟然被一小隊秦兵給抓了?


    這一瞬間,蒼海君感覺自己的世界都要崩塌了。


    從自信到自卑,隻在一瞬間。


    最後,在秦兵的一番逼問之下,蒼海君全都招了。


    秦兵們拿到蒼海君的口供之後,交到了李斯手中。


    李斯,畢竟是廷尉。


    他看著口供,陷入了深思之中。


    這口供中說,是一個叫張良的人,委托東夷人進行行刺的。


    而這個張良……李斯有印象。


    那不是槐穀子家中的管家嗎?


    這麽說……槐穀子的管家,參與了行刺?


    這就有意思了。


    這是一個扳倒槐穀子的絕佳的好機會啊。


    如果能扳倒槐穀子,那麽自己的欠款就再也不用還了。


    當然了,這隻是李斯的暢想而已。


    畢竟……曾經這樣的好機會太多了,每個人都覺得能扳倒槐穀子,可是最後怎麽樣了?反而被反咬一口,身首異處。


    李斯有點怕了。


    不不不,李斯不認為自己是怕,李斯覺得……自己是變聰明了。


    審時度勢,不做無謂的努力。


    他倒背著手在屋子裏走了一晚上,越走越是發愁。


    張良是反賊,那麽槐穀子就是反賊嗎?這說不過去。


    所以要告槐穀子,八成是告不贏的。


    可是這樣一份證據擺在麵前,不利用一下的話,又有些不甘心,怎麽也得撈點好處啊。


    真是令人糾結不已。


    最後李斯靈機一動,忽然想到了一個辦法。他把口供揣在懷裏,急匆匆的向李水的住處走去了。


    他打算,把這口供賣給李水,然後問問李水,能不能用口供抵債,免除一些欠款。


    嘿嘿,李斯覺得,自己真的是個很機靈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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