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多日,巨夫又見到了李水。心中不由得感慨萬千。


    當初巨夫好好做郡守,沒想到被項梁威逼利誘,被迫從了反賊。


    從那時候起,巨夫就知道,自己這一輩子是完蛋了。投降反賊,萬劫不複啊。


    是謫仙給了自己第二條生命。不僅給了自己第二條生命,而且給了自己第二次建功立業的機會。


    自己因為有罪在身,不可能做官了。是謫仙通過一番運作,讓自己做了伏堯公子的隨從。


    雖然說是隨從,可是這北地郡的大小事務,哪一樣自己沒有參與過?


    有時候,巨夫經常會陷入到恍惚之中,似乎自己又做了郡守,又得到了陛下的認可。


    北地郡欣欣向榮,戶口越來越多,百姓越來越富裕。


    巨夫漸漸的愛上了這個地方。


    在這裏,伏堯公子經常提出各種奇思妙想,而王老實又以商賈的眼界,提出各種有意思的想法。再經過自己的把關,付諸實施。


    三個人合作的親密無間。


    原本荒涼貧窮的北地郡,在一年之內,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巨夫看著成長起來的北地郡,就像是看到了自己的孩子一樣。


    而這一切,都是謫仙賜予的。


    所以,巨夫一臉感激的走到李水跟前,深深的行了一禮。


    他彎下腰去,眼淚就忍不住想要落下來。


    結果李水踹了他一腳:“惡心死了,雞皮疙瘩掉一地,滾滾滾。”


    巨夫連忙擦了擦眼淚,幹笑著說道:“小人,對謫仙的感激之情,猶如河水泛濫,一發而不可……”


    李水:“……”


    嬴政和朝臣已經走了,李水和巨夫、王老實等人,又開始宴飲。


    李信早就不耐煩了,吩咐夥計說:“上酒上酒,喝茶有什麽意思。”


    夥計一臉無奈的送進來了一些仙酒。


    眾人邊喝邊聊,到傍晚時分,已經喝的差不多了。


    李水拍了拍伏堯的肩膀,大著舌頭說:“咱們該走了,不然的話,天黑之後宵禁,觸犯了你的法令,影響不好。”


    伏堯趔趄了一下身子,他被李水快壓的站不住了。


    伏堯幹笑了一聲,對李水說道:“義渠城,沒有宵禁。”


    李水愣了一下:“沒有宵禁嘛?”


    伏堯說道:“沒有。義渠城的護鄉團閑著也是閑著,晚上也可以巡邏。而且沒有宵禁,百姓晚上也可以做生意。”


    李水點了點頭:“你這話有道理。走走走,為師教你一些好玩的東西。”


    伏堯扶著李水,王老實扶著李信,四個人趔趔趄趄的向外麵走。


    巨夫也喝的有點頭昏腦漲了,可惜,沒人搭理他。


    於是……巨夫落在了後麵。


    等他走出茶樓的時候,發現李水和李信已經走遠了。


    他想要趕上去,忽然旁邊的巷子裏麵,伸出來一隻手,一把抓住巨夫的胳膊,將他拽到了巷子裏麵。


    巨夫嚇得出了一身冷汗,酒立刻就醒了。


    他虛張聲勢的說道:“我乃伏堯公子身邊的人,誰敢無禮?”


    黑暗中有個蒼老的聲音嗬嗬笑了一聲:“巨夫,你好大的官威啊。”


    巨夫聽到這聲音之後,頓時一愣。


    這聲音……有點耳熟啊。


    忽然,巨夫想起來了,這不是淳於越的聲音嗎?


    他試探著說道:“是淳於博士?”


    黑暗中有人淡淡的嗯了一聲。


    巨夫幹笑了一聲,有點不安的說道:“博士為何在這黑乎乎的小巷子裏麵等著在下?天下人都知道,博士光明磊落,怎麽今天反倒……”


    淳於越有些不快,他淡淡的說道:“巨夫,老夫不與你多費唇舌,我隻問你一句,老夫要你辦的事,你為何沒有辦?莫非你覺得你可以戲耍老夫?”


    當初淳於越曾經給了巨夫大筆的金銀,讓他搞亂北地郡。


    結果北地郡蒸蒸日上,得到了陛下的誇讚。


    淳於越心裏很惱火,覺得自己被巨夫給耍了。


    淳於越是什麽人?那是朝中重臣啊,即便巨夫還是郡守,淳於越也不會把他放在眼裏,更何況現在巨夫隻是沒有官職的隨從?


    所以,今日淳於越是來興師問罪的,並且打算懲治巨夫一番。


    巨夫聽見淳於越這麽問,立刻幹笑了一聲,對淳於越說道:“博士,你可真是冤枉在下了。”


    巨夫早就料到了淳於越會來興師問罪,所以早就想好了應對的策略了。


    淳於越淡淡的說道:“老夫怎麽冤枉你了?你倒是說來聽聽。”


    巨夫歎了口氣:“當初博士是交代了在下,要搞亂北地郡,是不是?”


    淳於越沒有回答,反而對旁邊的淳於甲說道:“去搜一下。”


    淳於甲應了一聲,開始給巨夫搜身。


    巨夫有點納悶:這是什麽意思?


    忽然,他反應過來了,淳於越這是擔心自己藏著留聲機。


    巨夫不由得感慨:淳於博士,年紀挺大,但是這思路一點都不呆板啊,還有這種警惕心呢?


    巨夫苦笑了一聲,對淳於越說道:“博士,留聲機笨重,操作不便,我若真要錄音,一定瞞不住。”


    這時候,淳於甲液搜身完畢了,對淳於越說道:“主人,他身上沒有可疑的東西。”


    淳於越淡淡的嗯了一聲,這才問巨夫:“你覺得,老夫交代你的事,你做的怎麽樣?”


    巨夫一臉委屈的說道:“博士,在下努力的去做了。沒有搞亂北地郡,並非是在下不為,實在是在下不能也。”


    “在下努力的搞亂北地郡,可是北地郡始終不亂,在下能有什麽辦法?”


    淳於越有點不快:“胡說八道。治理天下,何其不易?旁人小心謹慎,尚且會出錯,會出亂子。”


    “你故意搞亂北地郡,北地郡卻亂不了?這是什麽道理?”


    巨夫歎了口氣:“博士,在下到了北地郡之後,未曾有一日忘記博士的囑托。”


    “在下日思夜想,覺得想要搞亂北地郡,又不被伏堯公子發現,莫過於放任自流,甚至推波助瀾。”


    “伏堯公子和王老實,在北地郡大行商賈之道。我若放任他們這樣幹,北地郡不就亂了嗎?”


    淳於越點了點頭:“這話有道理啊。你是這麽做的嗎?”


    巨夫一拍大腿:“在下就是這麽做的啊。博士如果不信的話,可以隨便找個人問問,在下是不是一直支持他們大行商賈之道?”


    “在下兢兢業業,廢寢忘食的搞亂北地郡啊。可是這北地郡非但沒有亂,反而越來越繁榮了,在下也是摸不著頭腦,苦惱的很啊。”


    淳於越:“……”


    他陷入了深思之中。


    如果巨夫說的是真的,那可真是奇怪了。


    巨夫忽然歎了口氣,極為痛苦的說道:“有時候夜深人靜,萬籟俱寂,小人會經常陷入痛苦的思索之中:為何,大行商賈之道,讓北地郡大獲成功呢?難道我們以往的經驗都是錯誤的嗎?”


    淳於越也陷入到了迷茫之中。


    不過淳於越畢竟是當時大儒,自然有自己的一套邏輯。


    他不會這麽輕易就被說服的。


    淳於越緩緩地搖了搖頭,說道:“不對,還是不對。依老夫看來,北地郡的成功,定然是表象。”


    “沒有儒學作為支撐,一切繁華就如同地基不牢的樓閣,來一陣風雨就會倒塌了。假以時日,北地郡必定大亂。”


    巨夫立刻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來:“原來如此啊。有道理,在下終於明白了。”


    “如此說來,在下其實是成功了?在下成功的搞亂了北地郡,隻是沒有表現出來而已?”


    淳於越微微一愣。


    巨夫這麽說的話,好像也沒有問題。但是……總覺得哪裏不對。


    巨夫向淳於越拱了拱手,幹笑著說道:“博士,若沒有什麽事的話,在下就先告辭了。”


    淳於越淡淡的嗯了一聲。


    等巨夫走遠了,淳於越才忽然反應過來:不對啊,老夫讓他搞亂北地郡,那是為了讓陛下失望啊。現在他確實搞亂了北地郡,卻沒有讓陛下看出來,那能有什麽用?


    淳於越重重的歎了口氣,滿臉無奈。


    …………


    義渠城中,不止淳於越恨巨夫,胡亥同樣恨的牙根癢癢。


    當初季明從他那裏拿走了大量的金銀,聲稱交給了巨夫。結果呢?


    胡亥恨不得把巨夫剁成肉醬。


    不過,胡亥還有理智,他知道自己現在的處境很微妙。


    這一次,沒有得到陛下的喜愛,甚至陛下對自己的施政方式頗有微詞。


    所以,千萬不能有太大的動作,以免招來陛下的反感。


    所以,胡亥決定求穩,不去招惹巨夫。


    萬一自己前腳訓斥了巨夫,後腳巨夫就跟槐穀子告密,那就糟了。


    不過,坐以待斃,也不是胡亥的風格。


    他思索了一番之後,命人把馮刃疾叫來了。


    在胡亥看來,馮刃疾這家夥,在朝中姥姥不疼,舅舅不愛,是個很孤獨的倒黴鬼。


    這樣的人,比較安全。


    馮刃疾是哭喪著臉來的。


    這一段時間,他一直很低調,希望大家把他忘記。


    所以,平時他話也不多說一句,除非必要,就躲在房間中不露麵,爭取做一個透明人。


    怎麽……怎麽還是被胡亥公子給發現了?


    馮刃疾有一種預感,可能又要發生一些不好的事了。


    馮刃疾到了之後,胡亥對他微微一笑,說道:“先生請坐。”


    馮刃疾誠惶誠恐的坐下來了。


    胡亥淡淡的說道:“先生啊,你可知道,我掌管上郡將近一年,最大的收獲是什麽?”


    馮刃疾躬身說道:“是……學到了治國經驗?”


    胡亥微笑著搖了搖頭:“非也。”


    馮刃疾絞盡腦汁的想了想:“是……見識到了風土人情?”


    胡亥還是搖頭。


    馮刃疾又說:“是……發現了祥瑞?”


    胡亥哈哈大笑,說道:“也不是。”


    馮刃疾小心翼翼的問道:“難道是……取得了一些錢財?”


    胡亥似笑非笑:“莫非先生覺得胡亥是個貪官嗎?”


    馮刃疾連連搖頭:“下官一時口誤,公子恕罪。”


    胡亥淡淡的說道:“本公子最大的收獲,是遇到了一些人才啊。”


    “昔日住在深宮之中,本公子身邊,無人可用。做起事來,束手束腳。這一次在上郡,有一些精明幹練之人,投靠了我,他們忠心耿耿,如同一把利刃一樣,讓本公子心裏覺得很踏實。”


    胡亥指了指在旁邊侍奉的幾個仆役,微笑著說道:“他們,其實便是我的死士。”


    “如果我要他們取先生的頭顱,他們會不問情由,毫不猶豫的去做。”


    馮刃疾嚇得一哆嗦,滿頭大汗的說道:“公子,下官……下官沒有得罪公子啊。”


    胡亥哈哈一笑:“隻是說笑而已,先生何必緊張?胡亥對先生,可是很敬重的。”


    馮刃疾連聲說不敢。


    胡亥展示了一番實力之後,又換了一副口吻,十分關心的對馮刃疾說道:“先生在朝中,頗有名聲啊。胡亥雖然遠在上郡,也聽說過先生的大名。”


    “先生一口氣彈劾了槐穀子、李斯、淳於越……真乃猛士也。”


    馮刃疾苦笑不已,他有點搞不清楚,胡亥是不是在諷刺他。


    胡亥又說道:“先生這等不畏強權,一心為國的猛士,胡亥是最敬畏的。不過……先生也要小心,有些奸佞小人,會懷恨在心,找你的麻煩啊。”


    馮刃疾躬身說道:“是,是……下官記下了。”


    胡亥歎了口氣:“記下,又有什麽用?你一番彈劾,把朝中有實力的人得罪了一個遍。聽說你的親戚,禦史大夫馮去力,公開宣稱,與你不共戴天?從此以後,你可再沒有靠山了。”


    “如果某些厚顏無恥的朝臣要對付你,誰會為你出頭呢?”


    馮刃疾戰戰兢兢,不能作答。


    胡亥微笑著說道:“若先生不嫌棄的話,就入我門下,如何?”


    馮刃疾一愣:胡亥公子,這是要招攬我?


    胡亥淡淡的說道:“怎麽?先生不願意?”


    馮刃疾注意到,胡亥的那些死士,個個手按劍柄,似乎隨時打算來上一下。


    馮刃疾立刻好漢不吃眼前虧,誠懇的說道:“願意,下官願意。”


    胡亥滿意的點了點頭:“既然如此,那咱們就是自己人了。”


    馮刃疾幹笑著說道:“是啊,是啊。”


    說這話的時候,他也在思考利弊。


    其實,被胡亥公子招攬,倒也未必是什麽壞事。有一個公子做後盾,總歸沒錯。


    結果他剛剛想到這裏,就聽見胡亥說道:“既然是自己人,那麽本公子就有話直說了。我需要你幫我彈劾一個人。”


    馮刃疾頓時遍體冰涼:又來了。


    他顫抖著問:“是誰?”


    胡亥一臉微笑,十分和藹的說道:“伏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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