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調轉馬頭,淡淡一笑:“誰說我要走了?我得馬上回去看兒子,對了,還得看看你四太子怎麽處置耶律觀音。”她邊說話,聲音已經在遠處了。


    金兀術大喜,立刻縱馬追了上去。


    前來接應的一隊便裝宋兵,正要穿出草原,為首的領隊是秦檜的死士,警惕性很高,忽然覺得不妙,立刻大聲道:“大家小心……”


    心字尚未落口,嗖嗖的冷箭射來,士兵們來不及反應,許多人已經聞聲落馬,慘叫連連。那名死士見勢不妙,打馬就逃,背後冷箭繼續射來,他翻身下馬,躲開箭簇,竟然拔足飛奔,迅捷如風。


    跑出七八丈遠,背後涼嗖嗖的,他回頭,一柄碩大的割鹿刀劈頭砍來。他躲閃不及,左邊肩膀已經被劈開半截,一截手臂連皮帶肉掉在地上,悶哼一聲,竟然顧不得疼痛,右手的刀刃便砍過去。


    秦大王避開,哈哈大笑,一刀已經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好賊子,今天好好回答老子幾個問題,也許還可以饒你狗命。”他腳一用力踢在死士的膝蓋上,那人一下就跪了下去,麵如紙色,手臂孩子汩汩冒鮮血。


    秦大王細細打量他的衣著服飾,忽然抓住他的右手,猛力一撕,他的手臂上果然露出一個奇怪的類似八卦的痕跡。早在臨安一戰,他便著意調查過秦檜的死士。


    “你果然是秦檜老賊派來的。”


    死士悶哼一聲,並不招供,忽然一咬牙,秦大王眼明手快,一把抓住他的下巴,一用力,他的下巴立刻脫臼,呆若木雞。秦大王哈哈大笑:“老子殺人放火時,你還在裸奔!你少在老子麵前耍自盡的花樣,不說實話,老子用盡八十一種酷刑折磨你,直到你身上的每一滴血都流幹了,你好死不了!”


    那人眼珠子轉動,全身痛楚得不能自拔。


    秦大王捏著他的下巴:“你們來接王君華?秦檜老烏龜有沒有隨行?”


    “恩相……恩相他……”


    秦大王的手一用力:“還恩相?是老烏龜。”


    “老烏龜……他還在路上,距離此處大概還有三四百裏。”


    秦大王一驚,秦檜竟然真的到了?可是,依照秦檜的老奸巨猾,沒有十成的把握,絕不會輕易出動。


    “隨從有多少軍隊?”


    “五千人。”


    “胡說,怎會才區區五千人?”


    “還有田師中和楊五的二十萬大軍秘密集結待命……”


    這才是了!秦檜手握重權,絕無可能隻身犯險,趙德基肯放他來準備和談,自然是擔心著宋欽宗真的被金兀術立為傀儡皇帝,威脅到他的正統地位。


    “小人都交代了,大俠饒命……好漢饒命……”


    “你是秦檜的走狗,你們殺人時,有沒有饒過其他人的命?何況老子又不是什麽大俠,更不是什麽英雄好漢……”秦大王哈哈大笑,一用力,他眼珠子突出,當即死去。


    他回頭,背後的戰場已經被迅速清理。屍首拖入林間掩埋,草原又變得風平浪靜,看不出任何痕跡。王君華的棺材侍女侍從已經被金軍的暗探清理。現在,接應的宋軍全被滅殺,一個活口也沒留。秦大王鬆一口氣,搖搖頭,那個死丫頭,這個時候,可不能傳出王君華的死訊,否則,豈不是一切前功盡棄?


    安誌剛走過來,低聲說:“要不要馬上去找夫人?她好像跟那個金狗在一起。”


    “不用,她現在是安全的。”


    “可是,那個金狗四太子……”


    秦大王一瞪眼:“那個活王八,老子自然會對付。沒有他,秦檜怎肯來?”


    “可是,夫人終究是女子,四太子那個人,又是好色之徒……”


    秦大王重重吐一口唾沫,再怎麽著還是很擔心,恨恨道:“媽的,老子真是一刻也不得閑暇。早知道娶個老婆這麽麻煩,以前就該隨便找個女野人,這一輩子也就輕鬆了!”


    隻是,十幾年前,他還不知道世界上還有那麽多不穿衣服的女野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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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誌剛眨一下眼睛,十分曖昧:“大王,茜茜莎草可是第一美女,十七歲的女野人啊,……這些女野人,可是別有風味,又風騷,那個又強……”安誌剛滔滔不絕,宋國的女子受儒家傳統束縛,除了煙花女子,良家婦女,誰敢放浪形骸,在兩性關係上玩出十八般花樣?但這些野人們,沒有任何的束縛,由著生命的本能,原始的性能,自然盡興而為。


    “大王,我還在想,以後我們若離開,我還要帶幾名女野人回家做小妾……大王,茜茜莎草那麽漂亮,您若不要,多可惜?幹脆賞賜給我好了……”


    想起那個茜茜莎草滿頭的羽毛和彩色的紋身,秦大王忍不住笑起來:“哈哈,你要,就拿去好了,隻當心她滿身毒蟲,毒死你。”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安誌剛繼續鼓噪:“大王,此地孤寒,何不找一個女野人暫時解解悶?而且,夫人又不會知道……”


    秦大王一瞪眼:“你想老子打一輩子光棍?她萬一知道了,豈不剝了老子的皮?”


    安誌剛滿麵驚恐:“不會吧?”一轉念,想到花溶上次在海上的不辭而別,心裏不以為然,總覺得這個大王,哪裏都好,卻是個妻管嚴。哪個男子不是三妻四妾?隻要喜新不厭舊就好了,難道男人也要像大老娘們一樣守身如玉?他卻不敢說出口,隻是偷笑。


    秦大王根本沒注意到他賊頭賊腦地笑,忽然想起十七歲的花溶。往事一幕幕浮現在心底,他本不擅長於記憶,可是,卻對有關那一年的點點滴滴都記得那麽清楚。穿綠衫子的花溶,提筆寫大字的花溶,背著弓箭神氣活現的花溶,甚至傷重垂垂待死的花溶……有了這麽多的牽絆,自己這一生,又怎能再擺脫這樣一個女人的糾纏?


    他長歎一聲,站在原地,竟然呆了。


    一名士兵匆忙跑上來:“稟報大王,前麵發現了大蛇部落的士兵。”


    秦大王一擺手,拿出一塊契約石,石頭是褐色的,十分光滑,形如鵝卵,即使在白日也有一種淡淡的光華。


    “不要驚動他們,也不可和他們發生任何衝突,讓他們回去。”


    “是。”


    士兵一走,他臉上重新露出欣慰的笑容,一直擔心那個死丫頭莽撞,要是著了金兀術的道兒怎麽辦?原來早已安排好扈從,總算懂得保護自己了,豈不是好事一樁?


    “大王,我們該回去了。”


    “安誌剛,你這些天小心點,隨時密切注意夫人的動向,隻要她還在金兀術的地盤,就決不能掉以輕心。”


    “是。”


    大帳篷的隔間裏,耶律觀音徹夜不眠。


    仿佛一股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息。她悄然披衣起床,聽聽四周,安靜得出奇,這才換了一身衣服,悄然往外走。


    小帳篷還亮著燈,門口的侍衛有些倦怠。


    她手裏拿出一支吹筒,輕輕搖晃幾下,吹筒裏,一股煙霧在黑夜裏散去。兩名侍衛頓時東倒西歪,她腳步輕敏,一閃身,就進了帳篷。


    一盞孤燈,一人獨坐,閉著眼睛,身子歪在毯子上,不能動彈。


    她悄然接近,拿著吹筒,慢慢地,在三尺開外停下腳步。


    倒在地上的女子,披頭散發,仿佛累極了,睡著了就醒不來了。


    她麵上露出一絲冷笑,是花溶!沒想到,花溶也有今天。隻可惜,她活著一天,自己就多一天的壓力。她一咬牙,從後背的褡褳裏抽出一柄鋒利的匕首。來之前,她已經衡量過許多次了,王君華走了,花溶一天不死,一天就是禍害。現在,自己掌握了有利條件,殺了花溶,拚著受四太子一頓責罵或者處罰,總比留下她性命的好。


    她舉起匕首,靠近花溶。


    花溶忽然一側身,歎息一聲。


    耶律觀音心裏一震,再一細看,隻見她仍舊是熟睡著的,仿佛在囈語。耶律觀音悄然站了半晌,直到確信她已經完全熟睡,一咬牙,匕首就往花溶心口刺去。


    “當”的一聲,匕首掉在地上。


    花溶翻一個身,若無其事,繼續睡覺。


    耶律觀音卻驚得全身發抖,連匕首也顧不得撿,轉身就跑。


    直到她的腳步完全消失,花溶才慢慢坐正了身子,長歎一聲:耶律觀音啊耶律觀音,我和你到底有什麽深仇大恨,你竟然不惜一切要來殺我?也罷,看在都是亡國奴的份上,就再饒你這一次。殺人的滋味,並不好受,哪怕是和王君華一同作惡,不可饒恕的耶律觀音,她也不想親自下手。像王君華這種自己一定要親手殺的人也就罷了,耶律觀音,還是四太子親自處置好了。


    直到耶律觀音徹底離開,她才站起來,撫摸下兒子的麵孔。這時,兒子的麵孔已經轉為一種蒼翠的透明色。她心急如焚,再這麽下去,兒子就保不住了。四太子,到底還要拖到什麽時候才處置耶律觀音?這正是顯示他的真心假意的“絕好時機”,不是麽?


    她走到門口,揮揮手,暗處,兩名侍衛上前,將倒地的士兵扶下去。呼吸一口晨曦初露的新鮮空氣,帶著草原特有的微微腥草的香味,令人心曠神怡。


    可是,她卻無心欣賞這樣的草原美景,腳步茫然地往前走去,也不知接下來,到底能找到什麽最有效的方法解救兒子。


    背靠帳篷的小帳篷,前麵的狹長擋風的山穀,如一隻繡花的綠色口袋。她停下腳步,覺得背後一陣奇怪的感覺。


    “誰,是誰在哪裏?”


    她扭頭,四周寂靜無聲。


    再一傾聽,依舊無聲無息。


    她搖搖頭,想必是太累了,草木皆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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