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朝文武看著王翦,心中居然生出來一絲同情。沒想到啊,本以為謫仙不在,大夥可以放鬆一下了,可是一個小小的周青臣,居然能吊打王翦,幾乎把他給氣死了。


    所有人心中都隱隱有一種感覺,或許王氏真的是日薄西山了。


    當然了,如果王翦能在這次平亂之中,立下大功,那自然另當別論。否則的話,不用槐穀子親自動手,王氏自會消亡。


    王翦人老成精,如何不知道眾朝臣的心思?


    他咬了咬牙,微微閉了閉眼睛,心想:爾等以為,老夫這便敗了嗎?嗬嗬,一群鼠目寸光之輩。


    王翦內心活動很豐富,但是表麵上卻不動聲色,似乎怕了周青臣,不敢和他再爭辯。


    而嬴政淡淡的說道:“會稽王,死守孤山,此舉壯哉。朕豈能寒了勇士之心?故而詔令會稽王已死之議,作罷。”


    群臣連連點頭稱是,隨後,朝議結束了。


    當眾人走到議政殿之外的時候,忽然看到遠遠的走過來一個小宦官。


    這小宦官步履匆匆,似乎有什麽要緊的急事。


    果然,小宦官向嬴政行了一禮,說道:“陛下,陛下,有楚地的使者來了。”


    嬴政說道:“快叫來。”


    很快,有個全身血汙的小卒,來到了文武百官的麵前。


    眾人看到這小卒衣衫襤褸,髒汙不堪。身上到處都是凝固的鮮血,臉上手上還有幾道傷口。他已經虛弱之極,走到嬴政麵前,想要行禮,結果站立不穩,幹脆趴在了地上。


    所有的人心中都是一沉,這分明是打了敗仗的樣子啊。


    一直鎮定自若的嬴政,這時候也有些顫抖了,問道:“高兒,尚在否?”


    小卒有點茫然,似乎不知道這個高兒是誰。


    嬴政定了定神,問道:“會稽王尚在人世?”


    小卒說道:“會稽王自然在人世。謫仙已然把會稽王救下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露出笑意來了。


    嬴政連連點頭,說道:“好,好啊。槐穀子,真乃國士也。”


    那小卒又說道:“此役,會稽王料事如神,剛剛進入楚地,便憑借蛛絲馬跡,察覺到有些不對,因此帶領眾將士駐紮於越王山,期間將士多有怨言,然而會稽王巋然不動,以王侯之尊,披荊斬棘,臥枯草,飲苦水,坦然自若。”


    “兩日之後,項梁果然引大兵來攻。投石機晝夜不息,巨石如甕,轟擊山頂。我軍死者不計其數,眾人慘然變色。唯會稽王麵色如常,溫言撫慰將士。”


    “王師申綸,在山頂立起巨木,上書謫仙二字。曉諭全軍,以謫仙為師,奉行謫仙之道:不怕苦,不畏死,一腔忠勇,奮力殺敵。”


    “故而軍心大振,死戰不退,二十餘日,無一人降賊。臨行前,會稽王命小人稟告陛下。王曰:孩兒不曾令父皇蒙羞,不曾給謫仙丟臉。”


    嬴政聽得感慨不已,連連點頭,讚道:“朕不曾想到,會稽王忠勇若此啊。”


    在感慨的同時,嬴政也有點納悶:以謫仙為師,奉行謫仙之道?不怕苦,不畏死,奮力殺敵?他槐穀子自己能做到嗎?


    滿朝文武也有些興奮,紛紛感慨說:“想不到啊,槐穀子與李信二人,隻帶了三千人,便救出了會稽王。這李信,確實是一員猛將。”


    嬴政又問那小卒:“項梁可抓到了?”


    小卒說道:“越王山之圍解後,會稽王擔憂陛下牽掛,立刻命小人前來報信。小人臨行時,項梁隻餘三百敗兵。李信將軍引三千人緊追不舍,或許現在已經斬殺了項梁。”


    嬴政滿意的點了點頭。


    王翦在旁邊聽得有點茫然:“什麽?項梁被殺了?那我還怎麽出兵?那我王氏還怎麽翻身?”


    他心中急躁,忍不住說了一句:“或許,有人好大喜功,謊報軍情也是有的。”


    那小卒勃然大怒,喝道:“你說什麽?”


    王翦心中不快,對方隻是一個小卒而已,竟然敢跟自己這麽說話?不過看看這小卒滿身血汙,精神昂奮,估計大戰了二十餘日,又狂奔了十餘日,精神都有點不正常了,於是王翦沒有和他計較。


    旁邊的嬴政淡淡說道:“王翦,你說謊報軍情,是何意?”


    王翦清了清嗓子,低聲說道:“李信,確實是一員猛將不假。可楚地不比匈奴。他能數月之內,平定匈奴,那是借助了沙提烈與冒頓的矛盾。換而言之,平定匈奴,智謀為首功,武力為次功。當日哪怕不是李信,換個別人,依然能建立此不世功勳。”


    “而楚地,比匈奴複雜十倍。楚地百姓,是敵是友,難以分辨。更何況,李信曾經在楚地戰敗,此次為了一雪前恥,定然貪功冒進。老臣認為,或許李信與槐穀子敗了,又恥於承認,因此派人在這裏謊報軍情。”


    那小卒忽然狂叫了一聲:“小人從未謊報軍情。謫仙與李將軍,神威蓋世,又豈會戰敗?”


    小卒左右看了看,忽然說道:“你若不信我,我以死明誌。”


    隨後,小卒向石階撞過去。隻聽到一聲悶響,頭破血流。


    眾人齊聲驚呼,嬴政急道:“救人,快救人。”


    有幾個人跑過來,連忙用布裹住了小卒的頭顱。他的腦袋已經撞開了一個大豁口,鮮血流出來。


    有些人則嚷嚷著:“先用酒精,再給他縫合。”


    議政殿前亂作一團,有小宦官要把小卒抬走治傷,但是小卒卻掙紮著不肯走,氣若遊絲的說道:“陛下,會稽王苦戰二十餘日,何其艱難?謫仙與李信將軍奔波千裏,何其不易?如今有人身穿綾羅,養的身軀肥大,卻在這裏大放厥詞。小人心中劇痛難當。”


    嬴政走過去,說道:“你放心治傷。朕即刻命人查探。待真相大白之後,誣告者反坐。”


    小卒聽了這話,頓時放下心來,停止了掙紮。很快,他徹底暈過去了,那幾個小宦官,匆匆抬著他走了。


    王翦有些茫然的站在那,滿腦子都是:誣告者反坐?老臣並非誣告啊,隻是合理的懷疑一下,這樣也不行?


    “王翦!”嬴政忽然厲聲喝道。


    王翦打了個哆嗦,心情複雜的說道:“老臣……在。”


    嬴政淡淡的說道:“你熟悉楚地,朕命你立刻率軍,進入楚地。若項梁之亂尚未平定,則平叛滅賊。若項梁已死,則率軍清除其餘黨,震懾宵小。”


    王翦躬身領命。


    滿朝文武,都有點同情的看著王翦。


    剛才小卒竟然甘願以死明誌,會稽王有沒有被救出來,已經昭然若揭了。王翦偏偏要多上一嘴,這不是找死嗎?


    皇帝雖然沒有當場處罰他,但是心中必定已經惱火之極了。這一次帶兵入楚,隻不過是因為他熟悉楚地而已,這次……恐怕是王翦最後一次帶兵了。


    王翦沒有搭理任何人,而是滿腹心事的離開了皇宮:誰又能想到,報信的小卒腦子有病呢?不過說了兩句而已,至於尋死嗎?


    回到家中之後,略做收拾,王翦就到了大營之中。


    王恒正等在那裏,他看見王翦來了,有些慌張的說道:“祖父,方才有小宦官帶著陛下的旨意來了。軍中將領,換了七成。絕大部分都並非我王氏親信。”


    王翦微微點了點頭:“老夫已經猜到了,陛下不信任你我。這次出兵,名義上是老夫指揮,實際上,隻要我稍有異心,這些將領便會奉陛下之命架空我。”


    王恒緊張的問道:“陛下,開始懷疑我王氏了?”


    王翦擺了擺手:“無妨,陛下隻是一時氣惱而已。這些將領,是陛下的眼線。而我們隻要在楚地立下大功,這些眼線,也會將我們的忠勇告知陛下。總之此事有弊自然也有利,你不必擔憂。”


    王恒緩緩地點了點頭。


    祖孫兩個,勉勵了眾將士幾句,然後向楚地進發。


    王翦年事已高,沒有騎馬,而是坐在車上。王恒與王翦相對而坐。


    王翦把在朝堂之上聽來的消息說了一遍。王恒聽完之後,大驚失色,對王翦說道:“項梁隻剩下三百餘人?即便能夠逃脫,又濟得什麽事?”


    王翦微微一笑,說道:“你覺得,項梁必死?”


    王恒歎了口氣:“即便不死,也無法翻身了。而沒有了項梁,我王氏也完了。”


    王翦搖了搖頭:“非也。項梁活著也罷,死了也罷。他活著,我們可以暗中助他,東山再起。他死了……我們就不可以命人假扮他嗎?”


    王恒頓時眼睛一亮:“祖父的意思是,另外扶植一人,打著項梁的旗號謀反?”


    王翦微笑著點了點頭:“所以,項梁的生死不重要。往後的日子,老夫在明,你在暗。你帶著我王氏親信,在楚地布置一番。要讓這十萬大軍,有反賊可殺。而且殺之不盡。”


    王恒激動的點了點頭。


    …………


    景綣府中,項超正在和景綣閑聊。


    他左右看了看,神神秘秘的說道:“景兄,你可知道,家兄已經在楚地舉起了義旗?”


    景綣點了點頭。


    項超又神神秘秘的說道:“如今,家兄已經將會稽王圍困在了越王山。想必再過些時日,就可以拿下會稽王。到那時候,江山唾手可得。”


    景綣幹笑著點了點頭:“是啊,是啊。”


    項超感慨說:“有時候,我還有些羨慕你。論才華,論武力,你都比我家羽兒差了百倍不止。竟然也如此走運,要做大楚的功臣了。”


    景綣心想:我和項羽根本不是一個輩份,這樣比較,算是怎麽回事?


    兩人正聊到這裏,有管家來了,氣喘籲籲的對景綣說道:“主人,有消息傳來了。據說項梁兵敗,帶著三百人逃命,李信正在後麵緊追不舍。”


    項超聽了這話,目瞪口呆。他緩緩地扭過頭來,看著管家:“當真?”


    管家說道:“宮中傳出來的消息。”


    項超自言自語,自欺欺人的說了一聲:“宮中傳來的消息,就一定是真的嗎?”


    他也沒有和景綣道別,就扶著牆,心神恍惚的向外麵走。


    走到門口的時候,他轉過身來,問管家:“可有項羽的消息?”


    管家說道:“據說胸口中了一箭,一直昏迷不醒。”


    項超點了點頭,說道:“也就是我家羽兒,中了一箭還能活著,換作旁人,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景綣有點無奈:這人是不是有病?都什麽時候了,還誇呢。


    …………


    虞美人宮中,未央興高采烈,正在向伏堯詢問李水的消息。


    李水和李信救下公子高的事,她已經聽說了。但是具體怎麽樣,她並不知道。


    其實伏堯也不知道,但是他努力的發揮想象力,添油加醋的描述。


    起初的時候,未央聽得很認真,但是後來,漸漸的就發現不對了。怎麽行軍打仗,還有撒豆成兵,呼風喚雨呢?怎麽還有天上的神仙助陣呢?


    不過後來未央發現,這些內容整理一下的話,作為一部小說倒也不錯。於是……她就任由伏堯亂講下去了。


    姐弟兩個正在興致勃勃的創作,忽然有宮女來報,說湘姬來了。


    湘姬乃公子高生母。按照嬴政封王的規矩,等嬴政成仙,離開凡間之後,湘姬要前往楚地,跟著會稽王過活的。


    現在嬴政尚在人間,所以湘姬就留在宮中,與會稽王分隔兩地。


    未央和伏堯聽到湘姬拜訪,連忙迎了出去。結果他們看見湘姬如同祭拜祖先一樣,正跪在院子裏麵,對著正屋叩頭。


    未央吃了一驚,連忙和伏堯一左一右,把湘姬扶了起來。


    湘姬滿臉淚痕,嗚咽著說道:“若非謫仙,我與孩兒,陰陽相隔,再也難以相見了。謫仙遠在千裏之外,我無法拜謝,來拜謝他的徒兒,也是一樣的。”


    這時候,虞美人也出來了,連忙扶助湘姬。


    湘姬一臉感激的看著虞美人,說道:“以後在這宮中,湘姬唯美人是從。但有吩咐,雖刀山火海,絕不推辭。”


    虞美人一臉感慨:“都是自家姊妹,何至於此啊。”


    湘姬卻一臉至誠,又堅持向虞美人行了一禮。


    虞美人拉著湘姬的手,扭頭看了看伏堯,心中暗暗感慨:伏堯拜槐穀子為師,真乃幸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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