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大王上當正要率人突圍,可是,很快就傳來一陣震天動地的廝殺聲,原是劉麟率眾趕回來,隻道是宋軍突襲。


    秦大王見勢不妙,此時,他已經快成為孤家寡人,身邊不過劉武等區區二三嘍囉,心裏也不得不佩服金兀術狡兔三窟,隨時派替身上陣。


    形勢頃刻逆轉,秦大王不敢力戰,被追得十分狼狽,王、慌亂之下,忽然計上心頭,立刻三下五除二,飛快地將那個山寨版四太子的鎧甲脫下,自己穿在身上,連那柄山寨版的方天畫戟也一並拿了,隻將自己的大刀佩在腰上。


    他拿起畫戟一掂量,更是確信地下的並非金兀術,而是替身,因為眾所周知,金兀術用的是重戟,而這柄畫戟的分量卻很輕,隻能是尋常武士所使用的。


    劉武二人跟隨他日久,見此,也不待他下令,立刻脫下身邊二具屍體的馬甲穿在身上,三人轉身就跑。


    前麵的樹林裏,還有金兀術的士兵,劉麟胡亂追截,暗夜裏,也分不清,雙方稍一接近就混戰起來,隻殺得天昏地暗,人仰馬翻。


    廝殺得一個時辰,雙方都已經損傷大半,卻越來越發現不對勁。


    劉麟騎在馬上,正令燃起火把,可話音剛落,就聽得“嗖”的一聲,一箭射在他的肩頭。他身子一晃,幾乎倒下馬背。


    劉麟公子哥兒,並無多少拚殺經驗,中得這一箭,疼得幾乎暈過去,勃然大怒,嘶聲說:“殺,把這夥宋軍殺得一個也不留……”


    剛剛有所鬆懈的偽齊軍隊便又開始了猛烈的強攻。


    這一箭正是秦大王射的。他和劉武等人躲藏在密林裏,麵對劉麟的大軍,根本束手無策,惟求雙方不停廝殺,大大削弱彼此的勢力。見劉麟有所察覺,哪肯幹休?


    對方又是一陣廝殺,秦大王估摸著差不多了,示意劉武忽然大喊一聲:“四太子有令……”然後,發射了一個訊號。


    他和馬蘇隨秦大王在上京捉弄金兀術,曾下過死功夫研究金兀術的喜好習性以及身邊之人,此時,這個訊號一出,劉麟自然明白。


    劉武這話是用女真語說的,然後,又用了生硬的漢語。劉麟懂得幾句女真語,聽得這聲呐喊,急忙問:“前麵是四太子麽,臣劉麟在此……”


    秦大王本來不知道是劉麟,聽得這話,簡直喜出望外。


    劉武機靈,立刻回答:“四太子遭到宋軍奸細攻擊……”


    此時,天色已經微微明亮,劉麟但見前麵的馬上,隱約正是四太子的鎧甲,手裏拿的也是四太子的方天畫戟,加上劉武的女真語,他哪裏會有絲毫懷疑?


    劉武又說:“前麵是偷襲的宋軍主力,劉太子請速速派人追擊,不可貽誤戰機。四太子說了,這一次立功,就正式奏請狼主冊封你……”


    劉豫年齡越來越大,但聽得合刺繼位後,有傳言說合刺對自己不滿,想立宋欽宗的長子為傀儡皇帝,廢了自己的臣皇帝。為此,他多次籠絡金國權臣,希望能及早讓自己的兒子得到金國冊封,以免夜長夢多。劉武此話一出,正中劉麟下懷,立刻欣然領命,決心在四太子麵前大大露一臉。


    他立刻下令,大部就向密林深處追去。


    秦大王見他一走,才鬆一口氣,立刻閃身從樹林裏出來。他情知天一大亮,劉麟就會得知實情,殺個回馬槍,不敢久留,立刻就往相反方向跑。


    再說嶽鵬舉率領十八精騎殺入府邸,卻見裏麵早已火光衝天,四周都是婦孺的哭聲,原是各大官員將領的妻妾子女以及歌妓使女逃生無路,四處亂竄。


    蝶舞等人所在的大堂又是後花園的最深處,這是典型的南方建築,原建於最鼎盛的北宋中晚期,講究九曲回環,四處花木扶疏,亭台樓閣。在金人南下時,此處淪陷快,並未遭到多大破壞,雖然沒有戰前那麽奢侈豪華,但依舊保持著舊時的大貌。


    熟悉此間環境的眷屬自然早已逃生,可是,這批新來的歌姬被限製在固定的地域活動,不許隨便走動,根本不熟悉路途,七彎八拐,四處都是火海,根本不知道逃生的路口在哪裏。


    蝶舞和舞兒等,一直不曾受到戰火波及,平素的訓練,也主要是如何用琴棋書畫和風月歌舞討好男人,絕不可能有任何人教過她們逃生的本領,因此,火勢一起,四太子一跑,眾人慌亂之間,立刻陷入了絕境。


    兩三名機靈的舞女跑得快,剛一出門,這棟院子火勢生起,已經往下落燃燒不足的瓦礫橫梁,一下堵住了門口。


    蝶舞穿一身舞衣,流雲水袖,跑得幾步,被長長的紗裙絆住跌倒在地,前麵的霧兒顧不得嘲笑她,她自己的情形也好不到哪裏去,連平素愛逾性命的琵琶也扔在地上,任人踐踏而過。


    待得眾人奔到門口,火勢已經堵住去路。三兩稍微大膽的,穿火而出,可是,紗裙易燃,很快變成火人,發出一陣陣撕心裂肺的哭喊,滾倒在地。


    其他女子不敢再效仿,隻哭喊著眼睜睜地看火勢往裏蔓延。


    哭得最淒慘的當數蝶舞,她剛剛才沉浸在“側妃”的喜悅裏,一度還有過王妃的迷夢,可是,頃刻之間,大禍臨頭,那個幾度纏綿的男人竟然不聞不問便獨自逃生而去。但此時她早已忘了怨恨,隻絕望地哭喊著,希望出現哪怕最些微的生的機會。霧兒本來因為爭寵,跟她互相嫉恨,此時,二人站在火海前痛哭,早已忘了彼此的芥蒂,哭得幾乎倒在蝶舞身上,二人互相攙扶著,軟癱在地上。


    嶽鵬舉一路殺將進來,壯年的男子早已護著家眷逃竄,這群歌姬無人理會,老遠就聽得淒慘的呼救哭喊聲。


    他遲疑一下,衝過去,張弦立刻提醒他:“四太子必然不在這裏。”


    如此火勢之下,金兀術肯定已經跑了,但是花溶呢?兒子呢?


    是被他帶走了,還是留在這裏?


    女子的哭喊聲鋪天蓋地,也不知裏麵有沒有花溶,他忍不住,還是冒著火海衝進去。一眾哭喊的女人見一個男子策馬衝進來,急忙呼叫:“救我們,請救我們……”


    嶽鵬舉長槍一挑,立刻將阻擋大門的燃燒的橫梁挑開,濃煙下,一群女子不顧命地就往前衝。


    嶽鵬舉讓開一條路,逃生的本能下,女子們跑得不可思議地快,待得軟癱的霧兒被蝶舞攙扶著出來時,又是一塊燃燒著的東西掉下來。


    眼看就要砸在身上,嶽鵬舉眼明手快,舉槍隔開,火星飛濺在馬尾巴上,馬吃疼,發瘋般地亂衝。嶽鵬舉幾乎被顛下馬來,好不容易拉住馬,這時,那群女人已經衝到了一個較空曠的地方,但立刻如無頭蒼蠅一般,四處飛逃。


    嶽鵬舉策馬上去,輕而易舉地攔住了蝶舞,焦慮地問:“裏麵還有沒有人?”


    蝶舞幾乎跪倒在地:“沒有人了。”


    “有個女子被關著,花溶,她叫花溶,她在哪裏?”


    蝶舞並不知道花溶的名字,但忽然想起被綁縛的那名女子,她感激嶽鵬舉的救命之恩,立刻說:“她被關在後花園的廂房……”


    嶽鵬舉無暇回答她,立刻就往側翼的廂房衝。


    廂房的著火時間稍晚,但火勢彌漫得更快,此時,早已沒有任何人影,任何呼救,四周除了火勢的劈劈啪啪和不斷往下掉的瓦礫,再也沒有任何聲音……


    張弦但見嶽鵬舉渾身衣服已被燒得支離破碎,身上到處是血跡,立刻策馬攔住他:“鵬舉,夫人肯定不在裏麵……此處沒人了……”


    嶽鵬舉稍微清醒過來,但還是不死心,萬一妻子在裏麵,豈不是會活活被燒死?張弦知他性子,準備了一件濕棉衣,一扔,嶽鵬舉穿在身上,戰馬長嘶,根本不敢進去。嶽鵬舉躍下馬背,縱身潛入火海,隻見廂房裏空蕩蕩的,並無任何人影。


    他心裏一鬆,立刻出來,身上的濕棉衣早已熊熊燃燒,眾人飛速撲上來,七手八腳地撤掉他身上的附著物,他幾乎變得全身****,張弦拿出剛剛剝下的死屍上的衣物扔給他,他匆忙穿上,幾乎連眉毛都已經被燒得一根不勝。


    雖然沒有找到妻子,他反倒鬆一口氣,來了精神,大聲說:“快,往外追。”


    金兀術率人從側門出逃,最初的慌亂一過去,並無發現有任何追兵,他立刻明白自己是上了大當。他和宋軍交手多年,宋軍的戰鬥力他清楚,而且更主要的是趙德基登基後,從不敢令大將主動發起對金的戰爭。他本就在驚疑這股勢力來得蹊蹺,無奈劉豫的部隊無論是戰鬥力還是紀律都差到極點,跟宋軍有得一比,望風而逃,他當時醉醺醺地,見四處火起,不得不跟著逃命。


    如今一冷靜下來,馬上判斷出敵人軍馬不足。


    武乞邁在前麵壓著戰車,正督促前進,他大喊一聲:“停下,快停下……”


    眾人領命停下。


    金兀術坐在馬上,遙遙地望著城裏衝天的火光,自言自語道:“我們中計了。”


    武乞邁忙問:“四太子,該怎麽辦?”


    “我估計,來人不是嶽鵬舉就是秦大王。如果是嶽鵬舉,他絕不可能帶著大量軍隊,如果是秦大王,就更不足為懼。”


    武乞邁鬆一口氣:“我們是否回去?”


    這時,西邊的天空燃起火光,大股的煙塵彌漫,金兀術喜道:“劉麟的軍隊趕回來了……”


    武乞邁等人也判斷出是劉麟的軍隊,他也摩拳擦掌:“四太子,我們不妨回去,若真是嶽鵬舉,豈不正好來個甕中捉鱉?”


    “哈哈哈,本太子正有此意。”


    他忽然低頭,看著懷裏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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