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喜上眉梢,這是答應了麽?是答應秦檜一死,就嫁給自己了麽?他待要繼續追問,卻被那媚眼如絲所蠱惑,那是現成的答案,為何還要追問呢?


    他親自抱了兒子:“兒子,阿爹送你回去休息。”


    隨著年齡的成長,已經有幾年,陸文龍不曾領略過父親的懷抱了,此時忽然被抱起,如撒嬌的孩子,領略著父母雙全的寵愛,咯咯直笑:“阿爹,我好開心。”


    “兒子,你越來越沉了,快成一條漢子了,以後,阿爹就抱不動了。”


    “以後,我抱阿爹。”


    金兀術哈哈大笑,抱起他,轉身就走,花溶跟在他的身邊。他伸出一隻手,要想去拉住她,她卻巧妙地避開,輕輕攏了攏自己的紫羅衫裙。金兀術縮回手,沒有再伸出去。這是一個良好的開始,他不願因為得寸進尺加以破壞,而是維護,小心翼翼地維護,以期更進一步。


    直到三人的身影完全消失,王君華才從暗處裏走出來,咬牙切齒。那樣的華貴衫子,那樣的珠釵滿頭,那樣的胭脂紅的茶具,認得,她都認得,那是四太子搜羅的第一等的珍藏,現在,悉數拿出來,如女王一般,奉獻在她的麵前。


    賤人,花溶賤人。


    在她的身後,耶律觀音也雙眼冒火,壓低聲音:“姐姐,你可聽到?狼主竟然叫她越王妃……”


    王妃!王妃!一切仿佛成了定局。如火上澆了一盆滾油,王君華氣得渾身發顫,她這些日子,為了在一眾年輕漂亮的女子間爭寵,減肥減得厲害,身子本就虛弱,耶律觀音見勢不妙,一把扶住她:“姐姐,看來,我們是沒有希望了。她已經成了越王妃了。”


    “這個厚顏無恥的女人,丈夫新寡,就來勾引四太子,竟然覥顏事敵,簡直寡廉鮮恥,也不怕辱沒了丈夫的身份。不行,我絕不會讓她得意下去……”


    “但是,我們能怎麽辦?四太子已經被她迷得暈頭轉向,就連喜奴兒也……”


    喜奴兒的枕邊風,是她掌握四太子的最有效武器,怎容閃失?王君華厲聲尖叫:“誰說的?四太子對喜奴兒的媚功喜愛得不得了,喜奴兒很快就會重新受寵,隻要是男人,就拒絕不了喜奴兒。花溶這廝賤人,等著瞧……”


    “但那廝賤婦,竟比喜奴兒更媚,真是天生的狐狸精,不知羞恥……”


    …………………………………………


    王君華冷笑一聲,耶律觀音隨著她眼角的餘光,隻見大帳篷的陰影裏,專門流出的一道類似窗戶的透明布簾裏,女眷分格室裏,透出粉紅的光,似美人出浴,一個窈窕的身形披著一層紗,站在窗前,高聳的**像一座小山的剪影,饒是她是女人,也看得心旌動蕩。


    她遲疑低聲:“可是,四太子下令叫她不許進帳篷……”


    “這幾天,那一晚不是她侍寢?這個尤物的妙處,四太子最能體會,一時三刻,他還離不開她。今日,四太子不過是做做樣子……”


    耶律觀音點點頭,花溶是獨立的帳篷,相距還有一段距離,四太子在大本營寵幸其他侍妾,她的確沒法跑來幹涉。也是,身強力壯的四太子,怎肯獨守空房,白白浪費良好**?


    兩個女人像在進行一場賭博,聽得前麵馬蹄聲,是四太子和侍衛回來,二人立即閃身進了帳篷。


    金兀術下馬,一股香風飄來,西域女郎身上都有一股怪異的味道,他不習慣,所以喜奴兒就用了一種奇異的脂粉,身上總是透露出異常的芬芳。


    薄紗下的美人,展露出天然女體的豐滿和美麗,若是第一次見到,金兀術說什麽也拒絕不了,但再性感的**,已經膩了好幾天,新鮮勁一過去,便不再如當初的衝動,喜奴兒的身子一靠過來,一股騰騰的熱氣便傳來,他哈哈大笑:“去吧,本太子今天沒心情。”


    喜奴兒雖然不完全明白他的話,但女人對男人本能的直覺,知道他是拒絕,可仗著前幾日的恩寵,加上王君華的授意,便扭了腰肢,抱住他的腰,厚厚的美麗紅唇摩挲著他敞開的胸膛:“四太子,四太子……”


    “去吧,美人兒,今天本太子沒興趣。”


    她無奈,隻得放開金兀術。但依舊麵不改色,做了個媚人的眼色,才款款而去。


    四周寂靜無聲,王君華幾乎要吐出血來,旁邊,耶律觀音發出一聲擔憂的歎息。


    “你也看出來了,四太子不是對喜奴兒沒興趣,而是害怕,他害怕那個女人。”


    四太子因為懼怕,所以放棄侍寢,這還是生平第一次。耶律觀音這才明白,四太子原來軟弱到這等地步。她百思不得其解:“四太子性子強硬,勇悍無比,怎會如此害怕那個賤人?”


    這也是王君華迷惑的地方,當初苗劉兵變後,金兀術抓了花溶,她親眼目睹一路上四太子對花溶如何的折磨,那時的四太子,意氣風發,權傾天下,提得起放得下,對花溶要打便打要罵便罵,甚至關在暗屋裏任其饑渴——那時的四太子,多男人!為何現在就變了樣?愛那個女人,他真就這麽喜歡?


    耶律觀音自言自語:“四太子莫非有什麽把柄在她手上?”


    王君華心裏一動,想起嶽鵬舉臨刑前夕,四太子提出保花溶、張弦等人的命。也因此,還對自己發了大怒,責備秦檜辦事不力。若非受製於人,四太子為何如此低三下四?她並不吱聲,暗中計劃尋找合適的時機一定要向四太子打聽清楚這件事情。


    朝陽初露,四太子已經去狼主帳篷議事。


    一眾女眷剛要入座吃早點,隻見花溶母子姍姍而來。


    老管家急忙迎過去:“王妃、小王子,請入座……”


    一套全新的餐具,那是跟昨夜的胭脂紅茶具配套的同色係餐具,淡藍色的釉彩跟胭脂紅形成一種交叉的混合光芒,淡淡的,悅目之極。


    “這是四太子吩咐的,給王妃和小王子專用。”


    “好漂亮。媽媽,你喜不喜歡?”


    “喜歡。兒子,你今天多吃點。”


    “媽媽也多吃一點。”


    花溶抬起頭,一眾女眷立刻挪開目光。她微微一笑,端碗吃飯,眾人便也吃起來。目光的盡頭,王君華和耶律觀音的目光要殺人,王君華終究還是忍不住,站起身,冷哼一聲就出去了。


    剛走到門口,她聽到一個淡淡的聲音:“王娘子,站住。”


    她怒然轉身,不敢置信:“花溶,你敢命令我?”


    “王娘子,早餐如此可口,怎能不吃?來人,給王娘子盛三碗。”


    三碗大大的泡饃端到王君華麵前,她簡直痛不欲生,天啊,她在減肥,這個女人竟然喊她吃三大碗這種東西。這是金人的一種超級大海碗,別說一個女人,就算一個壯漢,吃這樣三大碗,也要撐死。


    老管家嘿嘿笑一聲:“王娘子,請用餐。”


    眾目睽睽之下,王君華竟然不敢拒絕,坐下就吃,吃到第二碗時,幾乎要嘔吐出來,到第三碗時,眼睛一花,真的就吐了出來。她起身跑出去,耶律觀音見花溶的目光看向自己,哪裏敢跟她對視?這是她第一次目睹花溶的形事手段,心裏暗暗叫苦和懼怕,怎地,這個女人不是一直以武功自傲,喜歡打打殺殺,專門跟四太子作對麽?為什麽她不一直打打殺殺,反倒放下身段,扔了清高,用起了女人對付女人的手段?


    帳篷外的一棵樹邊,王君華嘔吐得眼淚鼻涕橫流,邊哭邊咒罵:“花溶,該死的賤人,不得好死……”


    一個溫柔的聲音響在耳邊:“王娘子,我不過是好心請你吃飯,幹嘛如此咒罵我?”


    她惶然抬起頭,怒聲低罵:“賤人,你休要猖獗,我會告訴四太子……”


    花溶輕輕笑道:“王君華,遊戲才開始呢,你急什麽?……”她的目光轉向王君華因為過度減肥而略略鬆弛的皮膚,“嘖嘖嘖,女為悅己者容,王君華,你這是減給趙德基看還是金兀術看?隻怕,你這身贅肉,誰也不會再看了吧?甚至秦檜,他也會對你很惡心吧?”


    王君華隻覺腿一軟,生生抱著樹才沒有倒下去:“花溶,你蛇蠍心腸,你以為我不知道?你迷惑四太子,其實是要害他……”


    花溶笑得更是溫柔,聲音幾乎在她耳邊:“對啊,你知道,你一直知道。我委曲求全,無非是要殺掉四太子替我丈夫報仇。可是,你知道又如何?你去告訴四太子啊,他會聽你的麽?哈,王君華,你怎地不去?是不敢去?或者,再叫喜奴兒去?對了,收起你的喜奴兒,她再也不會有踏進四太子帳篷半步的機會了……”她的聲音益發低沉,笑得也益發得意,“四太子天天被浪翻紅,這個女人身上進,那個女人身上出,王君華,你怎麽就不會惡心呢?”


    “賤人,你少假清高了,你不也在討好四太子?”


    “啪”的一聲,一耳光重重落在她的臉上,可是,王君華卻一點也沒看到她是何時出手,隻是臉上火辣辣的疼痛,眼冒金星,天旋地轉。她張牙舞爪,立刻就要跳起來,又是一耳光落在她的後腦勺:“王君華,別衝動,你不是我的對手,不要太出醜了……”


    花溶衣袖不抬,言笑晏晏,今日,她穿的金紗線的淡黃衫子,一雙玉手縮回去,像在掩口失笑。王君華再也不敢掙紮,隻流著淚喘息:“我一定要在四太子麵前揭穿你的真麵目,看你這個狠毒的賤人還能偽裝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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