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翦畢竟老邁,麵對鄒苟的突然襲擊,完全沒有防禦能力,被打得連連後退。


    不過他始終是武將出身,很快就回過神來了。


    他忽然大喝了一聲:“老夫即便有罪,也不是你這種鼠輩可以欺侮的。”


    王翦心情悲憤,吼聲極大,震得鄒苟耳朵嗡嗡響。忽然,王翦又伸出手來,重重的拍在鄒苟臉上。


    蒲扇大的手,竟然將鄒苟倒到在地。


    鄒苟狼狽的爬起來,半邊臉已經腫了。他咧著嘴倒吸了一口冷氣,忽然把手捂在嘴上,從裏麵拿出一顆牙來。


    朝臣都一臉讚歎的看著王翦。


    他們心裏讚歎,卻不敢說出來。而李水就沒有這種顧忌了,他一臉崇拜的說道:“王老將軍真是老當益壯啊。”


    王翦冷笑了一聲。


    嬴政有些厭惡的看了鄒苟一眼,淡淡的說道:“帶出去。”


    有兩個侍衛走過來,拖著鄒苟走了。今天鄒苟算是丟人丟到家了,不過朝臣們也顧不上他了,畢竟王翦的事,就夠令人心神不寧的了。


    等大殿中安靜了之後,嬴政淡淡的看著他:“王翦,你還有何話說?”


    王翦歎了口氣:“老臣,隻求一具全屍罷了。”


    嬴政擺了擺手:“帶下去吧,看管起來。廷尉李斯負責主持議罪。”


    李斯應了一聲。


    王翦一臉絕望的被帶下去了。


    剛才他請求留一具全屍,皇帝並沒有理會這個提議。潛台詞是,留全屍,恐怕不太可能了。


    嬴政坐了回去,淡淡的說道:“今日楚地平定,諸卿當宴飲慶祝。不可因為一些小事,擾了興致。繼續吧。”


    群臣應了一聲。


    有一個小宦官走上來,把宋留和宋娥帶了下去,暫且安置在外麵了。


    而在場的朝臣,都沒有心情再宴飲了,每個人都在心裏胡思亂想:王氏要倒了,不僅是倒了,而且要連根拔起,這會不會牽連到自己?


    每個朝臣心裏都明白,這一次王翦必死無疑。可是死,也有不同的死法。


    最好是皇帝賜予白綾縊殺,或者引鴆酒毒死。這種能夠保留全屍,算是一種恩惠了。


    其次是斬首,痛苦也比較少,不過身首異處,血肉模糊,死得很沒有尊嚴。


    再之後是受五刑,肢體殘缺不全之後才死,那簡直是慘絕人寰了。


    再之後是夷族,自己死了倒也罷了,自己的族人全部受到牽連。天知道那些族人臨死的時候,會怎麽痛罵這個禍害。死已經夠可憐了,在至親的唾罵聲中死去,那簡直是可憐中的可憐。


    最恐怖的是,犯的罪過太大,至交好友,門生故吏,都要受到牽連……


    不少朝臣正在思索,王翦的罪過,算不算是特別大?他們越想越覺得心涼,還有比謀反大罪更大的嗎?關鍵是王翦把陛下耍的團團轉。用剿賊的名義騙取陛下的錢糧,然後和反賊分贓。


    這簡直是侮辱皇帝啊。這一次,王翦恐怕會死的很難看。


    和王翦有關係的那些朝臣都很絕望,覺得自己這一次,可能是脫不開身了。


    滿朝文武,大部分人都心不在焉,不過也有真正專注於宴飲,吃喝的很開心的。比如李水、李信,李記、劉威……


    有些朝臣忽然想起來鹹陽城中的一些傳言:隻要跟隨謫仙,就能一帆風順。


    現在看來,這傳言好像不假啊。


    那些朝臣都重重的歎了口氣:難道,我等一定要厚著臉皮,追隨這個無恥之徒嗎?那成何體統?


    …………


    王翦被兩個秦兵帶著,押送到了大牢之中,進去之後,有獄卒打開了一口銅箱子。


    王翦看了看這箱子,發現和關押項梁的那一口一模一樣。


    王翦苦笑了一聲,對獄卒說道:“放心,老夫絕不自殺。”


    獄卒笑了:“既然如此,那小人便信了將軍。隻是將軍不要言而無信啊,你若死在這裏,上麵可是要怪罪小人的。”


    王翦瞪了瞪眼:“我征戰半生,殺人無算,難道會騙你一個小小的獄卒不成?”


    獄卒連連道歉,然後很客氣的把王翦請進了一間牢房之中。


    獄卒很客氣,但是牢房的環境實在不敢恭維。


    那小卒一臉歉意的說道:“將軍,這裏麵的稻草,是小人新換的。不過……比起將軍的府邸來,還是差了不少。”


    王翦淡淡的說道:“比起馬革裹屍,已經好得很了。至少這裏還有幾麵牆,還有一個屋頂。”


    獄卒豎了豎大拇指,讚道:“將軍豁達,小人佩服不已。”


    王翦在稻草上坐下了,忽然一扭頭,發現這陰暗的牢房之中,還有另一個人。這人被關在一個銅盒子裏,隻有胳膊腿和頭露出來。


    王翦湊過去看了一眼,發現那人正是項梁。


    項梁朝王翦笑了笑,一臉複雜的說道:“王老將軍,別來無恙乎?”


    王翦嗬嗬笑了一聲,抱著胳膊站在項梁麵前。


    他忽然拍了拍牆,對著外麵的獄卒大喝:“來人,來人。”


    獄卒立刻殷勤的跑過來了,點頭哈腰的說道:“敢問王老將軍,有什麽吩咐?”


    王翦指了指銅盒子:“給他打開。”


    獄卒愣了,一臉為難的說道:“王將軍德高望重,小人本不應該拒絕的。隻是這盒子打開了,萬一反賊死了,小人恐怕也要人頭落地啊。”


    王翦淡淡的說道:“你去告訴槐穀子,就說是我王翦的意思。項梁已經全部招供了,想必槐穀子也不怕他自殺了。”


    獄卒想了想,殷勤的說道:“將軍稍等。”


    隨後,他急匆匆地跑了。


    項梁感慨道:“王老將軍,果然是威風八麵啊。即便流落到這種地方,獄卒依然要點頭哈腰。”


    王翦嗬嗬冷笑了一聲:“都隻是表麵功夫罷了。我若讓他放我出去,或者讓他給我一碗酒,他決計不肯。”


    “對我呼來喝去,他得不到好處。對我客客氣氣,他也沒有壞處。萬一我能出去呢?這獄卒是個聰明人啊。”


    項梁不以為然的笑了笑。


    王翦也笑了:“不錯,他還不夠聰明。真正的聰明人心中明白,老夫是出不去了。”


    說了這話之後,王翦似乎有點累了,就坐在那堆稻草上休息。


    剛來的時候,他坐的很矜持,努力的不要弄髒了自己的衣服。可是現在,他好像看開了什麽似的,整個人躺在那捆稻草上,怎麽舒服怎麽來。


    時間不長,獄卒急匆匆地回來了。


    他先向王翦行了一禮,然後笑眯眯的說:“王老將軍果然德高望重啊。小人方才去了一趟商君別院。謫仙說了,既然是王老將軍有令,豈敢不從?這項梁放出來便放出來了。若項梁真的自殺了,由謫仙一人承擔責任。”


    王翦嗬嗬冷笑了一聲:“老夫在外麵的時候,槐穀子都沒有這麽客氣。”


    獄卒拿著鑰匙,把銅盒子打開了。


    項梁被關在盒子裏這麽久,早就快憋死了,現在掙脫了束縛,連忙站起來活動手腳。而獄卒已經快步退出了牢房,把大門鎖上了。


    項梁向王翦行了一禮,極為感動的說道:“多謝王老將軍。”


    王翦忽然一揚手,一個大耳光打在項梁臉上。


    項梁被關的太久了,手腳都有點不聽使喚,一個趔趄倒在地上。


    王翦又在他腿上狠狠的踩了一腳,罵道:“老夫一生征戰,沒想到到頭來,栽到你這種蠢材身上,真是蠢笨如豬。”


    王翦現在真的是後悔了,早知道項梁如此愚笨,就不該與他合作。到頭來,還是走了趙高的老路啊。


    項梁被王翦打了幾下,心中越來越惱火。


    開始的時候他沒有還手,那是因為心中有愧,自己畢竟是沒有經受住皮肉之苦,把王翦給招出來了。


    可是王翦打也就罷了,居然還罵罵咧咧的,項梁心中的火氣越來越大。


    他猛的推了王翦一把,然後從地上跳了起來,指著王翦大聲吼道:“老匹夫,你也配罵我?”


    王翦冷笑了一聲,又衝過去要打項梁的耳光。但是項梁已經有了防備,伸手揪住了王翦的頭發,很快,王翦一頭白發披散下來,狼狽不堪。


    兩個人從站著打,後來變成倒在地上打。他們在泥土中打滾,用指甲抓對方的臉。


    他們都已經打出真火來了,什麽臉麵斯文,完全顧不上了。不僅如此,一邊打鬥,嘴裏麵還在叫罵不休,各種汙言穢語,多得數不勝數。


    獄卒看的連連搖頭:這不是成了女人打架了嗎?


    他歎了口氣,然後繼續緩緩地搖動手柄,一邊搖一邊納悶:這謫仙也真是有意思,把他們的聲音錄下來做什麽?他們的罪名不是早就定下了嗎?


    這時候,旁邊牢房的犯人們都探頭探腦的向這邊看過來。


    忽然有個犯人說道:“王老將軍,似乎處於下風啊。”


    另一個犯人說道:“唉,王老將軍,畢竟年紀大了啊。”


    又有一個犯人對獄卒說:“不如將我們和王老將軍關在一塊,彼此也好有個照應。”


    獄卒想了想,囑咐這幾個犯人:“你們下手留點神,莫要把人打壞了。”


    犯人們連連點頭:“放心。”


    隨後,獄卒讓他們進了王翦的牢房。


    這三個人進去之後,生龍活虎的說道:“王老將軍,我等皆為秦人,我們來助你了。”


    隨後,這些人一擁而上,對項梁拳打腳踢。


    隻可惜,這些犯人被關的太久了,營養不良,手腳發軟,雖然起到了一點作用,卻也沒有徹底打敗項梁。


    項梁可是正值壯年,而且長期行軍打仗,身體素質好的很。


    僵持了一刻鍾之後,項梁居然把王翦連同三個囚犯全都打倒在地了。


    王翦氣喘籲籲的爬起來,對著三個囚犯說道:“聽老夫指揮。你們兩個,攻其左右翼,你斷其後路,老夫正麵迎敵。”


    一瞬間,王翦又恢複了戰場上的威風凜凜。


    他舉起手來,仿佛舉著一把寶劍,大喝了一聲:“秦家兒郎,隨我滅反賊。”


    隨後,四個人一擁而上。


    項梁頓時感覺到了壓力,雙拳難敵四手,片刻之間,就中了幾拳幾腳。


    獄卒搖了搖頭,心想:若王老將軍在戰場上有這般殺氣,今日何必流落至此啊。


    他一邊想著,一邊拿下竹筒,換了一新的,又開始很認真的錄音。


    最後,項梁在四人合力之下,被打倒在地了。


    獄卒看見項梁被揍得鼻青臉腫。毫無還手之力了,連忙走進去,把項梁關進了一個單獨的牢房裏麵。


    進了單間之後,項梁忽然變得生龍活虎了,對著王翦叫罵不休。


    王翦身邊的那三個犯人也牛氣衝天,一直在挑釁項梁。


    可惜,雙方隔著一到欄杆,誰也打不著誰。


    獄卒一直把所有的竹筒都錄上了音,然後笑眯眯的抱著它們向謫仙樓跑去了。


    …………


    謫仙樓裏麵,最裏麵的包間之中,有一夥朝臣正在商議大事。


    為首者,乃是今天在朝堂上出了大醜的鄒苟。


    鄒苟對眾人說道:“諸位都是與王老將軍有些牽連的。如今王老將軍不幸入獄,想必各位都難以脫身啊。因此……我們要想辦法自救。”


    那些朝臣都嗬嗬笑了一聲:“如何自救?難道如鄒大人一般,打王翦幾個耳光?”


    自從今天鄒苟出了大醜之後,這些朝臣原本不想再搭理鄒苟了。但是鄒苟今天很大方,主動拿出錢來邀請群臣喝酒。


    群臣想著,反正是白吃白喝,不去白不去,於是就來了。不過來歸來,他們可沒有給鄒苟什麽好臉。


    鄒苟也不惱火,他歎了口氣說道:“但是在下是一時激動,才失去了理智啊。像我與王翦多年好友,他竟然背著我犯下這種天大的罪過,我心中能不生氣嗎?”


    “事後想了想,我心中也後悔不已啊。或許,我應該諄諄勸告,而不是動手打人。”


    苟鄒感慨了一番,對眾人說道:“諸位大人就不同了。諸位應當抓住機會,向陛下上書,給王老將軍求情。”


    不少人都勃然變色。


    有人拍案而起,對鄒苟說道:“你這是何意?要害我們嗎?”


    苟鄒很委屈的說道:“在下豈敢害人?”


    有人冷笑了一聲:“王翦乃是謀逆大罪,這時候給他求情,那不是找死嗎?”


    鄒苟低聲說道:“諸位要麽是王翦舉薦上來的,要麽曾經與王翦來往密切,要麽最近拜訪過王氏。譬如說馬大人,昔日你兒子犯了罪,是不是求王翦疏通關係的?譬如說劉大人,昔日你為了求官,是不是給王氏送過金銀?譬如說李大人……”


    鄒苟如數家珍的把在場的名字都點了一遍。


    這些朝臣都麵色不快:“鄒大人,你這是什麽意思?”


    鄒苟說道:“在下的意思是,這些東西,我能查的出來,陛下查不出來?王翦那是謀逆大罪,陛下心中惱怒之極啊。或許便會牽連到諸位。”


    “諸位不如上書替王翦求情。不是求陛下饒王翦不死。而是求陛下給他留個全屍。若王翦都能留下全屍,諸位的那一點點小錯,誰還在意?”


    朝臣們微微點了點頭,覺得鄒苟這話,居然很有道理。


    有人問道:“然而,陛下正在生氣,這時候給王翦求情,不是火上澆油嗎?”


    鄒苟歎了口氣:“求情,也有求情的竅門。諸位在寫奏折的時候。不妨先把王翦痛罵一頓,罵得他狗血淋頭,讓陛下大大的出一口氣。然後你們筆鋒一轉,說王翦固然死不足惜,然而畢竟為陛下立過功勞。陛下若殘殺了他,恐怕會讓天下人認為陛下不仁。不如縊殺。反正都是死罪,何必為了爭這一口氣,令天下人議論呢?”


    “如此一來,各位便是站在陛下的立場求情了。陛下非但不覺覺得你們厭惡。反而覺得你們赤膽忠心,是真正的忠臣。”


    群臣想了想:“好像,還真是這麽回事啊。”


    於是他們連連點頭。


    鄒苟歎了口氣說道:“那諸位大人,就在這裏打打腹稿吧。在下先回家了。在下在朝堂上已經罵過王翦了,再給他求情,就太假了,可惜這件事無法參與,隻能仰仗諸位了。”


    鄒苟走了。朝臣們一邊喝酒,一邊聊天。忽然有人說道:“哎呀呀,鄒苟這家夥,打得好算盤啊。若我們求情不成,他有什麽壞處?反正他已經向眾人聲明,與王翦劃清界限了。”


    “若我們求情成功,鄒苟也可以得到一些益處。此人,當真是狡猾啊。”


    眾人都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


    不過,鄒苟雖然狡猾,但是他的辦法畢竟很有道理,所以朝臣們也沒有太在意。


    直到他們吃飽喝足要回家的時候,被夥計叫住了,要他們付錢。


    這時候朝臣才發現,鄒苟連錢都沒給。


    所有人都破口大罵。有些老成持重之人,悲哀的想:看來鹹陽城的風氣,真的開始變得無恥了。這一切,皆是始自槐穀子啊。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我在秦朝當神棍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人酥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人酥並收藏我在秦朝當神棍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