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犢拿著季明的美玉,翻來覆去的看了一會,然後說:“你等一下,我找夥計鑒定一下。”


    吳通常年販賣珠寶,他的夥計跟著他,個個練就了火眼金睛。現在有個夥計,就在商君別院的門衛處坐鎮。每天的工作就是鑒定一下珠寶,日子過的很滋潤。比以前長途跋涉,風吹日曬,擔心著被搶被殺,要安逸的多了。


    這夥計接過美玉看了看,報了個三十萬錢的價格。


    牛犢點了點頭,帶著美玉去找季明了,然後說:“恭喜你,這美玉價值十二萬零五百錢。”


    季明原本很忐忑,擔心會被坑,但是牛犢說的有零有整的,季明頓時就放心了。


    一塊玉,換了價值十萬錢的門票,還找回來兩萬零五百錢。


    季明很滿意,把錢裝在一個包袱裏麵,捆在身上,然後捏著門票進了商君別院。


    季明以前來過商君別院,但是這一次再進來,卻覺得這裏很陌生。


    這地方發生了很大的變化,李水往這裏塞進來了很多奇人異士,他們在各種各樣的作坊裏麵進行研究。以至於商君別院像是一個怪獸一樣。


    到處都是臨時搭建的棚子,到處都發出轟隆的聲音。


    季明拽住一個小孩問:“請問謫仙在何處?”


    那小孩說說:“問路十個錢。”


    季明有點無語:槐穀子真是壞人心術啊,連這裏的小孩,都學的這麽壞。


    不過現在季明有錢,於是他摸出來了十個錢,遞給了小孩。


    小孩指著不遠處的長隊說:“你跟著他們走就好了,這些方士正在排隊見謫仙。”


    季明有點猶豫:“這麽多人排隊?那我可以加塞嗎?”


    小孩又伸出手來。


    季明心領神會,又給了小孩十個錢。


    小孩笑眯眯的說:“他們是免費進來的,你是買票進來了。用謫仙的說。這叫……叫什麽來著?對了!叫胃愛屁。”


    季明有點懵:“啥玩意?”


    小孩說:“反正就是你掏了錢了,高人一等,可以直接去見謫仙,無需排隊。”


    季明點了點頭,心想:槐穀子做這種事,倒是還算公平。


    於是他沿著長長的隊伍,一路走過去。那些方士都很惱火的看著季明,可能覺得季明是來加塞的。


    季明一直晃動著手中的門票:“看見沒有?交了錢的,我是那個什麽什麽屁。與你們不同。”


    起初這說這話的時候,季明是在解釋,說到後來,就是在炫耀了。


    後來他走累了,無奈的說:“這隊伍有多長啊,還有多久能走到頭啊。”


    他抬起頭來向周圍張望了一眼,頓時欲哭無淚,自己已經在商君別院外麵了。


    季明氣的破口大罵:“小兔崽子,這不是耍我嗎?”


    旁邊有個排隊的方士說:“豈是人家耍你?明明是你愚笨不堪,走錯了方向。走到隊尾來了。”


    季明說:“你們臉衝著哪個方向,我就朝哪個方向走,我怎麽知道你們會麵向商君別院之外?天底下有這麽排隊的嗎?”


    方士指了指頭上的太陽:“那邊陽光刺眼,所以大夥都轉過身子來排隊。這有問題嗎?”


    季明垂頭喪氣的回到大門口,想要重新進去。但是牛犢把他攔住了:“買票。”


    季明晃了晃手中的門票:“我方才買過了。”


    牛犢冷笑了一聲:“方才你還進去過了呢。這票是一次性的,你打算用一輩子不成。”


    季明快哭了:“我沒有見到謫仙啊。”


    牛犢翻了翻白眼:“誰管你有沒有見到?要麽買票,要麽滾蛋。”


    季明在身上摸了摸,對牛犢說:“我已經身無分文了。”


    牛犢眼睛一瞪:“那不快滾?”


    季明心裏壓著火。自己就算是整天挨揍,可到底是從宮中出來的啊。今天竟然被一個匠戶呼來喝去,肆意辱罵,這簡直是奇恥大辱。


    不過,轉念一想,季明又覺得,今天是來妨槐穀子的,必須得忍氣吞聲,隻要騙得槐穀子做了自己的至交好友,那麽目的就達到了。


    想通了這一點,季明就幹笑了一聲,滿臉討好的對牛犢說:“聽說,這裏可以欠錢買票?”


    牛犢點了點頭:“可以,倒是可以。關鍵是你可以還得上嗎?”


    季明拍著胸脯說:“我是從宮中來的,為何還不上?若還不上,你們盡管去宮中要債。”


    說這話的時候,季明心中冷笑:要債?不久之後,你們謫仙就要被我妨的麻煩纏身了,但願他還有精力要債。


    季明很快就寫好了十萬錢的欠條。欠條的最下方,還有早就寫好的利息收取方式,隻不過計算起來極為複雜,季明也就懶得算了,反正這錢也沒打算還。


    寫好了欠條之後,牛犢又熱情的說:“你去見謫仙,豈能不帶禮物?我們這裏準備了各種禮物,你要不要挑選一樣?若身上沒有錢,可以賒賬。”


    季明聽到賒賬兩個字,就仿佛聽到了白送。


    他走到禮物架子跟前,看見那上麵擺著各種珠寶,五花八門,什麽都有。


    估計是拿來抵門票的東西,又被放到這裏出售了。


    季明看了一會,竟然看到了自己的那塊玉,標價是五十萬錢。


    季明把牛犢叫過來說:“不是十二萬錢嗎?為何變成五十萬錢了?”


    牛犢淡淡的說:“一買一賣,中間自然要獲些利潤了。若十二萬錢收了,十二萬錢再賣出去,那不是白費力氣嗎?”


    季明有點無奈,隨便挑選了幾樣,一共花了將近一百萬錢。


    反正……錢也沒打算還,就可勁造吧。要不是擔心引起牛犢的懷疑,季明都想把整個貨架搬空了。


    又簽了一張欠條之後,季明帶著東西進了商君別院。


    這一次他熟門熟路,沿著排隊的方士,很快找到了李水。


    李水正在麵試那些方士,忙的焦頭爛額。


    看見季明來了,李水馬上招了招手,說道:“水。”


    季明愣了一下,心想:罷了,給你倒一杯水也無妨。回頭妨的你腸穿肚爛就可以了。


    季明到了一杯水,端過來了。李水一飲而盡,然後說道:“肩膀疼,替我捏一捏。”


    季明無奈,開始幫他捏肩膀。


    李水半眯著眼睛,一邊打量來麵試的方士,一邊淡淡的問:“為何來我這裏啊?”


    季明馬上很諂媚的笑著說:“想要結交謫仙。”


    李水嗬嗬笑了一聲:“我剛剛入宮的時候,你若肯與我結交。何至於此啊?”


    季明歎了口氣,說道:“是啊,是啊,奴婢悔不及當初。”


    李水微微一笑,也不說話。


    季明在旁邊問:“那麽謫仙是同意與奴婢結交了?”


    李水淡淡的說:“倒也不是同意,頂多是不計前嫌罷了。”


    季明心中暗罵,然後從懷中取出來了幾樣珠寶。


    李水看了看那些珠寶,問道:“這些東西,價值幾何?”


    季明心想:這個沒見識的,連珠寶也不認得?那我下次是不是可以帶些假的來?


    季明幹笑了一聲,說道:“這珠寶,總共值兩千萬錢。”


    李水頓時眉開眼笑:“有心了。”


    季明又小心翼翼的問道:“那奴婢……是否可以與謫仙結交了?”


    李水淡淡的說道:“結交嘛,倒也未必。頂多是,以前的恩怨,一筆勾銷罷了。”


    季明心中惱火,但是表麵上還在笑眯眯的說:“無妨,無妨。下次奴婢再來見謫仙。一回生,二回熟,總有結交的那一日。”


    李水點了點頭。季明就告辭離開了。


    等季明走了之後,相裏竹好奇的問:“他為何忽然要與你結交?”


    李水搖了搖頭:“不知道,此人鬼鬼祟祟的,行事捉摸不透。”


    相裏竹嗬嗬一笑:“還有你捉摸不透的人?”


    李水歎了口氣:“聰明人的心思,總是有跡可循,倒能猜透。往往是這種蠢人,愚笨不堪,他們行事是在出人意表,令人琢磨不透啊。”


    “不過,不管他是出於什麽原因與我結交,我都不答應他也就是了。此人是個掃把星,已經害死不少人了。而我不與他結交,他就會源源不斷的送錢來。這可是一件好事啊。”


    相裏竹感慨的說:“你這心……真黑。”


    季明回到鹹陽城之後,沒有馬上入宮,而是找了一個商賈,賣出去了兩件珠寶。


    這兩件珠寶都是在商君別院寫欠條拿來的。其餘的都獻給了李水,剩下這兩件,季明買了,給自己換點零花錢。


    季明覺得,這樣的小日子挺美的。


    回去的路上,他又遇到了巫者。後者正在割草,想要修補一下自己的茅草屋。


    季明攔住他問:“我有一事不明,想要請教你。”


    巫者說:“請講。”


    季明皺著眉頭說:“我有一個至交好友,與我關係極好。他與我同樣是宦官,在宮中同病相憐。可是他與我結交之後,並沒有災禍。這是為何?”


    巫者說道:“或許,此人並非真心與你結交,所以躲過去一劫。”


    季明連連搖頭,說道:“不可能,這個斷然不可能。我們兩個識於寒微,那正是我倒黴的時候。他定然是真心與我結交的。”


    巫者又說道:“你們兩個結交,是不是旁人都不知道?”


    季明點了點頭。


    巫者說道:“旁人不知道,你對他的傷害自然就小很多了。要知道,眾口鑠金,有時候周圍人的態度,就如同南方的咒術一樣,可以作用在人身上的。”


    季明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


    巫者又說:“更何況,你這位朋友是宦官。刑餘之人,低賤無比。所以你傷不到他。”


    季明恍然大悟:“怪不得那些黔首,往往給孩子起名叫狗剩、泥蛋,說什麽,名賤好養活。原來是這個意思。”


    巫者微微一笑,說道:“真是這個意思。”


    季明心滿意足的走了,而巫者長舒了一口氣,心想:“總算糊弄過去了。誰知道你那友人為何不受害?這天底下的事,也真是玄妙啊。”


    季明笑眯眯的進了皇宮,想了想,拿出來了五萬錢,送到了胡姬寢宮。


    自從趙高被殺,王氏倒台以來。胡姬就失寵了,這宮中越來越冷清。而那些宮女宦官,都是見風使舵的好手,見胡姬這裏落魄了,柴米油鹽,都做了手腳,她的日子過得緊巴巴的。


    現在忽然得到了季明送來的五萬錢,算是徹底鬆了一口氣。對季明的態度也好了很多。


    季明頓時眉開眼笑,心想:槐穀子,真是個蠢材啊。我用他的錢,交好胡亥母子,最後不僅能妨倒了槐穀子,還能找到一個大靠山,何樂而不為?


    於是季明心中越來越得意,開始謀劃著過幾日再去商君別院一趟,弄些好東西回來……


    …………


    北地,公孫城一幹人等,已經到了。


    他們經過幾天的培訓,同樣開始在這裏尋找礦藏。


    現在已經有黔首陸陸續續的到了這裏,進行各種挖礦工作。


    一個礦點,往往有數萬人。有的人隻管挖礦,有的人負責食物,有的人負責警戒。


    礦點就好比是一座城池,共同抵禦著匈奴人的偷襲。


    當然了,現在匈奴人被李信打得節節敗退,已經無力來騷擾了。


    公孫城那些人,白天的時候尋找礦藏,晚上的時候,還要給這些黔首上課,教他們認字。


    公孫城心中惱火的很,自己堂堂朝中重臣,怎麽就淪落到了這一步?


    有時候上課到一半,他就想要咒罵槐穀子兩句。但是他不敢。這些解決了溫飽的黔首,總是把李水當成活神仙。


    如果公孫城敢出言不遜,恐怕會被人當場打死。


    於是他隻好念叨了一聲季明,就重重的歎了口氣。


    公孫城覺得,若非季明挑撥離間,自己豈會流落至此?


    時間長了,季明的名字,在個個礦場逐漸的傳開了。又被運輸礦藏的工人傳的到處都是。


    時間不長,季明的大名,在這裏就如雷貫耳了。甚至傳到了附近的匈奴部落耳中。甚至傳到了匈奴單於的耳朵裏麵。


    不得不說,得益於公孫城等人的宣傳。在北地,季明幾乎是僅次於李水的知名人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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