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貴掙紮著從地上站了起來。


    他知道自己完了。這一次沒有得罪謫仙,但是徹徹底底的把丞相得罪死了。


    丞相可是拿出來了一萬萬錢啊。現在一萬萬錢,變成了五萬錢。丞相打死自己都算是輕的。


    周貴剛剛站起來,王綰的耳光又到了。周貴的身子晃了一下,重新栽倒。


    但是他很頑強,又站起來了。


    周貴知道,如果今天王綰隻是他他幾個耳光,那他真的是賺到了。一萬萬錢換來幾個耳光,天底下還有比這個更便宜的事嗎?


    因此,周貴想讓王綰盡情的發泄怒氣。最好發泄完了之後,大人不記小人過,自己就可以過關了。


    但是這時候,商君別院的匠戶看不過去了。


    畢竟,周貴是他的大客戶啊。


    匠戶幹笑了一聲,朝王綰拱了拱手,說道:“大人,為何當街毆打我商居別院的貴客啊。”


    王綰冷冷的說道:“因為他喜歡被我打。”


    那邊臉已經被抽腫的周貴連連點頭:“是,是,小人喜歡被丞相大人打。”


    一邊說著,他還努力的把臉湊過去,讓王綰打得更順手一些。


    眾人:“……”


    真的沒見過這麽賤的。


    王綰似乎打累了,向身後的護衛示意。


    那兩個護衛走過來,開始對著周貴拳打腳踢。


    這兩個護衛,年富力強,而且整天舞槍弄棒,拳腳比王綰厲害多了。那雨點般的拳頭落下來,周貴很快就暈頭轉向了。


    但是他不敢喊疼,也不敢求饒,隻是咬緊牙關忍著。


    匠戶看的歎為觀止:“打成這樣了,還一副享受的樣子,真是了不得啊。”


    匠戶忽然問道:“周掌櫃,你祖上不會是楚人吧?”


    “是。”周掌櫃的聲音有些嘶啞。


    旁邊的人紛紛好奇的問道:“你如何得知他是楚人?”


    匠戶微微一笑:“我在商君別院,見多識廣。隱隱約約聽說過,楚人有類似的嬉戲方式,比如將人綁起來。比如任人毆打……”


    眾人恍然大悟,心想:果然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啊。


    於是大夥再看周貴的時候,隻是覺得好奇,那同情之意就幾乎沒有了。


    人家樂在其中,你同情個屁?


    很快,兩個護衛也打累了。而周貴趴在地上,遍體鱗傷,連動都動不了了。


    王綰上車,揚長而去。


    匠戶蹲下來,問周貴:“周掌櫃,你還好嗎?”


    周貴咧嘴一笑:“極好。”


    匠戶又問:“明日陛下設宴,你還去嗎?”


    周貴一聽設宴,心都滴血:一萬萬錢換來的宴飲啊,太奢侈了。


    他歎了口氣:“去,當然要去。”


    然後周貴兩手撐地,勉強站起來了,搖搖晃晃向家中走去。


    周貴的家產都已經變賣了,這是僅存的一座宅院了。原本是打算著萬一哪一天東山再起,可以搬回鹹陽城的。


    當周貴回家的時候,發現自己的宅院從外麵看起來挺好,四麵牆完完整整的。但是進去之後,裏麵的房屋全都被人拆了,連鋪地的石磚都沒有留下。


    周夫人正呆滯的站在牆角。她看見周貴回來了,一臉苦澀的問:“我們賠了嗎?”


    周貴點了點頭。


    周夫人沒有問周貴身上的傷是怎麽回事,估計猜也能猜到了。


    “嗬嗬,周掌櫃回來了?”不遠處傳來一陣冷笑聲。


    周貴打了個哆嗦,扭頭一看,是王綰家中的管家。


    管家淡淡的說:“周掌櫃能自己走回來,看來傷得不重。丞相在府中等你,請隨我來吧。”


    周貴頓時遍體生涼:丞相,依然不肯放過自己嗎?


    這倒也是,一萬萬錢的虧空,打一頓根本無法解決。


    周貴不敢去丞相府,可是又不敢不去。


    他跟在管家身後,到了那座深宅大院之中。


    王綰冷漠的看著他:“本官是輕信了你的話,才有了如此巨大的虧空,你打算如何補救?”


    周貴心想:這不是欺負人嗎?我隻是建議你倒賣指北針而已。我又沒有強迫你拿錢?賺了錢你要分走利潤。賠了錢你要承擔風險,這不是很正常嗎?


    但是周貴不敢說這話。人家是丞相啊,位高權重,說的不對那也是對的。


    今天周貴如果膽敢反駁一句,估計明天就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了。


    “本官在問你話。”王綰喝了一聲。


    周貴嚇得一哆嗦。他戰戰兢兢的說道:“小人,小人想到了一個辦法。”


    “說。”王綰冷冷的說道。


    周貴擦了擦頭上的冷汗:“鹹陽城中,總有一些商賈,渴望見到陛下的。咱們不妨把指北針賣給他們。如此一來,便可以……”


    王綰麵色陰沉的說道:“那你還不快去?明日便要宴飲了。”


    “是,是,小人這便去。”周貴應了一聲,一瘸一拐的走了。


    王綰看著周貴的背影,恨不得把這個混蛋碎屍萬段。


    一萬萬錢啊。自己的五千萬錢,徹底打水漂了。借來的五千萬錢呢?怎麽還上?


    自己可是丞相啊,如果賴賬的話,顏麵何存?


    難道要賣房賣地還錢?自己可是丞相啊,變賣家產,顏麵何存?


    更何況,如此巨大的虧空,即便賣房賣地,也不易填上。


    “唉,悠悠蒼天,曷其有極。”王綰欲哭無淚,忽然心中生起一個荒唐的念頭:“這槐穀子,會不會懂什麽巫蠱之術?通過某些損人利己的手段,在鹹陽城過的蒸蒸日上。”


    …………


    “免費送獎牌,大秦勇士的獎牌。得此物者,明日可進宮麵見陛下。”周貴帶著兩個人,在街上大聲的呼喊著。


    眾人聽說免費送獎牌,得到獎牌的人,明日可以見到陛下,頓時蜂擁而至,在周貴身邊圍觀。很快,這裏聚攏了幾百人。


    有人滿懷期待的說道:“這獎牌既然是白送,我們是不是可以隨意取走了?”


    周貴說道:“自然。”


    這人伸手就要拿。


    周貴攔住他說道:“獎牌是免費送的。不過,裏麵的指北針一百萬錢一個。”


    眾人:“……”


    好熟悉的套路。


    不過,周貴的套路還算成功,畢竟吸引來了這麽多人。


    那些拿不起一百萬錢的,在旁邊捧了個人場。而有些富商巨賈,渴望見到陛下的人,還真的掏錢買獎牌了。


    他們沒有懷疑周貴這獎牌的真假,因為周貴花了一萬萬錢買獎牌的時候,他們都親眼所見。就算沒有親眼所見,這麽二百五的行為他們也聽說了。


    一個,兩個,三個……


    到天黑時分,周貴賣出去了十個,等於收回來了一千萬錢。


    曾幾何時,一千萬錢是自己全部的家當。而現在周貴看著一千萬錢,內心毫無波瀾。


    因為他知道,這一千萬錢不是自己的。他首先得補上丞相的虧空。


    自己傾家蕩產,那是板上釘釘的事了。隻求……隻求能讓丞相消氣,饒自己一條命罷了。


    周貴歎了口氣,趁著天還沒有完全黑下來,帶著錢到了王綰府中。


    王綰看著一千萬錢,心中有些失望。


    這才隻收回來了十分之一而已。


    周貴小心翼翼的說道:“天已經黑了,又有宵禁,那些商賈都回家去了。小人即便想要在街上繼續叫賣,也沒有人來買了。”


    王綰拿出來一麵令牌,遞給周貴:“帶著這個,巡邏的秦兵不會抓你。你立刻去那些商賈家中販賣。”


    周貴愣了一下,然後點頭答應了。


    在周貴臨走的時候,王綰又叫住他:“你若敢泄漏本官的名字,我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周貴戰戰兢兢的應了一聲。


    他本來想著用丞相的名號,強迫那些商賈來買的。但是現在王綰有言在先,他絕對不敢了。


    想想也是,今天他強迫商賈買了獎牌,明日王綰的名聲就臭了。


    王綰是丞相。名聲比一萬萬錢要重要的多了。


    周貴帶著令牌,奔波了一夜,挨家挨戶的推銷。也隻是賣出去了十塊獎牌而已。


    他不敢漲價,因為謫仙賣獎牌,是明碼標價一百萬的。他如果漲價,這些商賈一氣之下不買了怎麽辦?


    他也不敢降價。降價之後,就永遠湊不夠一萬萬錢了。


    周貴歎了口氣,忽然發現做人真難。


    現在他給王綰還上了兩千錢。剩下八千錢的虧空,實在無能為力了。


    天亮了,持有獎牌的商賈要進宮麵見陛下了。


    王綰看著一臉狼狽的周貴,咬了咬牙:“你去吧。”


    周貴應了一聲,把獎牌留在丞相府,然後準備入宮了。


    王綰又叫住他,恨聲說道:“把你自己的拿走,本官不占你的便宜。”


    周貴愣了一下,這才慢吞吞的數出來七麵獎牌,苦著臉揣在懷裏了。


    周貴走了。


    王綰看著那些金光閃閃的獎牌,心裏麵愁的要命。


    說好了十天半月,便把錢還給幾位大人。現在卻拿不出錢來,這可如何是好?


    難道把獎牌送給他們,就說這東西價值一百萬錢?那樣的話,是不是太厚顏無恥了?太像是槐穀子了?


    這時候,王綰有點感慨:若我是槐穀子,那就好了。可以肆無忌憚,任意妄為……


    …………


    獎牌是入宮的憑證,但是不是單單有這個就能進去的。


    在宮門口,所有的商賈都要被詢問,看看是不是身家清白,有沒有觸犯法紀的記錄。隻有合格者,才能入宮。


    這一項任務,就進行了兩個時辰。這時候已經豔陽高照了。


    “看來陛下賜宴,賜的不是早飯,而是午飯啊。”所有商賈都在心中暗暗的想著。不過,因為太興奮的緣故,所以他們也不覺得餓。


    周貴一夜沒睡,又挨了一頓痛打,早就體力不支了,勉強站在那裏,也是搖搖晃晃。


    負責排查的侍衛走到他麵前,頓時就皺了皺眉頭:“麵見陛下,儀容應當整齊。你這一張臉,仿佛剛剛被人痛打過一樣,實在有礙觀瞻。你回家吧。”


    周貴差點瘋了,我花了那麽多錢,你一句話就把我打發走了?


    他沒有爭辯,而是默默的把獎牌掛在自己脖子上。


    一塊,兩塊,三塊,四塊……一直掛了七塊。


    獎牌乃是銅鑄,商君別院貨真價實,用足了材料,因此頗為沉重。七塊獎牌掛上去,差點把周貴墜趴下了。


    侍衛愣了:這麽多獎牌。


    他有點猶豫:看來此人要麵見陛下之心,很是虔誠啊。


    他想了想,對身邊一人說道:“去入宮稟告一聲。便說有一商賈,容貌有些難看,不過其心至誠,一連買了七塊獎牌。”


    那人應了一聲,快步入宮了。


    一刻鍾後,他回來了,對侍衛說道:“陛下說,天下之人容貌各有美醜,此乃天地所成,父母所生,難以更改,情有可原。既然其心思至誠,朕又豈忍寒其心,命此人進來吧。”


    侍衛衝周貴點了點頭:“你倒運氣不錯。”


    終於,所有人都排查完了,有小宦官走過來,帶著他們入宮。


    周貴現在又累又餓,他想的不是獎牌,也不是一萬萬錢了。而是吃飯和睡覺。


    吃一頓飽飯,睡一個足覺。剩下的愁事,醒過來再說吧。


    但是他們沒有見到陛下,而是被帶到了一個院子裏麵。


    小宦官說道:“諸位,沐浴更衣吧。麵見天子,不能草率。”


    於是這些商賈開始沐浴更衣。


    周貴全身都是傷口,泡在水裏之後,那個酸爽……


    等所有人都折騰完了,小宦官又開始教他們麵見君主的禮儀。


    “看來,陛下的賜宴並非午飯,而是晚飯啊。”商賈們都在心中暗暗的感慨。


    周貴有點懷疑,自己能不能撐到見皇帝了。


    終於,太陽快落山的時候,小宦官說道:“諸位請隨我來吧。”


    他們一臉緊張的跟著小宦官,到了一座大殿之中。


    商賈們按照小宦官教的,急趨上殿,然後一通行禮。


    嬴政滿意的點了點頭,說道:“諸位乃我大秦勇士,為我大秦探索海外,開疆擴土,立有功勞。不必多禮,都坐下吧。”


    商賈們都謝了,然後緊張的坐了下來。


    周貴偷偷張望了一下,看到了嬴政的容貌,然後又緊張的低下頭去了。


    在這匆忙一瞥之間,周貴還看到了一個熟人:槐穀子。


    周貴歎了口氣,心想:又是謫仙,怎麽哪裏都有他?


    忽然,嬴政淡淡的說道:“哪一位是連買了七百萬錢,隻求赴宴的勇士?”


    周貴心中苦澀的站了起來,向嬴政拜了拜:“是小人。”


    嬴政感慨的說道:“忠貞勇士啊。你叫什麽名字?”


    周貴說道:“小人叫周貴。”


    說了這話之後,他心中有一個念頭冒出來:我要不要趁著這個機會,把一萬萬錢的事情告訴陛下?讓陛下做主,把那些獎牌退還給商君別院?


    但是周貴猶豫了一下,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在宴飲上提出這件事,那幾乎是故意搗亂。更何況,自己是頂著至誠之名進宮來的。若是把獎牌退還了,那不是等於自己不忠誠嗎?陛下定然勃然大怒。就算不當場發作,心中也會不快。


    而自己就算成功退還了獎牌,也把謫仙徹底得罪死了,別想再活著走出鹹陽城。


    與此同時,也就暴露了王綰買獎牌的事。丞相大人也絕對不會放過自己的。


    所以,這話不能說,說出來之後,萬劫不複啊。


    周貴低著頭,眼淚都快下來了。


    嬴政看著淚眼婆娑的周貴,心想:此人見到朕,竟然激動若此,果然是忠貞啊。怪不得肯花七百萬錢買槐穀子的破銅爛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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