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麟笑道:“這是送給小王子的禮物。小王子龍章鳳姿,聰慧過人,很有四太子的風範,小小年紀尚且如此,長大後,自然不可估量。”


    劉麟其實並未見過陸文龍,但他並不知道金兀術的兒子非親生兒子,這馬屁令金兀術大感受用,親手拿過小龍端詳一陣,很是滿意。


    很快,金兀術不易察覺的又微微皺眉,隻問:“劉太子送此厚禮,有何請求?”


    劉麟急忙又行一禮:“主要是感謝四太子。自苗劉兵變,宋國一片混亂,九王無暇顧及,我大齊軍乘勢出兵,先後占領了開封、兩河,並發書各地蒼莽勢力,約定南北夾擊,希望能消滅九王,將江山進獻大金。”


    金兀術點點頭,劉豫的確出兵迅速,趁著混亂,宋軍幾乎毫不抵抗,聞風而逃,劉豫才能一帆風順打到這裏。


    劉麟有些得意洋洋:“父皇說,感謝四太子的信任,我們還會率人出擊,拿下宋國,並不是誇海口……”


    金兀術淡淡一笑:“就憑你們?”


    劉麟麵上一紅,接不下口。


    金兀術加大了一點聲音:“你可知道,也許嶽鵬舉正率軍追來?”


    嶽鵬舉是繼宗澤之後,金國和偽齊最頭疼的人物,他們久聞嶽鵬舉大名,又聽得他將真正鎮守襄陽,如此,偽齊自然會視他為頭號大敵。


    劉麟驚道:“這是宋國大將劉光的勢力範圍。劉光是一員庸將,每每不戰而逃,我們攻到這裏,就沒遇到多少抵抗,嶽鵬舉怎能前來?再說,我們沒得到任何消息,宋國即將用兵……”他小心翼翼,不敢忤逆金兀術的意思,但還是忍不住,“九王剛經苗劉兵變,如膽小鼠,哪裏敢輕易用兵?”


    趙德基不用兵,並不等於嶽鵬舉就不尋紮自己的妻子。這一點,金兀術心裏有數,卻並不說破。


    劉麟又說:“今晚,臣為四太子準備了盛宴,敬請四太子過一個敝國的新年。”


    “哈哈,如此甚好。”


    劉麟父子雖然號稱“20萬”大齊軍,但之中能戰的究竟有多少,實在是不好說,真正和宋國對碰,也心裏沒底。他們打的主意,自然還是仰仗“父皇國”大金的支撐。如果有四太子坐鎮軍中,還怕大金不出兵?


    而且劉豫自然也千方百計探聽過,四太子聚集在宋國邊境的兩支兵馬,是召之即來,來之即戰。


    金兀術自然知道他父子打的如意算盤,隻說:“也罷,本太子就先坐鎮,替你消滅了劉光一部。”


    “劉光一部號稱十萬大軍,如果能夠滅掉,宋國兵力就十去二三,煞是幸事。待年後,即刻起兵。”


    金兀術笑著搖搖頭:“兵貴神速,何苦等年後?”


    劉麟麵目難色,如今正是年關,將士都渴望家人相守。此時用兵,隻恐怨聲載道。


    金兀術的眼神一變:“這也是劉光的想法。劉光之所以是一員庸將,也就在於此。”


    劉麟如挨了當頭一棒,立即起身,小心道:“四太子英明。臣即刻起兵,連夜攻劉光出其不意。”


    當下,劉麟立刻召集了此地的大小軍官,他們本來聽得年關出兵,都一肚子不樂意,但聽得金兀術親自訓話,又先得劉麟重賞,便也興高采烈用兵。


    這一用兵,果然不出金兀術意料,很快就將忙於過年毫無準備的劉光一部攻打得七零八落,望風而逃,毫無還手之力,劉豫偽齊實力大大推進,更將宋國逼得隻剩下江南狹窄一隅。


    入夜。


    大堂裏布置一新,宋國的美酒輪番上來,歌妓舞女正在表演歌舞。金兀術且喝且欣賞。


    花溶坐在椅子上,冷冷地看著這一幕。她的手被牢牢地綁縛在固定的椅子背後,遠遠看去,隻見她懶洋洋地坐著,又被寬大的裙賞遮擋,根本看不出被綁縛著。


    身子上的疼痛終究比不上心靈上遭受的苦楚。


    絕望一陣一陣襲來,她忽然睜開眼睛,那麽清晰地聽得有人叫自己。


    “姐姐……”


    “十七姐……”


    ………………………………………………


    花溶依靠在椅子上,心裏一跳,卻不動聲色。


    抬起頭,茫然地四處看看,別人人影。這裏是劉豫的勢力範圍,大軍把守,鵬舉單槍匹馬,怎麽來得了?


    她轉眼,看到金兀術正在津津有味地喝酒,神情那麽得意,便又移開目光,閉上眼睛,當睡著了。


    心急如焚,自己每天被他這樣綁縛著,到底要如何才能逃生?


    即便逃生,要如何才能帶走兒子?


    她已經看出,再這樣下去,兒子絕無可能成為南朝的有用之人,一定是金國的紈絝子弟。就真真是認賊作父了。好幾次,她想當著兒子的麵揭穿金兀術的狼皮,可是,一想到揭露不成,又帶不走兒子的話,兒子該怎麽辦?金兀術還肯如以前一般待他?


    她因此猶豫不決,也分外痛苦。


    可是,如果不說,兒子的未來又會如何?陸登夫妻殉國又是為了如何?一番心血又還有何用?


    如此,天人交戰,更是覺得痛苦不堪。


    新送來的歌姬彈琴奏樂,中間一名輕盈的舞女揮動流雲水袖正在跳一曲宋國的名曲《飛仙》,她的腰肢,細得不勝一握。


    劉麟父子在如何籠絡金國的要人事上,下了極大的功夫,調查了各大將領的興趣愛好,除了女子財寶這兩類共通的東西,更打探得四太子金兀術喜好南朝文化,曾多次便衣潛伏在宋國,欣賞琴棋書畫,靖康難後,他也是收起最多南朝文武書畫的將領。


    金兀術合著拍子,怡然自得地欣賞。


    一曲終了,她嫋嫋走過來,舉起一杯酒,喂到金兀術嘴邊,柔媚入骨:“公子,請飲這一杯……”


    “好好好,美人兒,你叫什麽名字?”


    “奴家小名蝶舞。”


    “蝶舞?彩蝶翩翩起舞。好,好得很。”他邊說邊伸手將美女抱到膝頭上把玩。


    蝶舞甚是羞澀,但十分溫順,有人送上一份軍情,是劉麟派人送來的。金兀術看也不看,問蝶舞:“你識字不?”


    “奴家琴棋書畫都略識一二。”


    “哈哈哈,不錯,不錯。”


    他一把擒住蝶舞的纖腰,一邊摩挲,一邊揉捏,大聲說:“蝶舞,你幫本太子念念這份折子。”


    “是,奴家遵命。”


    侍衛趕緊將折子遞給蝶舞,蝶舞拿起,展開,替金兀術讀了一遍。她聲音柔媚,清脆又略帶一點少女的稚氣,金兀術越看越愛,笑道:“劉麟這次算送得好禮物。”


    他心下得意,蝶舞放下折子,又給他斟滿一杯:“四太子,請。”


    “哈哈,美人兒的酒,一定喝。”


    他一揚脖子喝幹了這杯美人酒。蝶舞巧笑倩兮,眼珠子轉動,如小貓一般依偎在他懷裏,輕輕替他揉捏按摩。


    她們早得劉麟吩咐調教,說隻要服侍好了四太子,此生的榮華富貴也就有了。她們雖然才貌雙全,但是歌妓出身,平素賣藝不賣身,但最好的出路,風塵從良,莫過於做了哪位達官貴人的小妾,因此,被購買了服侍四太子,自然會盡心盡力。


    金兀術被她討好,很是舒心,忽然興致來了,說:“蝶舞,你會寫字作畫?”


    “都會。”


    “來人。”


    金兀術一聲令下,使女們立刻送來紙墨筆硯鋪開,蝶舞有心賣弄,提筆就寫了一首時令小詞:


    不見當時丁令威,年年處處是相思。若將此恨同芳草,卻恐青青有盡時。


    丁令威是漢朝的才子,在傳說裏成仙羽去。金兀術聽得這典故,才看後兩句,真是喜上眉梢,連聲歎道:“好好好,較之南朝的士大夫也毫不遜色了。來人,本太子重重有賞……”


    當下,金兀術就吩咐賞賜蝶舞黃金100兩,全珠寶首飾一套,收為侍妾。


    一眾歌姬見蝶舞不過是談笑之間就博得四太子歡心,一步躍過龍門,無不欣羨,隻恨自己等人也能琴棋書畫,為何沒有討得四太子歡心。


    金兀術見到這樣的目光,更是得意,摟著蝶舞:“本太子不日啟程,你就隨我回去。還有哪些有傑出才能的?美女們都不妨來亮亮……”


    一位抱著琵琶的美女頷首。她並不如其他美女梳著南朝的發髻,而是披散了油光可鑒的長發,長長地,一直到了腰下,因為她坐著,一時倒看不出究竟有多長。她也不濃妝豔抹,而是素麵朝天,隻鬢角插著一朵粉色的珠花。


    真是天生麗質難自棄,隻嫌脂粉汙顏色。


    原來,真正的美女還在後麵。


    眾人的聲音停止,鶯鶯燕燕自動分開一條路,金兀術坐在椅子上,著意地打量她,但見她杏眼桃腮,螓首蛾眉,實在是不可多見的美女。


    此次來南朝,所見的第一美,真是非她莫屬。


    他微微得意,拿起桌上的象牙笏輕輕擊打一下,自言自語說:“劉豫父子這次倒算有點良心,送來了絕色。”


    女子也不說話,隻手指微撥動,幾根絲弦響起,如夢如幻,似大珠小珠落玉盤,時而又轉得叮叮咚咚,如金玉之聲。


    她的一身白衣更是顯得翩翩,順著音樂,手指微微的撥弄,顯出一朵枚紅色的花,整個人,也分不清是化為了仙音,還是妙樂變成了她這樣一個人。


    她輕啟朱唇,牙齒細白,唱起來:


    園菊苞金,叢蘭減翠,畫成秋暮風煙。使君歸去,千裏信潛然。雁水全,勝得陶侃當年。如何見一時盛事,都在送行篇。愁煩梳洗懶,尋思陪宴,把月湖邊。有多少風流往事縈牽。聞到霓旌羽駕,看看是玉局神仙。應相許衝煙破霧,一到洞中天。


    她聲音婉轉,歌喉美妙,唱得纏綿悱惻,較之剛才的蝶舞,更勝一籌。


    金兀術簡直心花怒放,直嚷嚷:“原來宋國的美女不在於王孫公主,而是在於民間的歌妓藝人裏。”


    琵琶聲一停,他立刻說:“來人,賞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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