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一聲臨死前的慘嚎從閣樓中鼓蕩而出,卻又被外麵夾雜著腥鹹清涼的海風和那茂密的綠植組成的屏障割碎阻擋,回聲回蕩,漸漸散去……


    張問鼎和張秀秀站在一旁,看著眼前慘烈的一幕,似乎被嚇傻。


    是亜殺了於。


    張秀秀有些想不通,難從震驚中回神;張問鼎總歸是經曆的多,抬頭看了眼臉上掛滿淚痕的亜,默默的低下頭。


    亜‘噗通’一下跪下身來,麵朝窗外某個方向,淚然而泣,隨即伸手做了幾個古怪的手勢,嘴裏念念有詞。


    張秀秀聽不懂她在說什麽,但回過神來之後,她似乎已經明白。


    亜在祭奠亡故的村民和奶奶,她殺於是報仇。


    兔子急了還咬人,再善良的人被逼到絕路,也會做出常人難以想象的事情。


    亜善良,但並不代表她傻。於雖然不敢動她,但對她根本就與女-奴無異,而且於一直再找子母情蠱的解藥。亜因為有蠱毒控製著於,雖然不會讓他有生命危險,但於的心裏早就生了極大的反感,如鯁在喉,十分難受。所以他一旦找到解藥,最先拋棄甚至是殺掉的便是亜。


    亜知道,自己一旦脫離了於,其實也沒有多少活路,直到張秀秀和張問鼎的出現。


    做完這些祭祀禮儀,亜幹脆沒起身,跪著轉向張秀秀和張問鼎。


    她求兩人帶她走。


    張秀秀明白過來,連忙俯身將她拉起。


    詢問過後,兩人心中對亜更是感激不盡。他們猜的不錯,亜出於那個村子,而她奶奶又是村中族長,又怎麽不會製蠱?但她並沒有敢跟於說,隻說自己會養蠱和辨蠱。


    而於找到了她奶奶留下的一些蠱毒。這些日子,張秀秀他們吃的飯菜中都被下了蠱,這種蠱其實本身無毒,但是一旦遇到一種名叫青骨草的藥就會催發,生不如死。而如果長期服用這種蠱達到一個月之久,遇到青骨草就會致死。


    張秀秀他們的飯菜中有這種蠱,於同樣也中了這種蠱,而且早在之前就被亜下了蠱。亜想的很簡單,哪怕於能找到子母情蠱的解藥,如果於要殺她,那麽最後死的也會是於。


    這種蠱在村中很常見,亜早就煉製出了解藥,並且在之前在他們身上灑下了解毒草漿,剛才她手裏端著的正是青骨草,所以,於死了。


    張秀秀看著麵前含淚啜泣的亜,心中感慨萬千,腦海中再次回想起禽獸不如的繼父,他也是死在了自己手裏。


    如果於對亜很好,想來亜這麽善良,也不會因為報仇而殺他。而當一個人為惡做盡,達到了對方承受的底線,殺機就會從此生出。


    張秀秀不但不怪她、不害怕的,甚至還有同病相憐的感覺。


    之後,亜起身帶著兩人來到一處地洞之中,她說,這個地方連於都不知道。


    地洞挖的十分粗糙,坑坑窪窪,隱有積水。


    點燃香燭,地洞中亮起微光,兩人這才看清周圍的一切。這是一處拜祭的地方,布設十分簡單,隻有一個方桌,桌麵上所擺的都是她奶奶和死去村民親人的靈位。


    亜不傻,如果讓於知道她還在惦念死去的村民和奶奶,必定會認為亜對他有了殺機。


    亜跪在桌前拜祭,嘴裏念念有詞,淚如雨下。


    哭了一陣,她拿出一方包袱,將這些靈位慢慢收起。張秀秀說過,會帶她走。


    於那位兄弟還有兩天就回來了,不,確切的說還有一天半。一旦被對方知道於這些人都死了,必定會認為是張秀秀和張問鼎所為,黑骷髏海盜軍必定來臨。


    現在天色已經漸黑,本地居民在晚上一般都是不出門的,況且如今周圍的幾個小村鎮早已被黑骷髏軍封鎖要道,危險太大。


    ——


    就這麽看似‘風平浪靜’的過了一個晚上。第二天一早,張秀秀去鎮上打電話,於說的不錯,沒有他的幫助,單憑她跟張問鼎是走不出這些島嶼的,能救她的隻有一條路,她的哥哥和文東。


    生怕再出個什麽事,張秀秀睡覺很淺。早上天剛剛微亮,她聽到外麵樓梯響動。走出去一看,亜正端著一個盤子,上麵明顯是剛做好的飯,熱氣騰騰。米飯和菜品,兩個盤,張秀秀與張問鼎一人一盤。


    張秀秀這些日子雖然少有外出,但也知道距離村落三公裏的山穀,今天有個集市。鎮上的販子回到集市上倒賣生活物品。張秀秀早在昨晚就與張問鼎商量有了計較,跟著那些小販去鎮上,就能找到與哥哥他們聯絡的方法。


    於的居處有槍,但並不是手槍,是雙管土獵槍,別看這東西土,不用子彈而是鐵沙子,大多數人用於大兔子狩獵,但打到人身上會致命,若是隔近了一槍之下,那鐵砂會把人打成篩子。


    這槍太大,況且還是去集市,帶著並不安全,張秀秀把槍給了張問鼎,並讓張問鼎藏在地洞之中。


    亜告誡張問鼎,若是天下雨,一定要出來,地洞雖然地勢高一些,但也容易灌水,而一旦封口被水灌住,地洞中就會缺氧,十分危險。


    張問鼎終歸是經曆過生死,表示不介意。他也知道其中危險,雙手合十對亜的告誡表達謝意。


    亜輕輕點頭,轉身離去,不一會手裏端了一個青瓷碗,又是草漿。


    不過與上次的不同,這草漿十分濃稠,像是泥巴。


    張秀秀知道,這是一種青草膏,塗在身上可以防止曬傷。


    ……


    亜後麵背著一個籮筐,與張秀秀同往。


    被於從海上帶來時,她與張問鼎被黑布包著,隨意裝在車上,一路根本看不到什麽東西。今天豔陽高照,隨亜走下清翠山坡,沿著罌粟田往前走,隻見每隔百米左右就駕著一個崗哨。一名持槍士兵站在山頭。


    這裏是岺穆將軍的地盤,做海盜終歸不是長久之計。所以其下地盤的土著都種罌粟,到時候會有專人來收,這是這裏土著最大的經濟來源。


    於並不阻止亜出行,畢竟兩人已經相處幾年。見張秀秀皺眉,亜低聲解釋。


    這座島嶼本屬罌粟海盜軍的地盤,前段時間黑骷髏海盜軍因為要搜查他們,便派兵過來,雙方之間在海上就有拚殺,來到這裏之後更有爭執,並發生槍鬥。


    張秀秀感激的點頭,亜隨口一說,可是對她有很大的幫助。


    忽然,有人高喊了句土著泰語,路上僅有的三五個人全停下腳步。亜也停步,看了張秀秀一眼。張秀秀會意,雖然不怕,但心裏也有些緊張,這還沒出村子,她可不想這麽快就被認出來,全村追殺。


    是一旁崗哨上麵的一個年輕士兵。他拿著土槍一路急衝過來,隔著幾米對準張秀秀,張秀秀頭上雖有紗籠包裹,但一看就不是本地人。


    亜似乎認識他,用土著語跟他說了幾句什麽,又把從於那裏弄來的一串泰銖塞到他手裏。他擺擺手推開不要,轉頭看向張秀秀:“天夏國人?”


    他用的是十分純正的天夏國語。張秀秀一愣,抬頭直視著他,看起來隻不過是個十六七歲的男孩,身材有些瘦,五官輪廓就是天夏國人的模樣,隻是環境因素,皮膚黑了一些。


    亜跟她說過,這裏的崗哨其實並不是真正的海盜,而是從海上劫掠來的小孩,或者是劫掠來的外國女-奴,與土著商販或者是海盜所生的混血兒,他們生長在這裏,長大後就做崗哨士兵。如果能力強,為人狠辣的,則是被篩選做海盜搶掠。


    張秀秀點點頭回答道:“嗯。三個月前,我跟旅遊團到湄公河附近旅遊。晚上天降大雨,我們迷路了,我們的遊船在海上波蕩,也不知飄到了哪裏。一直到第二天中午,我們的遊船被劫持,我輾轉就到了這裏。”


    士兵沉默片刻,似乎在琢磨她說的真假,隨即抬頭問:“他們穿的什麽衣服?海帆是什麽標誌?”


    張秀秀描述了一下於這些海盜的樣子,又伸手指了指一旁的罌粟田,說就是罌粟花的標致。


    士兵點點頭,又仔細問了張秀秀的一些信息,包括年齡、姓名、居住地。張秀秀說了個假名,說是京都人。士兵問完,把槍收起來:“現在路封了,你不要亂跑,尤其你還是天夏國人。過幾天路通了,你來找我登記,若是你的家人能夠拿出足夠的錢,就可以贖你回去,到時我送你離開。若是沒錢,我也不能幫你。”


    張秀秀見他年紀小菜出演哄騙,沒想到他這麽簡單就信了,還願意送她走——雖然她肯定不敢帶著張叔叔讓他送。


    許是經曆過太多人情冷暖,張秀秀心裏還是有些感激:“謝謝你。”


    她的心中再次加深了這個念頭,在海盜猖行割據的地方,普通人卻充滿溫情。


    男孩呲牙一笑,露出兩排雪白的牙齒,笑著說:“我聽說天夏國的女人都很凶,你看著很好。”他自小在這裏土著長大,這個凶的說詞,自然是和這裏土著女人的溫柔相比。就像亜,溫柔、善良。


    張秀秀看著他充滿陽光的笑臉,心中有些感慨。


    隨即又輕晃腦袋,看來自己這段時間腦子也鏽掉了,怎麽會有這麽多人感慨,自己又不是老婆婆。


    張秀秀卻也展顏一笑道:“我一定會回去的,有空歡迎你到天夏國玩,我請客。”


    “真的?聽說天夏國的美食很好吃。”男孩忍不住舔了舔嘴角。


    張秀秀高興的點頭,有給他留了自己在天夏國的私人電話號碼。這並不會有危險。大概是被她的真誠感動到了,男孩士兵摘下遮帽從上麵解下一個綠底紅花的徽章,抓起張秀秀的手,放在她的手裏。


    “如果還有人詢問,給他們看這個就好。”


    “謝謝,真是太感謝你了。”這枚徽章質地有些粗糙,許是時日已久,有些黯淡,但上麵那朵豔紅的罌粟花,在陽光下卻顯得別樣的豔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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