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臣們跟著黑丁,滿腹疑惑的向所謂的護鄉團走去。


    在路上的時候,朝臣們越想越覺得不可理解。


    眾所周知,百姓們最怕的就是服役,一旦當了士兵,就需要背井離鄉,告別親人,就需要打仗,就需要吃苦……


    天底下怎麽會有人主動當兵?


    如果伏堯公子沒有強迫他們,那就肯定是蠱惑他們了。


    除此之外,朝臣們想不到別的原因了。


    而胡亥,想的更深入一些:這個護鄉團,是屬於朝廷的,還是屬於伏堯的?


    胡亥在上郡的時候,也曾經讓服徭役的人從軍。


    但是那不一樣,上郡的兵馬,都是屬於朝廷的。


    胡亥在心裏暗暗地盤算著,如果能告伏堯一狀,說他擁兵自重,那就太好了。


    無論伏堯幹的多麽熱火朝天,這一項罪狀,就能讓他萬劫不複。


    不過,胡亥沒有立刻開口,他在等機會,等到證據確鑿的時候,再跟皇帝吹這個風。


    胡亥很清楚,現在說出去,沒根沒據的,更像是在誣陷,反而會適得其反,給嬴政留下不好的印象。


    時間不長,黑丁已經帶著眾人到了護鄉團的軍營。


    軍營看起來很像是那麽回事,門口有兩隊士兵正在站崗。


    淳於越吩咐黑丁說道:“不要透露我們的身份。”


    黑丁應了一聲:“大人放心。”


    眾人走到軍營門口的時候,被攔住了。還鄉團的士兵說道:“軍營重地,閑雜人等,不得靠近。”


    黑丁對士兵說道:“我是黑丁,我要找王刀。”


    那士兵想了想,說道:“你等一下吧。”


    那士兵進去了,估計是去通報了。


    時間不長,士兵出來了,並且帶著一個身材魁梧的男子。


    這男子見了黑丁之後哈哈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今日這麽有空過來?”


    黑丁指了指男子,對嬴政一行人介紹說:“這便是王刀。”


    隨後,黑丁又對王刀說:“這些是鹹陽城中來的貴人,他們具體是誰,你就不用問了。”


    忽然王刀直勾勾的看著扶蘇,極為敬畏的行了一禮。


    扶蘇納悶的問道:“你認得我?”


    王刀很尷尬的說道:“認識,小人自然是認識公子的。”


    嬴政好奇的問道:“你怎麽認識的?”


    王刀有些猶豫。


    嬴政感覺到這其中似乎別有隱情,於是低聲說道:“朕乃當今天子,你但說無妨。不必有顧慮。”


    王刀嚇了一跳,又要行禮,但是被人攔住了。


    王刀緊張出來了一腦門汗,他神色有些古怪的說道:“小人……小人自然是認得扶蘇公子的。因為小人本來就是隴西郡人士。”


    “上次小人在學堂學習的時候,公子曾經來學堂巡遊,小人那時候便見了公子一麵。”


    扶蘇微微一笑:“你記性倒好。”


    旁邊的胡亥反應很快,問道:“那你又這麽到了北地郡呢?你也是逃出來的嗎?”


    淳於越臉色一黑:這個胡亥公子,怕是想要借此詆毀扶蘇公子啊。不過……他這個“也”字用的極好……


    王刀唯唯諾諾,不敢說話。


    胡亥更來了精神,他笑眯眯的說道:“如今父皇在這裏,你還有什麽不敢說的?而我長兄為人寬厚,一定不會報複你的。”


    嬴政也淡淡的說道:“你但說無妨,可是你若有隱瞞的話,朕定不饒你。”


    王刀隻好硬著頭皮說道:“公子到了隴西郡之後,建了不少學堂。並且給各縣下了標準,要在幾個月之內,令若幹人學得禮儀。”


    “小人便是被縣令拉過去湊數的。每十天有兩天要呆在學堂裏麵,學習禮儀。”


    “小人家中還有田,還有牛羊要喂。耽擱這兩天,要誤不少事。”


    “而且學到的禮儀,好像也沒有什麽用處。那裏麵說的都是怎麽治國的事,什麽有朋自遠方來,什麽學而不思則惘。什麽仁義禮智信。”


    “這些東西,也不能讓人吃飽飯啊。”


    “後來學堂裏經常有人逃跑,縣令無奈,就隻能抓新的人來充數。”


    “小人眼看著一個月之內,學堂裏麵的同窗已經換了三茬了。剛開始入學的那些人,都已經逃的差不多了。”


    “小人就想,要不然我也走吧。於是回家收拾細軟,離開了隴西郡。”


    “在路上的時候,小人聽人說,北地郡是個好地方。於是小人來碰碰運氣。”


    “沒想到到了這裏之後,當真是來對了。這裏有很多機會。我家那婦人,找了個縫製皮貨的生意,竟然掙了不少。”


    胡亥問道:“那你怎麽又從軍了呢?在這裏從軍,是自願的嗎?”


    王刀說道:“當然是自願的。”


    王刀說:“一來呢,護鄉團是朝廷出錢,咱們北地郡越來越富裕了,所以在這裏當兵,待遇很好。每天能吃飽飯,隔上兩三天還有肉。”


    “又因為咱們這裏有不少皮貨,不少鐵器,所以都有盔甲。這裝備精良了,當兵就沒有往日那麽危險了。”


    “所以在北地郡當兵,不是苦差事,是美差,隻有身體合格的人才能當兵。你身材多高,有多少斤兩,是不是孔武有力,眼神有沒有問題,耳朵好不好使,都很重要。不合格的人,想當兵還當不上呢。”


    旁邊的黑丁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是這樣。當初小人想要當兵,便因為不夠高,被退回來了。”


    王刀接著說:“除此之外,便是國仇家恨了。北地郡富裕,便有一些心術不正之人,來打我們的主意。”


    “他們劫掠商賈,劫掠百姓。無惡不作。若商賈死了,我們去哪裏做活?而那些百姓,都是我們的親人啊。”


    “因此伏堯公子決定成立護鄉團,專門護衛家鄉。這個命令一出來,不知道多少人踴躍報名,真的是群情激憤。”


    “所以,我們在這護鄉團裏麵,不是為了混日子,想要舒舒服服的吃軍餉。我們訓練嚴格,都出了力氣,是為了保護家鄉,保護大秦。”


    王刀說的慷慨激昂,語氣之中,頗有一種自豪感。


    忽然,王刀對嬴政說道:“陛下,想不想進去看看?”


    嬴政微微一笑,說道:“你們這護鄉團,軍紀嚴明啊。方才朕想要進去,但是被人攔下來了。”


    王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說道:“若陛下當真要進去的話,倒也可以。小人在這裏是一個伍長,也算有點麵子了。有我擔保的話,是能進去的。”


    嬴政說道:“那便進去看看。不過,不要泄漏朕的身份。”


    王刀連連點頭:“是,小人明白。”


    王刀立刻快步走到門口,向守門的軍士說了幾句,那軍士就把門打開了。


    嬴政一行人跟著王刀走進去。果然看見裏麵的士兵衣甲鮮明。


    有不少人正在演武場上操練,喊聲震天,揮汗如雨。


    這些士兵,個個身材魁梧,一臉剛毅。最重要的是,他們的眼神之中有光彩,仿佛知道為什麽而戰。


    嬴政看了一圈,滿意的點了點頭。


    這時候,王刀指著前麵說道:“那邊便是郡尉,我們都是郡尉統領的。”


    嬴政點了點頭。


    而胡亥有點泄氣。


    對方是郡尉統領的,這說明什麽?說明他們是朝廷的兵馬,看來想要狀告伏堯擁兵自重,那是不可能了。


    郡尉也注意到了嬴政一行人。


    他有些遲疑的走過來了。


    他隱隱約約的能感覺到,這些人有些不凡。於是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


    嬴政沒有表明身份,隻是客客氣氣的和他聊了幾句。


    淳於越忽然問道:“除了護鄉團之外,北地郡原來的兵馬呢?”


    郡尉笑了笑:“原來的兵馬,伏堯公子帶走了。如今公子正在與北疆交接的集市上巡查,帶著那些人,可以保證安全。”


    淳於越聽了之後,說道:“莫非原有的兵馬,比護鄉團還要強悍?”


    郡尉說道:“那是自然。自從伏堯公子到了之後,北地郡蒸蒸日上。原本的兵馬,裁汰了一些老弱病殘,又補充進去了一些勇武有力者,再加上軍餉充足,器甲精致,因此是我們北地郡一等一的力量。”


    這時候,演武場上的士兵忽然其聲呼喝:“陛下萬歲,大秦萬歲。忠君愛國,百死不悔。”


    朝臣們雖然聽到這個聲音,不由得心中一震,有一種熱血沸騰之感。


    郡尉說道:“演武結束之後,將士們都會呼喊這幾句話。雖然隻有短短的十六個字,但是可以凝聚人心,真要打起仗來,死戰不退,以少勝多。”


    胡亥有點不服氣,小聲嘀咕了一句:“當真有那麽神嗎?”


    就在這時候,忽然有快馬飛奔而來,焦急的喊道:“不好了,不好了,伏堯公子被困,伏堯公子被困。”


    眾人頓時大驚。


    嬴政更是出言問道:“在何處被困?是否受傷?”


    報信的人奇怪的看了嬴政一眼,然後對郡尉說道:“伏堯公子在回來的路上,遇到了一夥匈奴人,對方將伏堯公子困在中間,請大人速速發兵解救。”


    郡尉立刻說道:“傳我命令,所有人披掛上馬。我要一刻鍾之內,大軍開拔。”


    整座軍營,迅速的動員起來,像是一鍋煮沸的開水一樣,所有人都忙忙碌碌的。


    而嬴政和朝臣就站在忙碌的士兵中間。


    嬴政問郡尉:“匈奴不是已經被滅了嗎?為何還有匈奴人?”


    郡尉說道:“匈奴滅亡之後,有一些匈奴貴族不甘心失去權柄,因此糾結了一批冥頑不靈者,殺人越貨,無惡不作。這些歹徒聚集在一塊,如同盜賊一般,經常騷擾北疆與北地郡。”


    這時候,有小卒牽過來一匹馬,對郡尉說道:“大人,請上馬。”


    眼看著郡尉要離開,嬴政說道:“我們與你同去。”


    郡尉猶豫了一下,朝嬴政拱了拱手:“這位貴人,在下不知道你是什麽身份,不過看你的氣度,應該並非凡人。”


    “隻是,匈奴被滅之後,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那一套已經不管用了。匈奴人,很多傾心向秦。而那些盜賊,趁機混入到了我中原。”


    “因此,來曆不明之人,恕在下不能帶著,免得鑄成大錯。”


    淳於越忽然指著不遠處的一個士兵說道:“他可是匈奴人,怎麽也能去?”


    郡尉說道:“護鄉團中,確實有匈奴人。隻因為北地郡也是他們的家鄉。他們在這裏有夫人,有孩子,他們對大秦感恩戴德,其熱愛之情,不下於中原人。”


    “最重要的,他們手上都沾了那些盜賊的血,因此極為可靠。”


    嬴政淡淡的說道:“朕乃當今天子,也不能跟你一塊去嗎?”


    郡尉頓時一驚。不過他很快回過神來,問道:“何以證明?”


    嬴政沒有生氣,而是滿意的點了點頭。


    這郡尉的表現很好,否則的話,隨便來一個人冒名頂替,這郡尉就傻乎乎的信了,那才令人擔心。


    旁邊的小宦官,將玉璽拿出來了。


    受命於天,既壽永昌。


    郡尉頓時拜倒在地。


    嬴政擺了擺手:“軍情緊急,這些虛禮就免了。出發吧。”


    郡尉應了一聲,帶著人走在前麵。而嬴政的人馬跟在後麵。


    這兩隊人馬一前一後,一路狂奔,很快到了出事的地點。


    遠遠的,眾人聽到了喊殺聲。


    嬴政站在車上,舉目遠眺。


    李水貼心的遞過去了一個望遠鏡。


    嬴政衝李水點了點頭,然後用望遠鏡向遠處看。


    這時候,郡尉沒有貿然衝過去,而是也拿出來了一個望遠鏡。


    伏堯手下大概有三百人,而匈奴人有千人之多。


    伏堯公子的三百人圍成了一個簡單的陣勢,依靠盾牌和戰車為依托,不斷的用弩箭和長矛打退敵人的一波又一波的進攻。


    很快,嬴政看到了伏堯。


    伏堯站在中間,一臉鎮定自若,並沒有十歲孩童該有的慌張。


    而伏堯身邊還有兩個人,看他們的相貌,依稀就是王老實和巨夫。


    巨夫正在勸說伏堯:“公子,援兵不知何時能到,我們護送你突圍出去吧。”


    伏堯搖了搖頭,他對著周圍的軍士大聲呼喊:“各位,伏堯年幼,無法與諸位一同殺敵。但我立下誓言,絕不先行一步。若爾等皆戰死在這裏,伏堯與你們同死。若我們能活著回到義渠城,伏堯與你們舉杯痛飲。”


    周圍的將士大呼萬歲,打退了敵人一波一波的進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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