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公公目送花溶的身影消失得一點也看不見了,心裏一凜,立刻發現究竟是什麽不對勁了——就是那種暗香——那是極其陌生的香味。趙德基長期服食王繼先的壯陽藥,身上一直帶著一股濃鬱的特殊味道,隻要跟他ooxx的女人,就會沾染上這種香,無一例外。他服侍趙德基許多年,完全清楚這一點。如今,竟然沒有從花溶身上嗅到這股味,頓覺不妙,幾乎已經斷定,趙德基並未得手。


    可是,花溶又怎能安然離開?而且,他還想到關鍵的一點,當時那種“嗯……啊……嗚……”的聲音,根本就沒有趙德基的,這也和往常不一樣,往常,都是趙德基大叫大嚷,其他嬪妃苦不堪言地強裝笑顏逢迎。


    以他多年對花溶的了解,怎會如此輕易從了趙德基?想必是有恃無恐。他越想越怕,飛快地便往寢宮走。一進去,也顧不得規矩,趕緊借口倒茶水,進去觀望一下,但見趙德基睡得十分香甜,鼻息穩定,渾身上下毫無異狀——他心頭的大石才落了下來。謝天謝地,趙德基沒有被殺,否則,自己等人就小命不保。


    花溶出了宮門,此時天色已到傍晚。她上了轎子,命轎夫提高腳程,這一路,幾乎是狂奔回到怡園。


    在門外徘徊的李易安,見了她,立即迎上來,大大鬆了一口氣:“十七姐,你可回來了……”李易安抓住她的手,但覺她手心冰涼,如死人一般。她不再多說,立即吩咐仆人關了大門。


    月光下,一個人影焦慮地迎上來:“嶽夫人……”


    正是天薇。原來李易安見花溶被康公公帶走,情知不妙。她和花溶夫妻這些日子的相處,熟知他們在臨安的故舊,走投無路之下,立即遣一名親兵飛赴駙馬府稟報天薇公主。天薇平素雖然礙於“結黨”的警告,但花溶獨自在家,被九哥召到寢宮,她驚覺非同小可,立即趕來。


    三人進了內屋,關上房門。


    花溶接過李易安遞過來的一杯茶,突突的心跳稍微平息了一點兒,才說:“他真要對我們動手了……”


    二人自然知道“他”是誰。她將自己今日進宮的事情大略講了一遍,天薇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好半晌才惶恐說:“若非你們夫妻,‘他’在海上就沒命了。他縱不念海上逃亡,也該念苗劉兵變時嶽夫人的死命營救,沒想到,他竟然如此喪心病狂……”


    李易安也義憤填膺:“寡廉鮮恥到這等地步,哪還有絲毫人君風範?”


    花溶緊張地站起來:“他一定會殺了鵬舉,一定會……”她心裏焦慮,竟然束手無策。


    天薇急忙說:“嶽夫人,你幹脆馬上就走,追上嶽相公,天涯海角,遠走高飛……”


    李易安搖搖頭:“萬萬不可。十七姐智計脫身,若是馬上逃走,‘他’豈不有了借口大舉追殺?如此,一家三口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花溶一路上自然尋思了這個問題,所以才不敢逃走。可是,今日自己能脫身一次,第二次,第三次呢?


    三個女人如熱鍋上的螞蟻,根本無計可施。半晌,天薇忽說:“對了。張娘子前些日子說她夢見伯娘,要替伯娘盡孝道,念經拜佛。我也可稟報‘他’,我夢見伯娘,說她很想念我們……嶽夫人,你就和我去供奉伯娘的佛堂吃齋念佛,先躲得一陣子,‘他’絕不敢公然在伯娘靈堂前為非作歹……”


    李易安大喜。趙德基這個偽君子,向來標榜“仁孝”,給故去的伯娘老太後在皇宮外整治了佛堂,允女眷在此行孝道。她立即說:“十七姐,此計甚妙。事不宜遲,你趕緊隨公主去佛堂。有太後魂靈護駕,‘他’想必不敢亂來……”


    到此,花溶也實在無法可想。要潛逃,勢必令趙德基知道這次沒有“得逞”,不如幹脆大搖大擺留下,虛虛實實,再相機行事。否則,豈不是給他合理的借口追殺自己一家?


    花溶也不遲疑,當晚就收拾東西,由兩名女仆陪護,帶了兒子,大張旗鼓地往公主府而去。


    再說,康公公回到宮裏,這一夜他都不敢安睡,老是神思恍惚,誠惶誠恐。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才見趙德基醒來。


    趙德基這一覺,大夢沉沉,醒來竟是精神抖擻,春心萌動,喜不自勝,揮揮胳膊,想起昨日的一切,急切問:“溶兒呢?”


    康公公叉手侍候,滿麵笑容,低聲說:“恭喜官家,賀喜官家,得償所願……”


    趙德基渾身飄飄然,可是,對於如何“**”的一幕,卻總是想不清楚,模模糊糊的,若有似無,拿不定,追問:“康七,昨日溶兒可曾服服帖帖?”


    康公公心裏暗罵一句“跟咱家一樣的死太監,你也不想自己有沒有那個本事”,可深知如果叫他得知沒有得償所願,不止花溶遭殃,自己更會遭殃,立刻諂媚兮兮,十分肯定地說:“昨兒花溶服侍您的那聲音……小的們好生臉紅……竟比劉娘子還……”


    他語氣委瑣,帶著趙德基熟悉的太監的那種因為生理殘缺就更喜好偷窺的下作,但趙德基卻聽得心花怒放,自言自語說:“好,好得很!以後,朕再也用不著王繼先了,哈哈哈哈……”


    康公公點頭如搗蒜,當然明白他的意思,“小的恭喜官家,相信官家一定很快就會有龍子鳳胎……”


    趙德基一振雄風,扔掉壯陽藥,對他來說,比奪取兩河土地、比議和成功,更令他喜悅得多,哈哈大笑:“朕早就說過,唯有溶兒才是朕的福音。立刻派人,賞賜溶兒珍珠一斛,錦緞三百,她看中的新園林,一並賞賜……哈哈,朕的江山,也許真的後繼有人了……”


    康公公心裏暗暗叫苦,卻又不得不說:“小的遵旨。”


    趙德基卻不放心,又問:“目前不好天天名正言順地留溶兒在宮裏。朕恨不得她夜夜侍寢,早生皇子,如今怎生是好?”


    康公公垂手說:“小的以為不可急在一時……”


    “嶽鵬舉這廝礙事,不如殺了!”


    康公公不陰不陽地笑著說:“花溶服侍官家,雖是女人愛富貴的天性,但她要求保全她的兒子和嶽鵬舉,若是殺了嶽鵬舉,反倒不美……”


    趙德基立刻想到花溶的請求,一時拿不定主意,若是殺了嶽鵬舉,她豈不天天鬧騰?他才第一次嚐到了“甜頭”,如偷腥的貓,又怕花溶倔強起來兩敗俱傷就不好了,沉思一下,又說:“可虜人方麵,四太子執意要殺嶽鵬舉方肯議和,如何是好?”


    康公公不敢再回答,他本是仗著趙德基飄飄然才多嘴幾句,現在見他問到國家大事,就再也不敢開口了。


    趙德基揮揮手:“你且下去。叫溶兒裝扮齊整了,今夜再來見朕。叫她走密道,今晚留下侍寢一整夜,備辦酒菜,朕要與她共飲……”


    康公公叫苦不迭,心想,嶽夫人逃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也不知她是如何迷倒官家的,若一二再,被泄密後,自己豈不跟著遭殃?


    趙德基這一日春情蕩漾,連看了十幾封奏折,其中半數是秦檜指使黨羽上書的讚成議和,深得他心,越看越是高興,便傳了吳金奴、張鶯鶯、小劉氏等一起宴飲。


    小劉氏驚訝於昨夜官家居然不來自己寢宮,也無任何事先通報,她生怕失寵,今日就打扮得分外花枝招展,有意在吳、張二人麵前顯擺。趙德基將她抱坐膝頭上,逗弄美人,****難耐,但對象卻不是這已經玩膩的寵妃,而是更加新鮮的獵物。


    三人見他眉飛色舞,如年輕了七八歲,無不感到驚訝。因為趙德基事前吩咐的保密,三人中,惟張鶯鶯猜到一點,內心對官家的“德行”已經達到了非常鄙夷的地步,但她卻絲毫不敢表露出來,依舊不輸於吳金奴等人一般,極盡奉承。


    坐在他膝頭上的小劉氏嬌媚說:“官家又添白發,想必是昨晚熬夜看奏折,也不知休息……”


    “哈哈哈,昨夜,朕的確是在為‘國’為‘江山社稷’盡力。朕四十不到,頭發就白,都是操心國事……”趙德基得意之極:“朕心願就是做個太平天子。待議和之後,朕又有了兒子,再操心十幾年,安安穩穩做個太上皇,跟各位娘子宴飲賞花,豈不快活?”


    三人麵麵相覷,尤其是吳金奴和張鶯鶯,兩個都是人精,立刻敏感地意識到,皇帝的話大有深意。兒子,他哪來的兒子?宮裏並無任何嬪妃懷孕的消息,而且張鶯鶯還略懂醫理,他都沒擺脫壯陽藥,豈能生子?


    她們的驚訝自然隻藏在心底,麵上卻不敢多問,趙德基依舊得意洋洋,並不打算隱瞞她們,反正遲早她們也得學會跟花溶和平共處。他稍一猶豫,還是沒說出來,在處決嶽鵬舉之前,他還不原把這個“成果”那麽快宣布。


    三位美女陪他宴飲一番,到傍晚,他再也忍耐不住,揮退三位美人,自回寢宮,卻見康公公快步走來,低聲稟報:“官家,花溶跟天薇公主去佛堂為太後祈福了……”


    康公公將天薇的說辭講了一遍,趙德基雖然失望,卻又喜出望外:“朕還疑心昨夜隻是春夢一場。現在方知她果然乖巧……”他的想法果不出花溶所料,若是花溶心慌逃跑,必然是未曾得逞。如今公然留下,還隨了天薇去祈福,想必正是去“求子”的。


    康公公曖昧地說:“天下哪個女人不想早早懷了龍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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