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探頭一看,果然,前麵的教場上,一個人正在射箭。


    那個人影背對著自己,一身勁裝,挽弓搭箭,他想,這有什麽了不起?可是,待得再看幾眼,忽然發現那個背影那麽嬌小,很是眼熟。


    這時,陸陸續續已經有不少人往教場而來,都是特別勤奮的一些士兵,想在戰場是出人頭地,所以倍加努力。


    秦大王心裏一動,跟在他們身後,也往教場而去。因為已經收隊,領隊的人也沒太注意,隻大聲喝斥幾句,早飯時間要準時回去,不然沒得吃雲雲,就離開了。秦大王一喜,加快腳步,走到前麵的一棵白楊樹下,剛停下腳步,隻聽得又是“嗖”的一聲,挽弓的人轉了個身,一箭射中教場上的靶心。她如此射法,幾乎等同於蒙麵而射,秦大王暗讚一聲:好一個百步穿楊。


    射箭的人仿佛也很滿意自己的成績,放下弓箭,與此同時,秦大王已經完全看清楚了那一大半的側臉,瑩白如玉,一排睫毛長長地覆蓋住眼簾,因為專注,所以,一動不動。


    一顆心仿佛已經滾出了胸腔,他幾乎脫口而出:“丫頭……”


    可是,他立刻生生忍住了,因為一個手拿長槍的男子從側翼大步流星地走了過來,顯然也是剛晨練了,額上都是汗水。


    男子寬肩細腰,魁梧健壯,渾身上下都是青年人那種無可抑製的朝氣蓬勃,隻眉眼之間,隱隱透露出一份年輕人所罕有的堅毅持重。


    然後,秦大王見到射箭的女子,微微轉身,這一下,終於完全看清楚了她的麵容,眉眼盈盈,臉上一抹健美的紅暈,嫋娜身段處,早已非當年那個青澀的毛丫頭模樣,而是一個成熟嫵媚的女人,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奪人心魄的燦爛光華,仿佛一顆夜明珠,剛剛從匣子裏取出來,溫潤生香。


    丫頭,丫頭!


    秦大王但覺心裏“咚”的一聲,仿佛誰猛地丟了一塊石頭進去,激起一千層的漣漪,喉頭一陣幹燥,心內一陣酸楚,又是狂喜無限:丫頭,她不但還活著,而且嬌美更勝往昔三分,再也不是那個畏畏縮縮,柔弱楚楚的小丫頭了。


    腿一邁出,自動自發地就要跑過去,抱住她就帶回家,好好憐愛一番,這可是自己拜過天地,洞房花燭過的老婆呀。


    他剛走得幾步,一個人橫在他麵前,怒目道:“秦三,找了你好久,快去訓練……”


    他一看,正是自己賄賂的那名侍衛李鐸,立刻意識到是哪裏出了問題,便不再往前,低聲道:“怎麽了?”


    李鐸看看四周,壓低了聲音:“出了點事情,趕快離開這裏……”


    秦大王心急如焚,一陣權衡,自己此刻衝出去,肯定是打草驚蛇,他親眼見識過嶽鵬舉的勇猛,而且是九王爺的大營,有數萬大軍,如果這次失手,隻怕自己再也沒有機會帶走花溶了。他定定神,立刻跟著李鐸就走,一邊走,一邊聽得嶽鵬舉的聲音:“姐姐……”


    然後,隱隱是花溶柔細的聲音,溫和、親切:“鵬舉……”


    他不由得回過頭去,隻見花溶正麵對麵地和嶽鵬舉說話,臉上、眼中,是那種絲毫也不掩飾的溫柔,仿佛在海島上一般,嶽鵬舉伸了手,一拂,仿佛是輕輕撣掉她發絲上的一片落葉,兩人的舉止無比親昵……


    這一刻,才那麽明顯地意識到,嶽鵬舉,對他的“姐姐”,絕非那種普通的姐弟情誼,當年海島上的小少年,已經變成一個大男人了。花溶站在他麵前,整整矮了一頭,看起來倒像他的妹妹一般。


    再看二人,真是郎才女貌,無比般配。這個念頭一起,如一條毒蜈蚣鑽進了心裏,又酸又妒,恨得咬牙切齒:臭小子,當初在海島上,老子就該殺了你。


    他不願就此離開,急忙道:“李鐸,發生什麽事情了?”


    “有刺客混進了大營……”


    “哦?”


    他一驚,隻聽得幾個聲音從左中右幾個方向傳來,然後是一連串的腳步聲,穿著甲胄的衛士往大營跑去。


    一個衛士看到了李鐸,立刻跑上來:“李大人……”


    “快,大家快去保護王爺。”


    “是。”


    眾人掉轉頭,往一個方向而去,秦大王心念一轉,混亂關頭,豈不是天賜的好時機?立刻換了方向就往剛才花溶射箭的那片場地跑去……


    花溶和嶽鵬舉也已經聽到了混亂的聲音,嶽鵬舉道聲“不好”,拉了花溶:“姐姐,你跟著我……”


    “好的,快去看看九王爺。不,不用去大營,九王爺每天早晨不在那裏,他在另一個地方晨練……”


    “好的。”


    姐弟二人匆忙往前跑去,混亂中,秦大王遠遠地跟在他們身後,但見得前麵窈窕的身影,矯健如一頭奔跑的小鹿,心裏更是如鍾鼓在擂。


    花溶和嶽鵬舉根本不知道已經被盯上,隻顧匆忙往校場的一角跑,中途,隻聽得“嗖”的一聲,幾枚暗器往前方而來的人身上打去,嶽鵬舉反應甚快,飛身上前,長槍橫掃,揮舞得水潑不進,隻聽得叮當幾聲暗器墜地,他掉轉槍頭一擲,隻聽得旁邊的樹林裏傳來一聲低低慘叫。


    幾名衛士搶上,地上躺著一名黑衣緊身人,已經氣絕身亡,看麵容,正是金人。


    被襲擊的正是九王爺,在他身後,跟著幾名護衛,每個人都神情倉促,顯然混進來的刺客不少,好在護衛大軍已經趕到,眾人無不鬆了口氣。


    嶽鵬舉躬身行禮:“救駕來遲,王爺贖罪。”


    九王爺沉聲道:“這裏不是說話處,你們隨我來。”


    眾人護擁著九王爺走進帥府大營,九王爺坐了,喝了一口壓驚的茶,許才之從門外匆忙進來:“稟報王爺,又抓獲一名刺客,死了兩人,其餘均已逃走,全是金國刺客……”


    緊接著,又一信兵飛奔進來,渾身是傷,遞上密函:“王爺,緊急軍情……”話一說完,幾乎癱倒在地。


    九王爺立刻命人帶他下去療傷,打開火漆密封,一看,麵色大變,倏地站起來。


    花溶從未見過他這種驚惶的神色,其他人更是不敢做聲,好一會兒,九王爺才下令:“嶽鵬舉,你馬上帶兵出發,即刻啟程,不得延誤……”


    “遵命。”


    九王爺在一邊調兵遣將,大家都已明白,金國已經直撲京城,現在朝中全是議和的聲音,沒有任何有效的抵抗,導致金軍暢通無阻地殺來,目前,已經駐紮在京城外五十裏,團團圍住了京畿。


    朝廷立刻派出求和使者,金軍開了天價,要朝廷支付,否則,就縱兵入城。


    眾將領命而去,嶽鵬舉看看花溶,本來是要帶著姐姐一起走,誰想事出突然,軍人的天職就是服從命令,連一刻都不敢耽誤。他又驚又急,花溶知他心意,現在情況如此危急,如何敢稍誤片刻?立刻道:“鵬舉,快快啟程,什麽都不要擔心……”


    九王爺這才想起,他們姐弟倆連告辭時間都沒有,道:“鵬舉,你放心,本王會照顧好你姐姐的……”


    “謝王爺。”


    時間已到,嶽鵬舉但見姐姐眼神一閃,他姐弟心意相通,立刻明白她的意思,不敢再停留,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諾大的帥府,瞬間變得空蕩蕩的。


    九王爺遣退左右,花溶知他必是有要事吩咐,趨前行了一禮:“王爺,花溶願效犬馬之勞。”


    “此行太過危險,你不適合……”


    “王爺,養兵千日用兵一時,花溶來投靠於您,並非是為了苟安在您羽翼之下。花溶本領雖微,也求能盡力而為,報答王爺萬一……”


    九王爺見她態度堅決,轉念一想,花溶謹慎,本領也很不錯,而且這件事,一定得是心腹死士才行,衡量一番,再也沒有比她更合適的人選了。他壓低了聲音:“京城告急,必將不保。覆巢之下,豈有完卵?但求保全我父皇母妃,還有一滴骨血……”


    花溶何等聰明之人,早已得知,九王爺並不受皇帝重視,一幹皇子,唯有他被派上戰場。所謂“父皇母妃”自然有人保護,隻九王爺一門家眷,王妃和兩名側妃以及一子五女,無人看顧。大難當頭,九王爺最渴望的自然是要保住自己的兒子。


    “王爺,如若信得過花溶,花溶即刻啟程,潛入京城,必將竭盡全力將王妃母子平安帶出來……”


    “好,本王為你精選50名好手,由許才之配合你。”


    “王爺,許才之跟隨您多時,現在正是用人之際,您的安全更重要。”


    “許才之熟悉京城的情況,你二人是我最信任之人,此事就交給你們了。”


    “遵命,王爺務必保重。”


    “放心,幾名金國刺客,我還不放在眼裏,現在帥府又加強了巡邏。隻你們一路要多加小心,萬萬不可有任何閃失……”


    “遵命。”


    九王爺密囑一番,又給她一份皇宮的詳細地圖。花溶牢記要點,揣了地圖,正要告退,九王爺又叫住她:“此行千難萬險,你也要多加保重,如若無可奈何,隻求能保全小王子……”


    京城危急,皇家血脈必然重於一切,花溶肅然道:“遵命。”


    九王爺神情很是疲倦,坐在大椅子上,麵色很是憔悴。花溶知他還有更重要事情要考慮,也不再多問,立刻告退,奔向自己房間,稍作整理,換了一身勁裝,挽了弓箭,出來時,許才之已經率人等在門口,眾人上馬,飛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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