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令我最懼怕的電話打到了我的手機上,看著那個我熟悉又陌生的號碼,我渾身的肌肉都緊繃起來了。周叔叔用周寧誌的手機號,撥打了我的電話,想要和我當麵聊一聊,沒有別人,他說,隻有一家人。


    一家人,當我聽到這個詞的時候,我是激動的,可是卻不知道我是否真的有資格加入到周家的“一家人”裏麵去。


    見麵的地點就在醫院,就在周寧誌的病房裏,就在周寧誌的身邊。


    周叔叔依舊是那樣慈祥和藹的麵孔,周阿姨依舊是紅著眼,不知道流了多少淚水。可憐天下父母心。我是在上次被許文揭穿了我的謊言之後第一次正式地出現在醫院裏的病房內,避開護士和醫生後出現在病房內的我多少有些尷尬和愧疚。我不知道如何開始說出第一句話,心裏卻在想著無數中周叔叔和周阿姨數落我的語言。


    “吃飯了嗎?”周叔叔忽然開口了,“沒吃的話我出去買一點,這段時間吃飯我們都是在外麵買的,不再回家做了,來來回回的跑,我們的身體也受不了,還有你給我們的錢也暫時緩解了我們麵臨的困難,從這一方麵說,我們是感謝你的。”


    我知道,周叔叔還有第二方麵的話要說。


    我沒有出聲,這種場合作為晚輩我隻要靜靜地聆聽他們的教誨,不必要說那些無用的話,因為就像我說的,說得再多就像是在黑色的線條上不斷地描繪,最後得到的是更粗的謊言。


    “姑娘,你到底是不是做那種事的啊?”


    周阿姨突然問我,語氣之中帶著不可置信。依然被傳統約束著的周阿姨無論是從思想上還是行動上都無法接受我是小姐的事實,我也知道許文在那一次鬧過之後會就我是小姐這件事情添油加醋的在老人麵前哭訴,所以在周阿姨麵前,我更不能多說。


    解釋就是掩飾。


    周叔叔在周阿姨開口之後立即回身瞪了她一眼,嚇得這位眼睛紅腫的老人眼淚又一次流了下來,嘴裏念叨著我也聽不懂的那些話,仿佛是在說我,又仿佛是在說著自己的兒子是多麽的悲慘。


    “姑娘,錢的事,我們真心的感謝你,但是我們現在還不起,前幾天你不在的時候,有一位國外的醫生和國內幾位專家前來會診,專門就我兒子的病情做了一次深入的研討,他們在檢查了我兒子的身體之後說,現在他恢複得很好,雖然我老頭子還不知道兒子什麽時候能醒過來,但是趨勢是好的,所以姑娘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們想在我兒子醒了之後,商量一下房子的事情,到時候把房子抵押掉還你的錢,你看行嗎?”


    我可以在這裏安靜地聆聽他們的訴說,甚至可以說是我現在正在聽他們的教誨,我沒有聽出周叔叔是在和我商量的意思,反倒是在每一句話裏麵都在強調和我劃清必要的界限,扯清關係。


    我是小姐,他們是傳統的家庭,小姐和一個傳統得不能再傳統的家庭總是格格不入,即便是在一個開放的家庭裏也不允許有我這樣的角色存在,因此我雖然聽得出來他們是在和我撇清關係,但我並沒有生氣,我也沒有資格生氣。


    “好。”我說,“那等寧誌醒了再說吧。”


    周叔叔點點頭:“醫生還說,你給的兩百萬除去病房賠償的費用,加上寧誌這段時間的治療及藥物乃至住院費用,都用不完,剩下的會退回給我們,等退回來的時候,不管退多少,我們都會原封不動的還給你。”


    “好。”我平靜地回答。


    周阿姨仿佛是實在忍不住了,又一次問:“姑娘,你真的不是好姑娘嗎?”


    “阿姨,我不是好姑娘,我配不上寧誌的,我是一個紅塵中人,看來這一輩子也無法脫離紅塵,我注定是要在這三千紅塵之中自甘墮落,最後落得人人唾棄,我是不詳的女人,我會記住你們對我的好的,以後,我也不會來打擾寧誌的,等她醒來之後,你們可以說我已經離開這裏了,或者直接說我死了,那樣他就會死心了,到時候讓他找一個他喜歡也是喜歡他的女人、也是你們喜歡的‘好姑娘’娶了,安安穩穩地過日子就好……”


    我不知道我是怎麽說出這番話的,當我說出來的時候,我的心裏都在滴血。當我說出這番話的時候,就以為著我從現在開始和周寧誌沒有了任何的關係,我們剛剛建立起來的彼此之間的默契和無言的承諾就在這一刻化為烏有,什麽愛情什麽承諾什麽未來,和我沒有任何關係,我依然活在紅塵之中,跳不出這三界了。


    我的生活又一次被歸零,回歸到了曾經那個讓人厭惡的紅塵世界,這就是命。


    我恨我自己,又愛著周寧誌,愛恨之間兩難全,愛也罷恨也罷,到頭來依舊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山有棱天地未合,還未等到海枯石爛,我們的誓言就終結了。


    “姑娘,是我們周家對不起你,但你也要理解我們,你要是一個好好的姑娘,即便是你缺胳膊少腿,哪怕是瞎子聾子我們也要,也當你是周家的媳婦,生是周家的人死是周家的鬼,可是……人言可畏呀!許文那小子回去之後把你的事全都給說了!哦,對了,你還替我們還了三萬塊前是不是,到時候我一並算給你,不能虧了你!”


    我笑了笑,沒有說什麽。我本來想說許文要的是三萬,但是我給了四萬,可是許文那個烏龜王八蛋卻在他的姨夫麵前隻說了三萬。


    有的人的人心那就是黑的,黑得像一塊煤炭。


    “叔叔,阿姨,要是沒有什麽事的話,那我就先走了,你們也要注意休息。”我起身說,“就當我沒有來過,就當什麽事都沒有發生,就當你們從來不認識我。”


    說完,我獨自一人走到門口,又一次的回頭看了一眼周寧誌,也許這就是最後一眼了,等下一次再見到,也許就是下輩子。讓我多看幾眼吧,看一眼少一眼。


    或許等他醒來之後已經忘了我,不記得我是誰,從來沒有聽說過我這個女人的存在。不管如何,我認為我在他的世界裏的旅程結束了,我到達了我的終點站。


    我又向前走了一步,身體即將離開這個病房了,我又一次回頭。突然的,我忍不住跑了回去,伏在了一動不動的周寧誌身上,任憑眼淚直流。


    我也控製不住我自己,流就流吧,眼淚流幹了最好,以後我就不會再哭泣了。


    我的眼淚滴在了周寧誌的臉上,滾熱的,和我冰涼的心截然相反,滾熱的淚珠滴落下來後,依舊滾燙地滑落在了了周寧誌的臉頰上。


    周叔叔和周阿姨沒有阻止我,而是在一旁別過臉,不再看我。


    我鼓足了勇氣,在周寧誌的雙唇上輕輕一吻,我想這一吻,便是永別。


    我大步地離開了醫院,再也沒有回頭,已經沒有了回頭的意義了,就這樣吧,彼此之間有一個思戀就好。


    可是當我到了醫院樓下,鑽進了我的車裏之後,我的心卻痛得讓我直不起腰來,直接讓我伏在了方向盤上麵大哭,淚水衝刷了我的妝容,洗掉了我臉上所有的粉底,露出了我的真麵目。


    一身鉛華,在這時候仿佛才得到完全地洗滌,可是這一切卻是徒然的,沒有人看見重生後的我是如此的痛苦不堪,就連老天爺也不會再看著我露出笑臉。


    天空之中飄落下了厚厚的雪花,真想不到在這正月裏居然還會白雪飄零。不一會,醫院的停車場上麵就落滿了了一層白色的雪花,人們走在上麵,踩出了一層層腳印,過了一會,這些淺淺的腳印又被落雪覆蓋了,沒有人記得這裏曾經走過多少人,走過什麽人……


    戴上墨鏡,發動了汽車,打著方向盤,我重新又回到了這一條我走了不知道多少次的道路,每一次我來的時候我都知道該怎麽回去,每一次回去的時候我都記得下一次該怎麽來,然而,這一次我雖然記得怎麽來怎麽去,但這條我以後恐怕不會再走下去了。


    再見了我的愛人,再見了,我又愛又恨,愛恨交織的男人。


    遠方的路是那麽的久遠,回憶從前,一切都如同在夢裏一樣。


    車子開到了市中心,很快就要到了我的小區樓下,當還有最後一個路口的時候,我看見前方站著一位交警,打著手勢讓我靠邊停車。


    我立即把車停在了路邊,熄火,下車,一抬頭,這才看到眼前這位被太陽曬得黑乎乎的,戴著墨鏡穿著製服的交警,居然是裴晶晶!


    我們四目對視,久久都未先開口,隻到另一位交警前來詢問,他才收斂心神,嚴肅地說:“你好,請配合我們的工作,麻煩你出示一下你的駕駛證和行車證。”


    “好,裴警官。”我也摘下了我的墨鏡,從車裏拿出了我的駕駛證和行車證交到他的手中,淡淡地說,“我違反了什麽交通法規了嗎?”


    “對不起,你剛才壓著黃線了,扣3分罰款一百元!”裴晶晶冷冷地說。


    我根本就沒有壓到黃線!但是我沒有生氣,他說壓了就壓了,他當初還壓了我,他怎麽不說?


    “好,我知道了。”我接過我的行駛證和駕駛證,“裴警官,還有什麽需要指教的嗎?”


    “沒有了,請你在規定時間內到交警隊支付罰款。”裴晶晶的語氣依舊是那麽的冷漠。


    另外一位交警好奇地看著我們:“你們認識?”


    “不認識!”


    “認識!”


    我和裴晶晶同時說了出來,卻是讓旁邊的這位交警的眼神裏充滿了玩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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