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君華又聽得幾聲悶哼,侍衛又倒下去一名,婉婉方麵,一名侍衛騰出手已經跑過來,她情知隻要被這名侍衛抓住,自己懷裏的秘密就再也隱藏不了。


    正在這時,暗夜裏忽然衝出來一隊蒙麵的人馬,隻吹一聲口哨,王君華大喜,原來,這隊人馬正是秦檜陰養的死士。婉婉大驚,這隊人馬已經奔過來,局勢很快扭轉,空氣裏血腥味加濃,婉婉已經被逼到絕路,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四名勇士盡數死盡。


    此時前後阻攔,她雖然逃到馬上,卻無論如何都衝不出去。隻在黑夜裏大聲喊道:“我是婉婉郡主,你們不許動……”


    死士們聽得竟然是皇帝的堂妹,再是大膽也不敢上前,隻提著刀在她身前一尺遠停下。等待王君華的示意。


    王君華咬牙切齒,低聲說:“殺了,殺了這個禍害……”


    婉婉慘呼一聲,搏命一逃,馬竟然衝出三名死士的阻攔,狂奔出去。剛跑出不到一丈遠,背後三柄飛刀陸續飛來,她肩頭和背心連續被擊中,慘呼一聲,倒在地上,頓時氣絕身亡。


    一名死士上前低聲問:“這可怎麽辦?”


    王君華驚魂未定,喘息說:“還能怎麽辦?她死有餘辜,立刻清理現場!”


    丞相府,這一夜,人馬戒備森嚴,不許任何不相幹的人走動。


    王君華從馬車裏下來,在黑夜裏鑽進內房,秦檜早已坐臥不安,見她進來,渾身血淋淋的,驚道:“國夫人,這是出了什麽事情?老夫算計你歸來的日子,怕出意外,就派了死士出來迎接……”


    王君華脫下血淋淋的外衣,拉一下他的胡子,獰笑說:“老漢,你總算做對了一件事,該你善後了。”


    秦檜聽她一說,不禁頓足道:“國夫人,你竟然惹下如此天大的禍事?”


    王君華冷笑一聲:“如今你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你若不將這件事情處理好,你也就完了,老漢,現在就看你的本事了……”


    秦檜一向懼內,此時更不是紛爭的時候,立刻出去,密詔最得令的死士隊長,連夜處理此事,到天明時,又將此次參與的死士全部殺掉。他回到臥室時,王君華已經假寐一陣醒來,還是有些擔憂:“老漢,有沒有留下後患?”


    “放心吧,滴水不漏。連他們的屍體都拋到了城外,絕不會有人懷疑到你頭上,”秦檜終究還是懼怕,耳語說:“殺了好,殺了那賤人也好,正是她在官家麵前嚼舌根,說出‘恩相’一事,幸得張去為密報我,早已吩咐下去,不教任何人再用‘恩相’一詞。這賤人不死,遲早成為我們的心腹大患……”


    王君華十分得意:“這就叫天助我也,是那賤人自己來送死,上次沒殺她,這次是她偏偏趕著將頭送給我。好叫我替老漢去掉這個禍胎……”


    “國夫人英明……”


    王君華便將四太子的安排告訴秦檜,秦檜聽得時而心花怒放,時而又沉思,尤其是聽得四太子竟然答應保他做一輩子安樂宰相,更是興奮。


    王君華揪著他的胡子,直是得意忘形:“官家、四太子、大宋丞相,哈哈哈,真不料奴如此有福……”


    再說天薇自從回家後,想起婉婉的冒險,整夜心驚膽戰,第二天傍晚忍不住,就派人去郡主府打探消息,婉婉果然不在家,連郡馬爺也不知她的去向,隻說是帶著幾名侍衛出去打獵了。因為婉婉平素就會出去打獵,夫家人自然不當回事,但天薇卻很是不安。到晚上,她連續派出三撥人馬都無消息,就親自趕到郡主府。


    郡主府上下見公主如此慌張,又見婉婉夜不歸寢,這才也跟著驚惶起來,立刻派出大量家仆外出尋找。找到半夜,依舊沒消息,天薇立刻發現事情嚴重,便將公主府的侍衛傾巢出動,在臨安城內外尋找婉婉的下落。終於快到天明時,才在城外一條非常偏僻的小巷子裏找到婉婉和四名勇士的屍體。發現時,眾人身上的值錢飾物被搶劫一空。


    當天薇見到婉婉早已被鮮血和泥土浸花的臉龐時,隻覺得整個世界都陷落了,眼前一花,就暈了過去。


    很快,婉婉的死訊傳遍整個宮廷,朝野一片喧嘩,固然嬪妃們震驚,趙德基也十分震驚,下令三司協同,要盡快捉拿殺害婉婉的凶手。


    不到三日,“凶手”便被捉到,是一夥黑夜搶劫的歹徒,他們承認自己見財起意,殺害了婉婉,但不知她是郡主。


    天薇得到這個消息,簡直如五雷轟頂,她這三日都在家裏不吃不喝,婉婉的死令她方寸大亂,聽得抓到凶手,內心裏直覺這是一樁天大的陰謀,絕不可能是如此簡單的凶殺案。


    她忍不住,拖著病軀直奔皇宮,要求見官家。


    而這時,趙德基也得知楊沂中大敗的消息。原來,金兀術空城計一唱完,就開始大舉進攻,他雖然不是嶽鵬舉對手,但對付楊沂中、張俊等人則是綽綽有餘,連番下來,宋軍原來占領的滎水、順昌等地,又完全落入了金軍手裏,楊沂中等退守,河南徹底陷落。金兀術獨霸開封,將龍德宮重新用搶來的東西布置得美侖美奐,暗地裏,快活如真正的土皇帝一般。


    這消息,秦檜是有意安排延後上奏,趙德基遲了幾乎半月才得知,其心情之灰惡可想而知,加上婉婉的死,更是雪上加霜。他一臉悲戚之色,見天薇一身縞素,痛不欲生,流著淚安慰她說:“好在殺害婉婉的凶手已經抓住了,朕已經下令將有關的8人全部車裂,這8人的親眷族人全部流放海南,替婉婉報仇雪恨,以慰婉婉在天之靈……”


    天薇跪倒在地,泣不成聲:“九哥,婉婉的死絕不會那麽簡單……我不信,她是被其他人謀害的,是秦檜,一定是秦檜和王君華……”


    趙德基皺起眉頭:“天薇,你可不要亂了分寸。凶手已經認罪伏法,怎可能是秦檜?”


    天薇嘶聲說:“因為婉婉發現了王君華的秘密,發現她這些日子去了金營私通四太子,婉婉本是想拿到證據才稟報官家,沒想到被這狠毒的賤婦先下手……”


    趙德基不可思議地看著她:“如今兵荒馬亂,王君華一女流之輩,怎到得了前線?她好好的丞相夫人不做,去替四太子賣命作甚?天薇,你們對王氏成見實在太深了……”


    “九哥,您可以調查……”


    “好,朕馬上調查。”


    趙德基立刻喚了張去為等太監,恰巧王繼先也進宮替小劉氏診治。張去為自然力證王君華在家裏,而王繼先更是笑著說:“王氏前幾日還曾到臣家裏吃飯……”


    趙德基皺眉說:“天薇,你可服氣了?”


    天薇的心慢慢冷下來,擦了擦眼淚,也不多說,又行一禮,就告辭了。


    婉婉的靈堂設在郡主府,前三天,主要的達官貴人就陸續來吊唁了。天薇不眠不休地守在靈堂裏,跪得雙腿麻木,卻不再流淚,任人怎麽勸說也不離開。


    深夜,一個人悄悄進來,行禮,上香。天薇神情有些麻木地看著來人,一時沒認出他是誰。行禮完畢,那人才走到她麵前,低低叫一聲:“公主,你需保重。”


    天薇這才認出,此人竟然是馬蘇。


    由於男女之別,臣屬之別,她已經許久不曾見到馬蘇,這時一見,方覺得此人竟然是世上唯一可以信任之人,再也忍不住淚如泉湧,隻自言自語低聲說:“婉婉死得冤枉。有一天,奴家一定也是她這樣的下場……”


    馬蘇心裏一震,他也覺得婉婉之死疑點甚多,堂堂大宋的郡主,怎可能被搶劫犯所殺害?真是古往今來聞所未聞的怪事。


    但此時他根本不能和天薇多說幾句,隻能再以目光示意:“公主,你一定要保重。”


    天薇淡淡點點頭,目送他離去。趙德基見這唯一的妹妹如此,又微微發了些善心,下令再為公主府增加100侍衛,保護她的安全。


    花溶夫妻到達臨安時,已經是來年的正月末,正是婉婉之死沸沸揚揚之時。


    二人沿途安排一些民眾到襄漢的投靠事宜,耽誤了日子,竟然比王君華等都要落後七八天才趕到。婉婉的死,猶如當頭一棒,二人一下被震懵了,再也顧不得禮儀規章,立刻就直奔郡主府吊唁。


    這一日,天薇仍舊守在靈堂前,見二人衝進來,跪地就嚎啕大哭,她雖悲哀麻木,也覺意外,但看見跪著的人竟然是嶽鵬舉夫婦,這一下,如何還能忍得住?隻叫一聲嶽夫人,花溶回頭,二人抱頭痛哭……


    嶽鵬舉雖已見慣生死,但憶起婉婉的音容笑貌,他夫妻和婉婉情分特別,待她如小妹妹一般,沒想到這一別竟然是永別,那個聰明伶俐的小姑娘,再也見不到了!男兒有淚不輕彈,隻因未到傷心時,此時此刻,嶽鵬舉也忍不住淚流滿麵,比被迫班師回朝時,更痛心疾首。


    三人痛哭一會子,還是嶽鵬舉先鎮定下來:“公主,您尤須保重……”


    花溶悲哀中聽得丈夫的聲音,不自禁放開天薇,才見她神情憔悴,形銷骨立,已經不成人樣。天薇依舊痛不欲生:“伯娘不在了,婉婉也不在了,這世上,就奴家孤零零一人……”


    花溶見靈堂裏又有人來拜祭,就扶起天薇:“公主,先去歇息一會子……”


    天薇這些日子勞心勞力,早已渴望有傾訴之人,見了嶽鵬舉夫妻的到來,直如一根救命的稻草,抓住她的手腕:“嶽夫人,奴家有好多話要跟你說……”


    在靈堂的偏廳裏,天薇屏退左右,隻三人對坐,相向而泣。


    花溶低聲問:“婉婉之死,可有蹊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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