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啊,一直不知道,生命原來還可以這樣。


    愛,原來這就是愛。


    她輕輕的呻吟一聲。


    “疼麽?”他的聲音十分緊張,停下了動作,那麽生澀。雖然自己感受到了極大的愉悅,極其陌生的興奮,可是,總是希望,如果自己快樂,那麽她也得快樂,這樣一起,如此,才是夫妻相得。


    她沒有快樂麽?


    他不知道該怎麽辦,隻好輕輕撫摸她的麵頰,柔聲地安慰她,帶著少年情懷的那種純真的緊張和關切,“弄疼了麽?”


    他凝視著她,眼裏充滿一種柔軟的情感,輕輕拉著她的手臂,讓她環繞著他。她柔順地,跟著他的生澀一起,仿佛在共同學習著成長。


    她閉著眼睛,眼裏的水汽越來越濃,情不自禁地,仿佛是一種情感的救贖。


    救贖!


    就是這樣。


    因為,此刻,她幾乎一點也沒有再想起昔日的噩夢,再也沒有那種頭皮發麻的感覺,往昔的流浪和流落,遭遇的種種可怕的痛苦,在新婚之夜,仿佛都得到了一種最可寶貴的補償。


    再也不是往日抱著她睡覺時候的單純的遐想,而是實實在在的擁有。


    比一切的快樂更快樂,比一切的美妙更美妙。


    飛升的感覺。


    為什麽要喜歡她?


    為什麽第一眼就要喜歡她?


    原來,她竟然早就注定是屬於自己的,是自己早前不知道遺失到了哪裏的一部分,直到今天才找到,完完全全的契合,成為一個整體。


    他心內狂喜,四肢酣暢,靈魂柔軟。


    此時,他渾身都是汗淋淋的,帶著一種陌生享樂後的新奇,柔情似水的,一側身,從她身上滑下來,輕輕摟住她,聲音狂喜:“真好,我覺得好快樂……”


    身子裏一空,心也有點空虛,可是,他的擁抱立刻填補了這種空虛,他的嘴唇貼在她的唇上,很快,舌頭也伸了進去,輕輕攪動。


    灼熱後的甜蜜的吻,如最好的一種放鬆,她整個身子徹底軟綿下來,許久,伏在他的胸口纏綿地歎息。


    他貼在她的耳邊,柔聲的:“我很快樂,你快樂麽?”


    她點頭,並不完全是身子的快樂,而是心靈的,是心靈上的徹底輕鬆。這樣的事情,不但不可怕,而且,帶著甜美。


    她微笑著,二人並排躺著,手牽著手。


    夜深了。


    窗外仿佛又下起了大雪,風嗚嗚地刮過頭頂。


    花溶慢慢睜開眼睛,不知為何,一直沒有什麽睡意。黑夜裏,她微微翻一個身,動作很輕,怕驚擾了嶽鵬舉的好夢。可是,她剛一翻身,立刻被一雙溫柔的大手摟住,又抱在懷裏。


    她輕笑一聲:“鵬舉,你還沒睡著?”


    “睡不著!”


    他呼吸沉重,懷裏柔軟的腰肢,隻她這一淺淺的笑聲,便重新沸騰起來。


    此時,他才徹底明白,跟過去不一樣了,徹底不一樣了。過去,哪怕摟著她,也隻是抱著溫柔和憐惜的心情;如今,體會了新鮮的愛的滋味,仿佛剛剛吸毒的人,一沾上了那種騰雲駕霧的快感,就再也擺脫不了!


    誰又願意擺脫那種深入骨髓的快樂?


    他把她拉進自己的懷裏,,親吻吻著她的額頭,一遍遍輕喚著她,


    風雪,整夜未停。


    大年初一的清晨,在零星的爆竹聲裏驚醒。


    因為年節,按照宋國的律例放假七天,除了值守的人員,大家都在過一個難得的祥和的新年。


    嶽鵬舉睜開眼睛,臂彎裏的女子睡得那麽沉。冬日天氣遲,蒙蒙的,一切看得不是那麽清楚,一會兒,眼睛完全適應這種清晨的冬日的朦朧,才發現窗外厚厚的積雪,反射著,明亮起來。


    按照慣例,他是起身巡查情況的,可是,戰爭的暫時結束,新年的氣氛,新婚的喜悅,心裏竟然滋生一種不忍,不忍如往日的艱辛,見那張熟悉的臉龐驚擾。


    她有多久沒有這樣好好地熟睡了?


    他側身細細地看她,她的睫毛長長地垂下來,如兩排濃密的小扇子,鮮豔的臉龐沉靜而安寧,仿佛眉梢間還帶著一絲微微的笑意。


    一夜美夢,所以臉上才有如此嫻靜溫柔的神情。


    他微笑起來,記起昨夜的一切,渾身又開始灼熱,從生澀到熟悉,再到向往和急切。因為年輕,所以更是精力充沛。


    因為品嚐美味所以更加饕餮。


    如饑餓的人,如渴了的人,看見了佳肴,怎能忍住不繼續大吃大喝?


    他微微側身,扒拉一下一縷拂在她額前的頭發,手觸摸到她光滑的額頭,忍不住往下,輕輕撫摸她的細致的麵龐。


    她被這柔柔的撫摸弄得迷迷糊糊的,卻依舊睡得香甜,不願意睜開眼睛,而眉梢眼角間的笑意卻越來越深了。


    良久,他翻身坐起來,抱她在懷裏,柔聲道:“起床了,好麽?”


    她嗬嗬地笑著,抱著他的脖子又躺下去,十指緊扣,另一隻手卻放在他的胸膛上,如小孩子一般的口吻:“今天,我們就這樣躺著好不好?天氣好冷,我喜歡這樣……”


    猶記得小時候的冬天,下大雪的時候,就可以這樣賴床不起,屋子裏生一盆火,父親會拿一些蠶豆或者花生或者栗子,埋在火堆裏,隻要聽得“砰”的一聲,接著就是滿屋子的香味,每每這時,就總撒嬌著要父親喂給自己吃。


    多麽美好的童年,多麽慈愛的父親。


    那時,還有家園,一切都無憂無慮。


    隻是,這一切,很快就被摧毀,從一族人的覆滅到一個國家的覆滅,從此,生命裏隻剩下顛沛流離,窮途末路,幾時又還有過這樣的溫情眷戀?


    那麽清晰地意識到,此時,自己終於又有家了,有了丈夫——


    丈夫,真是一種奇怪的生物。


    又是最親密的人。


    自己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


    可以躺在他的懷裏撒嬌耍賴,在這樣的雪天裏纏綿廝守。比最親的親人還要親密。


    嶽鵬舉的手從她身上滑過,不自禁地,又摸到那些傷痕,一些淺淺的痕跡,雖然都那麽淡了,但終究還在,還提醒著她曾經遭遇過的許多的磨難。


    他抱她在懷,見她那樣柔媚的神情,靈動的眼神,這一刻,隻想憐惜她,無論她要怎麽樣,全都依她。哪怕她要天上的星星,也得去借一把梯子,登了天去摘給她。


    嶽鵬舉笑道:“今天你想怎樣,我都依你。”


    “我喜歡這樣躺著看書,吃東西……”


    “好的,今天我們就這樣度過。”


    她咯咯地笑:“鵬舉,我真喜歡你。”


    “我也喜歡你,姐……”


    “姐姐”二字,經曆了昨夜,再也叫不出口,顯得那麽別扭。愛,讓男人徹底成長,自己是她麵前頂天立地的依靠了。他摸摸頭,怪不好意思。


    她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大聲地笑起來,又小小聲的說話:“鵬舉,小時候,我爸爸媽媽都叫我十七姐……”


    “為什麽叫十七姐?”


    “因為我在家族裏的女孩子中排行十七,所以叫十七姐。所有人都這麽叫。”


    他樂了:“嗬嗬,我小時候排行五,人家都叫我嶽五哥。”


    她眼睛一亮:“以後我叫你五哥?”


    “嗯,我叫你十七姐。”


    兩人又拉著手,並排躺下,光拉手,仿佛覺得不夠,他幹脆一伸手,將她抱在懷裏,抱在自己的身上麵對麵的躺著。


    這種親昵的姿勢,也不會覺得害羞了,仿佛那麽習慣了。她見他微微閉著眼睛,悄悄地伸出手咯吱他一下,他立刻笑起來,兩人咯咯笑著,鬧成一團。


    推開窗子,雪還沒停,裹挾著寒風,一個勁往屋子裏飄。眾人知他夫妻新婚,濃情蜜意,招呼一番,互相拜年道聲好,張弦便領取了孩子們去遊玩,軍中一切交給了於鵬和王貴負責,安排得井井有條。


    快要吃午飯了,是和早飯一起的。


    嶽鵬舉在窗前站了片刻,趕緊關上窗戶,回頭,隻見花溶穿了厚厚的棉衣,正在屋子裏忙碌。


    “十七姐,這是幹嘛呢?”


    她神秘一笑,抬起頭:“紅泥小火爐,欲飲一杯無?”


    嶽鵬舉走過去,隻見她在案幾上擺了好幾樣茶,以及一隻不知從哪裏尋來的銅壺。


    “又要煮茶了?”


    “不,今天煮酒。”


    煮酒掃雪,原是盛世的樂事,如今,在這樣的亂世裏,偷得浮生半日閑,縱然戎馬生涯,也覺出幾分家的感覺。


    原來,天涯海角,身邊有個女人,自然也就成了家。


    他在她身邊坐下:“要我幫你麽?”


    “要,你給我看著火。”


    “嗯。”


    她纖手翻飛,拿了酒壺溫上,然後在裏麵加一種新年的糯米釀和陳皮以及一些零時收集的花瓣。這些東西很好找,昨夜新婚的幹果裏,有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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