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豔陽高照,劉淇命令在西城掛一副鐵甲,等鐵甲發燙時,這一千五百猛士才身披重甲,從矮牆躍出,在不絕的鼓聲中向金軍發起衝鋒。


    金軍方麵,由漢人組成的步兵正在打造攻城的兵器,而女真人的重甲騎兵則在陽光的暴曬下,不耐炎熱,宋軍又久久不攻,就幹脆下馬休息,甚至脫掉了發燙的沉重鎧甲,取下頭上的頭盔扇風。待宋軍殺來,金軍渙散至此,根本毫無還手之力,紛紛潰逃。宋軍正好燒了這些攻城器械。


    夏罕見眾人潰逃,立即指揮騎兵進攻,此時雙方已經是白刃陣地戰,金軍的騎兵優勢發揮不出來,戰得七八個回合,夏罕見勢不妙,隻得收軍。劉淇也下令守兵。


    雙方這樣輪流僵持兩天,劉淇每夜都派兵劫營,使金兵不得休息,而又特別畏懼夏日的酷暑,隻得趕緊派人向金兀術求救。


    此時金兀術則是率軍直達開封內城,在劉豫的迎接下,他住到以前宋徽宗的龍德宮,卻不見劉豫父子,隻和女真將領在此謀劃。


    由於天氣酷熱,女真人生於極寒之地,本就不耐熱,金兀術坐在昔日的龍椅上,隻赤身穿一條短褲,依舊汗流浹背。劉豫派人獻上冰涼的酸梅湯和茶水,又令十餘名宮女服侍他,輪流為他打扇。


    金兀術一得到夏罕的求助,立即來到屋外,迎著外麵的太陽,大喝一聲:“速速取自己的戰袍和盔甲!”


    隻片刻之間,他靴甲整齊,上馬領軍出發。這幾日,滎水連下暴雨,水淹浮橋,金軍拖延數日才能渡河,一到順昌就把城圍得水泄不通。


    金兀術騎在馬上,令一善射的騎兵將一封帛書射上城頭,同時高喊:“自家奉金國大元帥四太子均旨,教劉太尉速速投拜。以免城破之日,玉石俱焚。”


    劉淇親自接了帛書,立刻用火燒掉:“此等擾亂軍心之書,立即焚化”,並站立城頭,也高聲喊道:“四太子,自家乃嶽家軍劉淇,你等多次敗在嶽家軍手下,敗軍之將,何以言勇?”


    金兀術大怒,大喊:“如此城垣,留之無用。自家大金勇士來日便要衝進府衙大擺筵席,慶祝勝利。大家聽好,所擄得美女,金玉,皆任自留。男子三歲以上,盡皆殺戮!”


    此令一下,攻城之戰便行展開。


    金軍第一波攻勢無果,就地安營紮寨。韓常提醒金兀術說宋軍善於夜戰劫營,金兀術說,若是劉淇敢劫營,定教他片甲不留。


    於是金兀術就下令全軍,夜不卸甲,每晚派一隊人馬兵力警戒。他本人也在帳中,令士兵亮著火把,嚴正以待。不料劉淇根本就不大規模劫營,隻每夜派200人,分別在東南西北敲鑼打鼓,虛張聲勢。金軍受到這樣猛烈的騷擾,連續兩夜都不得安寢,十分疲乏。


    第三日,金兀術看不能再拖延,立即下令攻城。這一日,又是大太陽,女真兵熱得汗流浹背,而戰馬又吃了宋軍早已扔下的毒大豆,中毒倒下許多。此番交手,鏖戰一個多時辰,互有死傷。不一會兒,刮起了一陣狂風,原是北方的沙塵暴初起,吹得昏天黑地,兩軍之間,咫尺難辨,隻好各自退出戰場,鳴金收兵。


    金兀術一身戰甲,立馬在高崗處督戰,他見遍地黑衣黑甲的女真死屍和散落的大金黑旗,不由得傷心觸目。金軍懼熱,本就不能在夏日出戰,可是國內局勢逼得他不得不如此選擇,更是哀歎:“自家用盡苦心,若是這一場大敗都不能換取所得,真真是白白犧牲了。”


    當天傍晚又下起大暴雨,他接到消息,說嶽鵬舉另遣兵馬,在原亭攻擊大金人馬,後援領軍的大將陣亡。金兵的聲音被暴風雨淹沒,金兀術不再猶豫,立刻說:“速速退兵。”


    劉淇見金軍退兵,他親自率了騎兵出城追擊。金兀術親自斷後,劉淇見得居中一人用方天畫戟,正是四太子,也不再追其他金兵,三方向金兀術夾擊。


    金兀術受到包圍,也不懼怕,一馬當先,揮舞方天畫戟,宋軍抵擋不住,竟被他殺出一條血路。此時,夏罕又手持他的成名兵器,一杆丈餘鐵錐槍,率幾百騎兵突入陣中。金兀術得到強援,突圍而出,向北奔逃。


    金軍逃過滎水,來到懷寧府。金兀術召集眾將,也不就這次的大敗責罰眾人,隻將救了自己性命的夏罕封賞,對韓常等人也有封賞,才慢慢說:“這次雖然失利,但距秋天已經不遠。兒郎們不善夏戰,一次失敗不足為懼,我們自有統兵複仇的時機。”然後,分派眾人駐守。


    韓常等見失利,本是做好了受罰的心理準備,見他如此,無不鬆一口氣,他也隱隱猜得四太子的一些用心,便領命行事。


    剛剛駐下,嶽鵬舉已經兵分兩路,欲乘勝收複東京、兩河。王貴一軍為左前鋒,北上汝州;嶽鵬舉則與張弦統軍北上蔡州。臨行前,嶽鵬軍親筆書寫了公函,要帳下幕僚於鵬和孫革分別去見張俊和劉光,爭取一起出兵,合殲入侵的十四萬金兵。他特意交代:“你們這次出使事關重大,一定要對二位相公畢恭畢敬,爭取他們出兵攻應天府,與本軍會師東京。若是他們不答應,也必須好言話別,以大局為重。”


    眾人領命,快馬加鞭,各自出發。


    張弦先行,西北縣城。翌日接到報告,說有一支金兵重甲騎兵,約一千人,從郾城出發,度沙河南下。張弦當機立斷,自己統率兵力出城,在南北要道上埋伏。


    這支金軍正是韓常統領。他這次隨金兀術南下,力戰幾場,無一勝績,所到之處,但見宋軍軍容整齊,奮勇當先;反觀金兵,卻不耐酷暑,軍心渙散。兩軍竟顛倒了個。他本就畏懼嶽鵬舉威名,海上一戰,心有餘悸,聽得這次竟然是嶽鵬舉和張弦往蔡州,心裏先怯了,並不派出全部主力,而是臨時派了三名百夫長率軍,深入蔡州地界,進行偵查。


    這支人馬冒著烈日前行,還沒到達蔡州地界,卻已曬得甲胄發燙,軍衣濕透,此時,前麵有片樹林,還有一條小河溝,大家都很歡喜,急忙奔去飲水。


    正在此時,小河的對麵卻出現一支整齊的嶽家軍,鮮紅的大旗在陽光下金字閃閃,上麵是幾個極大的“忠勇嶽家軍”五字。金軍遭到突然襲擊,此時大眾還伏在河裏喝水,根本來不及奔逃,大部分被殲滅。


    宋軍乘勝追擊,正遇上韓常等人。此時,韓常早已怯戰,立刻下令退兵。一番混戰,韓常直奔懷寧府,也有誘敵深入的意思。


    張弦等率軍追擊,正遇到金兀術大軍殺來。


    韓常大喜,回馬親自來戰張弦。他和張弦是認得的,二人可謂冤家路窄。張弦看著四麵黑衣黑甲的金軍包圍過來,韓常得意洋洋笑道:“張弦,你若不投拜,就是死路一條。”


    張弦也不答話,他一行一千八百多人逐漸被圍困,舉槍就來戰韓常。韓常知道這是嶽家軍的第一員強將,而且張弦本人跟嶽鵬舉很有私交,自然不願放過這個機會,一心要殺了張弦,所以,越戰越猛。


    二人武藝相當,戰了十幾個回合也不分勝負。這時,金兀術陣營中一個人大大地不耐煩起來,正是夏罕。


    夏罕大喝一聲:“韓常,看自家的”,提了他的鐵錐槍就往張弦心口刺來。張弦兩麵受敵,抵擋不住,身子一矮,從馬上俯身到馬肚下,宋軍以為主將墜地,驚得大呼,卻見張弦一個翻身躍起,竟舉槍硬戰夏罕。


    如此精妙的騎術,不止大大鼓舞了嶽家軍的氣勢,就連在一邊觀戰的金兀術也忍不住暗喝一聲好。他和韓常一樣,也是一心要擒了張弦,借以打擊嶽家軍的氣勢。


    此時,兩軍已經陷入了混戰,金兀術見己方大戰優勢,從容地站在一片高地上督戰,見韓常和夏罕二人雖逼得張弦連遇險境,傷了好幾處,卻都不致命。他取了弓箭,瞄準。他由於右手殘廢,便左右顛倒,交換了姿勢,由於自小就雙手練箭,所以,雖然辛苦,但也依舊有百發百中的神效。


    他開弓瞄準張弦,“嗖”地一箭就往張弦射去,張弦躲閃不過,坐騎慘呼一聲倒地,眼看就要墜地,夏罕的鐵錐槍也及時刺到他胸口……


    此時,金兀術又舉起弓箭,他終究受傷手不便,不能連發,在轉換之間,便稍微遲疑,如此,張弦稍得一刻喘息,可還是無用,因為夏罕的鐵錐槍,已經完全抵達他的胸口,張弦眼前一黑,胸口一陣沉悶的壓抑,是死亡來臨的氣息,卻聽得耳邊呼呼風聲,然後是夏罕的一聲慘呼,遠遠地,一支利箭射來,帶著雷霆萬鈞之勢,貫穿了夏罕的咽喉,夏罕帶著不可置信的神情,倒地大睜著眼睛,死去。


    張弦大喜回頭,隻見嶽鵬舉親自率軍趕來,見他危急,在馬上射出了這一箭,救了他一命。大片的嶽家軍加入,兩軍展開了最大規模的一次戰役。


    金兀術在一邊看得分明,心膽俱裂,夏罕是跟他要好的二哥宗望的女婿,也是他這兩年最器重的部下,前幾天夏罕還救了他的命,沒想到,今日竟然喪生嶽鵬舉手裏。他對嶽鵬舉恨之入骨,提了方天畫戟就指揮殺入戰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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