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穀子斬王離,擒王賁,消息迅速的傳播開來。


    鹹陽城的百姓,議論紛紛,像是過節一樣,興奮異常。畢竟這個年代沒有小說,沒有戲曲,就靠著這種道聽途說的傳聞,來充實自己的精神世界了。


    而李水,分明就是最好的精神食糧。


    至於鹹陽城的權貴,則心亂如麻,大多數人,都開始惶恐不安了。因為他們都跟風黑過李水。知道以李水的性格,肯定會報複回來。


    “唉,王離這個沒用的廢物。”不少權貴都發出了這樣的感慨。


    趙成同樣得到消息了,隨後就急匆匆地闖進了趙高的府邸。


    當他找到趙高的時候,看見趙高正在吃午飯。


    趙成連連跺腳,說道:“外麵已然天翻地覆了,兄長,你還有心思吃飯?”


    趙高笑眯眯的遞過來一個饅頭,說道:“商君別院買來的,五百錢一個,要不要嚐嚐?味道確實不錯。”


    趙成坐在旁邊,說道:“我哪裏吃得下去?王離已死,王賁被擒。王氏已經一敗塗地,會不會牽連到我們?”


    趙高慢條斯理的說道:“為何會牽連到我們?我們與王氏有關係嗎?你幾次去見王翦,都是在深夜。又無人知道。”


    趙成愣了一下,隨後眼前一亮,點了點頭。整個人也鎮定下來了。


    趙高又遞過去一個包子:“此物一千五百錢,更貴。不過味道也極佳。”


    放寬心的趙成咬了一口,連連點頭,讚道:“確實不錯,也是商君別院買來的?”


    趙高嗯了一聲,感慨的說道:“這個槐穀子,倒真是有點門道啊。”


    趙成問趙高:“兄長,你覺得,這槐穀子,究竟是不是謫仙人?”


    趙高嗬嗬笑了一聲:“世上有沒有仙人,還不一定呢。即便有仙人,也不可能是槐穀子,你看他哪一點像是仙人了?”


    趙成說道:“這倒也是。不過他這一身本領,確實神奇啊。”


    趙高淡淡的說道:“或許,他有什麽奇遇,或者,得到過高人的指點。”


    趙成嗯了一聲,又問:“那麽王氏,我們還幫不幫?”


    趙高有些疲憊的歎了口氣,說道:“王氏,腐朽之木,糞土之牆,不堪雕琢啊。老夫想起他們來,便覺得疲憊不堪。可憐我滿腹才華,卻與這等人為伍。”


    “昔日王翦征戰四方,倒也很精明。如今天下一統,將軍無用武之地,他的缺陷,便展露出來了。他是有些聰明,但是朝堂與軍中,究竟是不一樣啊。單單是一個王翦,倒也罷了。可你看看王賁,看看王離,一個比一個蠢笨。”


    趙成問道:“那兄長的意思是,不管王氏了?以免惹火燒身?”


    趙高搖了搖頭:“明幫改為暗扶吧。暗中扶持,誰也不要告訴,即便是王氏,也不必知道。”


    趙成納悶的問道:“這是為何?”


    趙高眯了眯眼睛,說道:“我要殺蒙毅,就不得不忌憚蒙恬。而王氏,是取代蒙恬最好的選擇。”


    蒙毅是蒙恬的弟弟,昔日趙高犯罪,差點被蒙毅殺掉。若非皇帝特赦,現在的趙高已經是一個死人了。


    因此趙高對蒙毅那是恨之入骨。可是恨歸恨,趙高從來沒有出手對付蒙毅。因為趙高清楚,想要動蒙毅,先得殺了他哥哥蒙恬。


    而蒙恬帶著數十萬大軍,在北方抵禦匈奴。功勞極大,位置極重。皇帝也對其很信任。即便趙高捏造一些罪名,皇帝也不會輕易動蒙恬。


    除非,趙高能扶持王氏,取代蒙恬。到那時候,蒙恬變成了可有可無之人,趙高就可以向皇帝進諫了。


    因此……扶持王氏不是目的,真正的目的,是殺蒙毅。


    趙成思索了一刻鍾,才慢慢理解了趙高的計劃。他看著自己的兄長,心中更加敬佩了。


    趙高慢條斯理的吃完了東西,說道:“行了,時候不早了,我也該進宮了,看看能不能保住王氏。”


    趙成陪著趙高,一直把他送上了馬車。


    趙高忽然想起一件事來,又探出頭,對趙成說道:“從今以後,不必和王氏來往了,看見他們之後,就隻當不認識。”


    趙成說道:“明白。”


    趙高這才放心,吩咐車夫向皇宮趕去。


    時間不長,馬車停在了鹹陽宮附近。


    趙高跳下馬車,步行向鹹陽宮走去。在宮門口,他看到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


    是王翦。王翦赤著上身,背上捆著荊條,正對著宮門跪伏在地。


    他在負荊請罪。


    趙高微微點了點頭,心想:“這就對了。要示弱,要乞求陛下的憐憫。當今皇帝,吃軟不吃硬啊。這王翦,比王離要聰明多了。比王賁也強了不少。殺槐穀子,嗬嗬,虧他王賁想得出來。”


    趙高一邊胡思亂想,一邊向宮門走過去。


    他沒想理會王翦,誰知道王翦伸手,抓住了他的腿。


    趙高有點無奈,說道:“王老將軍,何至於此啊。”


    王翦不知道跪了多久,嘴唇都有些幹裂了。他低聲說道:“趙大人,求你救我賁兒。”


    趙高正色道:“王子犯法,尚且與庶民同罪。大秦以法治天下。趙某豈敢徇私?更何況,趙某人微言輕,王老將軍,不如去求陛下。”


    王翦見趙高說的全都是套話,不由得有些失望。其實他早就知道,趙高之前肯幫忙,隻是因為王氏還有點用吧了。


    如今王氏有難,趙高不落井下石就不錯了,指望他幫忙,不太現實。


    王翦歎了口氣,說道:“既然趙大人不便,王某也就不強求了。還請趙大人見了陛下,代為傳達一聲,就說王翦求見。”


    趙高說道:“這是自然。”


    隨後,他掙了掙腿,從王翦手中掙出來,快步進宮了。


    趙高趕到嬴政書房的時候,眾人已經離開了,隻剩下胡亥坐在門口,哭哭啼啼。


    趙高走上前去,拍了拍胡亥的肩膀,說道:“公子,你已年滿十歲,不要整日哭泣了,眼淚,無法解決問題。”


    胡亥擦著眼淚說道:“陛下狠狠的誇獎了槐穀子,還說明日朝議,要好好封賞他。伏堯也得到了誇獎,說他尊師重道,危難關頭,敢於挺身而出。”


    “唯獨我,舅父被殺了。外祖又被綁了。卻無一人幫我說話,父皇也不答允我的懇求……”


    說著,胡亥又哭起來了。


    哭了一會之後,胡亥忽然回過味來,抓住趙高的衣袖,說道:“先生,先生,你救救我外祖。”


    趙高淡淡的說道:“公子,你可曾記得,我教你的君王之道?”


    胡亥愣了一下,然後說道:“君王之道,乃無情之道。”


    趙高點了點頭:“如今王氏已經是個累贅了。公子不趕快與其撇清關係,反而苦苦祈求,妄圖用陛下對你的寵愛,破壞大秦的律法,久而久之,陛下對公子必生厭棄之心,而公子距離皇位,也就越來越遠了。”


    “我早就告訴過你,為了登上皇位,即使是兄弟姊妹都可以舍棄,更何況是舅父與外祖呢?”


    胡亥長大了嘴巴,好一會才說道:“然而,我該怎麽做?”


    趙高說道:“你應當告訴陛下,你舍不得外祖,然而國法就是國法。你不能因為私情,而壞了法紀。陛下聽了這話,必定歡喜得很。”


    胡亥眉頭緊皺,說道:“然而,陛下聽了這話,下決心殺我外祖怎麽辦?師父,我當真舍不得外祖。”


    趙高嗬嗬一笑,說道:“若你請求陛下處罰王賁的時候,雙目含淚,一副依依不舍,又不得不為的模樣。陛下看了之後,自然心軟。再想起來王賁昔日的功勞,他這條命,也就可以保下來了。”


    “當今皇帝,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人。你這麽做,既能保住想要保的人,又能得到陛下的喜愛。”


    胡亥歡喜無限,說道:“徒兒記下了。”


    趙高又嚴肅的說道:“不過,若有一天,需要殺了王賁才能謀得皇位,你就不要心軟。用一兩個親族換取天下,很值得,你明白嗎?”


    胡亥認真的點了點頭,說道:“徒兒明白。”


    趙高嗯了一聲,又說道:“事後找個機會,向王賁吐露一下,是你向皇帝苦苦哀求,他才能活下來。你就說這是你自己的主意,不要提到我。”


    胡亥納悶的問:“這是為何?”


    趙高說道:“君王之道,還在於能收攏人心。即便王氏與你有血緣之親,也要有意收攏。”


    胡亥心悅誠服的說道:“徒兒遵命。”


    趙高把胡亥教唆了一番,感覺成果顯著,很滿意的點了點頭,打發胡亥去見嬴政了。


    而在不遠處的李水,也正在教唆伏堯。鼓勵伏堯多多向自己學習。


    李水添油加醋,說書人一般,講了一遍自己剛才多麽英武不凡。怎麽將王離斬於馬下,怎麽擒住了王賁。


    伏堯聽的心馳神往,忽然心中一動,說道:“師父,我總有一種心神不寧的感覺,似乎有一件大事讓我給忘了。。”


    李水眼睛一瞪:“不要說這麽晦氣的話。”


    伏堯哦了一聲,繼續聽李水吹噓。


    忽然,他一拍腦門,大叫了一聲:“糟了,我忘記派小宦官報信了。阿姊已經在丹房等了一個多時辰,肯定急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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