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於越,一夜未眠。


    這一晚上,淳於越都在奮筆疾書,滿腔的怒火,滿腔的激情,都化作激揚文字,落在了紙上。


    國之將亡,必生妖孽。這是淳於越最大的感受。


    槐穀子,折騰的夠多了,應該有人正本清源,撥亂反正了。


    起初的時候,淳於越還在批評伏堯的漫畫書,漸漸的,情緒有點收不住了,他開始批評槐穀子的人品,開始批評槐穀子的行為。慢慢的上升到了個人品德與家國天下上麵。


    等天亮時分,淳於越終於寫完了這一篇針對商君別院的文章。


    他看了一遍,然後一拍大腿,忍不住讚了一聲:“好!好啊。”


    此文深入淺出,講了槐穀子的種種無恥行徑,尤其講到最近槐穀子利用漫畫書騙人的事。


    相信這文章發出去之後,眾人定然會不齒槐穀子的為人,然後感激自己的仗義執言。


    淳於越顧不得休息,帶著文章走出了房間。


    淳於甲,早就等候在外麵了。


    他已經侍奉淳於越很多年了,他太了解淳於越了,他知道今日必定有事發生。


    果然,淳於越說到:“備車。”


    淳於甲立刻找來了車馬。


    淳於越登上馬車的時候,問淳於甲:“鹹陽城中,何處人最多?何處消息傳播的最廣?”


    淳於甲想了想,說到:“人數最多的地方,莫過於謫仙樓了。”


    淳於越一聽到謫仙樓兩個字,心中就有些不快,因為他討厭李水的為人。


    不過,為了天下蒼生,與敵人虛與委蛇,也是必要的。


    於是淳於越點了點頭,說到:“那就去謫仙樓吧。老夫要將槐穀子的把戲廣而告之。”


    淳於甲猶豫了一下,對淳於越說到:“主人,小人勸你還是先去睡一會。如今時候尚早,即便是謫仙樓附近的人也不多。我們不如等到正午時分,那時候謫仙樓附近有許多酒客與食客。”


    淳於越微微愣了一會,然後點了點頭:“罷了,那就等一會吧。”


    現在淳於越就像是一個刀客,急不可耐的要將李水斬落馬下,要戳穿他的騙局。再等一會,如何等得下去?


    但是淳於越也知道,自己必須再等一會,因為現在人數太少,自己的文章起不到轟動作用。


    於是他耐著性子坐了下來,家中仆役呈上來了飯菜。


    淳於越勉強吃了一些,然後躺在了榻上。


    他想休息一會,但是根本睡不著,在榻上翻來覆去,輾轉難眠。一兩個時辰之後,淳於越才迷迷糊糊的閉上了眼睛。


    但是他沒有休息多久,就被淳於甲叫醒了。


    正午,已經到了。


    淳於也翻身爬起來,對淳於甲說到:“走,立刻前往謫仙樓。”


    謫仙樓跟前,人頭攢動。


    進入謫仙樓的,自然都是有錢人。而圍繞著謫仙樓,也形成了一條商業街,凡是有些閑錢的百姓,都喜歡過來逛逛。


    這個地方,算是鹹陽城中最繁華的所在了。


    淳於越在謫仙樓跟前停了車,然後把文章交給了淳於甲。對他說道:“念,對著所有人,大聲念出來。”


    淳於甲看了看文章,然後有些猶豫的說到:“主人,小人聽說……謫仙和李信大人也到了這裏。現在恐怕正在謫仙樓中飲酒,我們當著他們的麵念這些東西,會不會……”


    淳於越嗬嗬冷笑了一聲,說道:“他槐穀子,用一本滿是圖畫的書,就想要坑騙天下人。還有周青臣一班阿諛奉承之徒,幫忙大造聲勢,胡言亂語。”


    “這麽厚顏無恥的事他都能做得出來,老夫還用得著顧及他的麵子嗎?老夫就是要讓他當場丟臉,讓他知道什麽是羞恥。但願他知恥而後勇,能夠改過自新啊。”


    淳於甲應了一聲:“小人全憑主人吩咐。”


    隨後,淳於甲站在了謫仙樓門口。大聲說道:“淳於博士,有話要說。”


    無論謫仙樓內外,所有人都安靜下來了。


    二樓,李水對李信說道:“咱姐丈又要幹什麽?”


    李信拿出來一袋麥花:“我怎麽知道?你這麽喜歡他做你姐丈,我送給你好了。”


    李水笑嘻嘻的說道:“李兄,其實換個角度想的話。淳於博士倒也不是那麽讓人討厭,是有一些可愛的。”


    李信翻了翻白眼:“當初這老頭對我耳提麵命,諄諄教誨的時候,那幅煩人的樣子你可是沒有看到啊。幸虧我心胸寬廣,不然的話,早就一劍把他劈成兩半了。”


    李水哈哈大笑。


    這時候,淳於甲已經將那張紙拿出來了,然後開始大聲地朗讀。


    淳於越很直白的揭露了李水的騙局,然後呼籲鹹陽城中的百姓,不要相信謫仙樓的宣傳,北遊記這本書,根本不值得買。


    淳於越畢竟是有所顧忌的,沒有點名這本書是伏堯寫的。但是他也提出來了,這一係列的運作,都是謫仙搞出來的。


    淳於甲念的很帶勁,而淳於越坐在馬車裏麵,把簾子悄悄的掀開了一條縫隙,偷偷觀察眾人的反應。


    他看到眾人的第一反應是錯愕,顯然是被這個消息衝擊到了。


    然後,第二個反應是鄙夷。有些人還在小聲地議論,滿臉的不屑。


    淳於越微微一笑,覺得自己的目的算是達到了。


    從此以後,槐穀子應該知道收斂了吧?希望他能明白,以後無論做什麽事,都應該老老實實,腳踏實地。以禮儀為根本,以忠信為準則。


    在眾人的竊竊私語中,淳於甲的文章念完了,然後回到了馬車上。


    淳於越微笑著說道:“效果似乎不錯啊。”


    淳於甲則皺著眉頭,對淳於越說道:“主人,有一件事小人覺得很奇怪啊。念完文章之後,眾人好像並沒有對槐穀子多麽痛恨,反而竊竊私語,不少人提到了主人的名字。”


    淳於越微微一愣:“這是何意?為何提到我的名字?你去聽聽,他們在議論什麽。”


    淳於甲應了一聲,走到了幾個百姓身後,悄悄的偷聽。


    隻聽見那百姓說道:“想不到啊,淳於博士,竟然如此厚顏無恥,往日真是信錯他了。”


    淳於甲懵了:不對啊,百姓這麽罵起博士來了?難道是我的文章念錯了?


    又有百姓說道:“淳於博士為了對付謫仙,竟然用出這種手段來,唉,何苦來哉。”


    還有人說到:“淳於大人一生賢良方正,想不到今日做出這等事,這算是晚節不保吧?”


    淳於甲聽得有點懷疑人生。


    他接連換了好幾個地方,所有低聲議論的百姓,都在指責淳於越。


    淳於甲心情複雜的回去了。


    淳於越坐在馬車裏麵,問道:“如何?”


    淳於甲有點不知道怎麽回答,他含含糊糊的說道:“大人,這些百姓笨如豬狗,小人覺得,以後不要在他們身上浪費時間了。”


    淳於越搖了搖頭,對淳於甲說道:“百姓笨如豬狗,那是我們實施教化不力。他們都說了什麽?你原原本本的告訴老夫,一個字也不許篡改。”


    淳於甲咬了咬牙,把百姓的話複述了一遍。


    淳於越聽了之後,差點一口血吐出來。


    我熬了一晚上啊,一晚上沒睡,為你們寫了揭露槐穀子的文章,你們不感激我也就罷了,居然還罵我?


    天呐,恩將仇報,以至於此,這還是人嗎?


    淳於越恨不得掀開簾子,對外麵的百姓破口大罵了。


    但是,他畢竟是當世大儒,涵養極好,而且一輩子都在養氣,倒也能克製自己的情緒。


    他對淳於甲說道:“罷了,這怪不得百姓們。他們是受到了槐穀子太多的蠱惑,中毒太深啊。”


    “往日槐穀子給了他們小恩小惠,又給他們灌輸了一些唯利是圖的想法。這些百姓,被槐穀子蒙蔽了眼睛,因此老夫說了幾句槐穀子的不是,他們就痛恨至此。”


    “看來,對於槐穀子的揭露,不是太多了,是太少了。應該繼續啊。”


    淳於甲連連點頭。


    這時候,馬車外麵有人小聲說道:“這可是淳於府的馬車?”


    淳於甲探出頭去看了看,很快又回來了,對淳於越說道:“是周青臣在附近,想要上車與主人一敘。”


    淳於越淡淡的說道:“周青臣?嗬嗬,你去問問他有什麽事。有事的話,讓你代為傳達也就罷了,老夫的車,乘坐的都是高潔之士,容不得玷汙。”


    淳於甲應了一聲,下車了。


    良久之後,淳於甲回來了。回來的時候,麵色蒼白,手腳都在發抖,一副驚慌失措的樣子。


    淳於越有些不安的問道:“這是怎麽了?”


    淳於甲抬起頭來,用十分苦澀的聲音說道:“主人,出事了。”


    淳於越催促道:“出什麽事了?快說。”


    淳於甲說道:“周青臣告訴小人,說在主人來這裏之前,謫仙和李信到了。他們比主人早了兩刻鍾。”


    淳於越問道:“那又如何?”


    淳於甲說道:“謫仙到了之後,便對著眾人宣布,說他和主人有一個賭約。要賭一賭北遊記和堯舜之鄉的銷量。”


    “周青臣說,這是謫仙的一條妙計,因為謫仙和主人都是鹹陽城中的名人,你們兩個的賭約,會迅速的傳遍鹹陽城,會有無數的人關注這件事。”


    “而這也有會讓這兩本書人盡皆知。等到售賣的時候,無論是北遊記還是堯舜之鄉,都會賣出去更好的價錢。”


    淳於越說道:“那又如何?”


    淳於甲苦澀的說道:“然而,主人後來到了,並且讓小人念了一篇文章。因此……”


    淳於越忽然回過味來了。


    前腳,槐穀子剛剛宣布,堯舜之鄉要和北遊記比拚銷量。


    後腳,自己就來詆毀北遊記。


    這在那些百姓眼中,成什麽了?


    自己為了賭約的勝利,不惜詆毀他人。


    小人,徹頭徹尾的小人啊。


    可是……我冤枉啊。


    我一生方正,彬彬有禮,我待人寬厚,我仁義為本,我慎獨,我……


    我竟然落得如此下場。


    我竟然讓鹹陽城所有百姓都誤會我?


    不行,不行,我要出去解釋。


    淳於越的身子動了動,要走出馬車,但是他忽然覺得天旋地轉,然後栽倒在了馬車裏麵。


    淳於甲立刻慌了,大聲呼喊:“來人,快請醫者,我家主人暈倒了。”


    …………


    謫仙樓,二樓。


    李水看著外麵的馬車,對李信說道:“姐丈好像暈倒了,被送到醫館了。”


    李信搖了搖頭,歎息著說道:“太慘了,實在是太慘了。”


    這時候,周青臣上來了。


    李水問周青臣:“都告訴他了?”


    周青臣嗯了一聲:“是。”


    李水看著醫館的方向,有些無奈的說道:“姐丈也太心急了,就算要和我打嘴仗,也應該調查清楚再來啊,這樣悶頭悶腦的過來,這不是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嗎?”


    李信嗬嗬笑了一聲,然後問李水:“槐兄,我請教一下。如果你是淳於越,你怎麽打這個嘴仗呢?”


    李水說道:“這就太簡單了,我應該找一個不相幹的人。至少沒人知道我和他的關係。然後大肆詆毀北遊記。同時隱晦的誇讚堯舜之鄉兩句。如此一來,目的就達到了。”


    李信說道:“那我們應該小心一點啊。萬一淳於越醒過味來,也用這一招怎麽辦?”


    李水搖了搖頭,笑眯眯的說道:“不必了,你放心吧,這一招不管用了。”


    李信將信將疑的問道:“當真?”


    李水點了點頭。


    …………


    與此同時,皇宮之中,季明正在隔著牆和胡亥說話。


    季明說道:“公子,小人已經打聽清楚了,消息絕對可靠。是伏堯和未央聊天的時候透露的,他們確實和淳於越打了個賭。賭誰的書賣得好。”


    胡亥淡淡的說道:“我們要有所動作,一定要讓商君別院輸了不可。咱們在暗中,能給他製造一點混亂就製造一點混亂,能咬他一口就咬他一口。”


    季明興奮的一拍手:“公子,奴婢也是這麽想的。奴婢這就找人去散布一些流言,就說這個什麽北遊記,不堪入目,一點都不值得買。”


    胡亥滿意的嗯了一聲,然後低聲說道:“記著,不要暴露我們的身份。”


    季明笑嘻嘻的說道:“這個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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