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藍曦臣聽到清風說藍忘機和魏無羨看望莫離之後同遊雲深不知處,他便知道大事不妙。


    魏無羨被獻舍得以死而複生,為了救被反噬的阿念,他很可能結束這場獻舍,藍曦臣相信,以魏無羨的天賦,他想結束這場獻舍的話定然能夠做到。


    忘機沒有阻攔,他等待了十六年才等回了要等的人,卻為何沒有阻攔魏無羨?


    藍曦臣不敢深想下去!


    他知忘機一向隱忍又克製,一旦動了執念是如論如何也勸說不回,於是,他便讓藍清風將魏無羨請到了寒室。


    魏無羨很感謝澤蕪君對阿念的照顧,也很感謝這些時日在雲深不知處的安寧,對藍曦臣深深施了一禮,道:“這些日子沒有澤蕪君護著,恐怕魏嬰已經再一次被百家討伐,魏嬰在次謝過!還有澤蕪君對阿念的照顧,以前的日子多謝,以後的日子也拜托了!”


    澤蕪君清煦溫雅,款款溫柔,他和藍忘機這對兄弟真的很像,都有一顆很善良很柔軟的心,隻不過這份感性被清雅所掩,而藍忘機的則被冰冷偽裝。


    他此刻心裏很替忘機和魏公子難過,對魏無羨笑的很溫柔,道:“魏公子,有些事情你或許不知道,但是我覺得,這些事情你應當知道。”


    能讓澤蕪君在這個時候說的事情,不是阿念便是藍湛了,魏嬰拱手施禮:“魏嬰洗耳恭聽。”


    “如果不到萬不得已,怕是忘機一輩子也不會提起這件事,還是我告訴你吧,魏公子你還記得窮奇道鬼將軍溫寧誤殺了金子軒一事,之後溫情帶著溫寧和溫氏一族,去金麟台請罪,忘機為了護住你,在亂葬崗上力排眾議,惹出了不少亂子,叔父大怒,將他帶回雲深不知處,罰戒鞭三百,寒潭洞麵壁思過,三年不得出後山一步,被罰之時,他問叔父孰正孰邪,孰黑孰白,忘機禁閉時,我曾去找他也曾勸他,他卻跟我說,即引你為知己,就要相信你的為人。”


    “待三年之後忘機從寒潭洞中思過完畢,身上便多了與你一樣的烙印,他不顧叔父阻攔,第一時間下山尋你,問靈十三載,等一不歸人。”


    “魏公子,你可知道阿念為何總是怕被忘機罰,那是因為他三歲到六歲由我一人教養,忘機三年都未回山,阿念六歲那年練功出事,忘機終於回來,卻發現阿念無師自通也能修習詭道之處,還一定要救一隻是邪非正的小鳥,藍湛下不了手打他,便讓巡邏隊的人動手,小小的阿念,兩隻手被戒尺打的又腫又紅,疼的他連抹眼淚都不敢,哭哭啼啼的跪在靜室那的院子裏,可仍是一句錯都不認,他是一個特別心軟特別善良的孩子,因不覺得救那隻鳥有錯,便不認錯,這次他救莫玄羽,也是如此,即使他要付出生命的帶價,他也不後悔,亦不認為有錯,但是如果這帶價是失去你,失去他剛剛認回的親生父親,莫離即使活著,這輩子也便如同死了,他失去了父親,也失去了信仰,他的心裏永遠都過不去。”


    “魏公子,你知道靜室是什麽地方嗎?是我母親的在雲深不知處的居所,他作為家主夫人卻未隨我父親居於家主所在的寒室,你可能知道,我父親在世時常年閉關不問世事,姑蘇藍氏的事情幾乎由我叔父一人打理,父親常年閉關,便是因為我母親,此處說是居所不如說是軟禁之所,我父親少年夜獵的時候,一次回城途中在姑蘇城外遇到我的母親,據說是一見傾心,可惜這女子並沒有傾心我父親,還殺了我父親的一位恩師,我父親知道此事之後,自然痛苦萬分,卻仍秘密把我母親接到了雲深不知處,不顧族中眾人的反對,與之成了親,然後便找了一間屋子把母親關了起來,又找了一間屋子把自己也關了起來,名為閉關實為思過,你能明白我父親這麽做的用意嗎?”


    “我父親這麽做可以說不顧一切了,忘機從來不說,但是我知道他每月都在等與我母親見麵的日子,但是有一天,叔父忽然對我們說,不用去了,母親不在了,忘機在雪地裏跪了一夜,那時候忘機還太小不懂什麽叫不在了,不管別人怎麽勸慰,不管叔父怎麽斥責,忘機還是每月來到長廊下,等待一個人給他開門,後來再大些,他便知道母親不會回來了,也不會有人給他開門,他仍是堅持去。”


    “看著你修習詭道,忘機嘴上不說,但是他內心的痛苦與迷茫就像當初看到母親一樣,他曾對我說,兄長,我想帶一人回雲深不知處,帶回去,藏起來。”


    “魏公子,我從未說過如此多的話,今天不忍嘮叨一回,聽完這些,便是這樣,魏公子依然還要堅持自己的決定嗎?”


    魏無羨失魂落魄的搖頭,無法言語。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開始淚流滿麵,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辭別澤蕪君,如何回到靜室的。


    藍湛正在整理東西,他的東西很少,很快便整理完畢,剩下的,便是兩個並排而立的衣櫃,一大一小,打開一看,放置著款式一樣大小不同的衣服。


    藍湛看著這些衣服,對他說道:“這些都是阿念鬧著要的,他非要同我穿一樣的衣服,這孩子從小便愛美,不光琢磨吃的,還愛琢磨穿的,喜歡照鏡子,喜歡穿父子裝,真的是臭毛病一堆。”


    魏無羨看著無奈歎氣明著抱怨孩子實則寵溺孩子的藍湛,無聲落淚。


    這一刻他終於明白了藍湛的心,也明白了自己的心。


    這麽好的藍湛,他魏無羨何德何能,竟然被藍湛因為知己?


    他想對藍湛說一聲:謝謝!


    可他知道藍湛不需要。


    他想對藍湛說一聲:別再難過了!


    可是他自己都做不到不難過,又怎麽能讓藍湛不難過呢。


    他想對藍湛說一聲:藍湛,我魏無羨其實就是一個傻子,現在才明白我心如你心。


    可是,他現在說算不算晚?


    還來不來得及?


    他已時日無多,亦沒有了來日方長。


    這相知的情誼如此短暫,是否更應該珍惜?


    魏無羨走到了藍忘機身邊,輕輕喊了一聲:“藍湛!”


    天亮的時候,魏無羨親自為藍湛束了發,兩人相攜往寒室走去。


    來到莫離的臥房門口,魏無羨再次跟藍湛確認。


    “藍湛,你會好好活著,對嗎?”


    “藍湛,你會照顧好自己,會照顧好阿念,對嗎?”


    藍湛輕輕的點頭,我會!


    魏無羨卻心裏發顫,此刻他多麽期望,言出必行的含光君能一言九鼎,能說到做到,絕對不會騙他!


    魏無羨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藍忘機的表情依然很堅定很冷靜,還帶著唯獨對著他才有的平和和包容,竟讓他看不出一絲破綻。


    藍忘機竟然還給他幫忙,替他將備好的紙符拿出,將避塵拔出劍鞘遞給了他。


    魏無羨不舍的看著藍湛,不舍的看了一眼莫離,結果了避塵。


    當天正準備用避塵滑坡手指,以血布陣的時候,卻被小綠淒厲的叫聲打斷。


    小綠飛過來,兩隻爪子拚命的撕扯著魏無羨準備好的紙符,叫聲一聲比一聲淒厲絕望,一雙綠豆大的眼睛盯著魏無羨,竟然流出了一行血淚。


    符紙已被破壞,兩人一鳥僵持不下,麵容枯槁的藍曦臣卻慌慌張張的從藏書閣趕了回來。


    對著二人驚喜道:“忘機!魏公子!我找到可以救莫離的辦法了!”


    藍忘機猶如一潭死水般的心,如同重新活過來一般,雙眼立時迸發出了鮮活的色彩,不慣與人碰觸的他情不自禁的抓住藍曦臣的胳膊,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急切的問道:“兄長,是何辦法?”


    “忘機,藍家的先祖出身廟宇,臨梵音長成,年少便是遠近聞名的高僧,弱冠之齡還俗,在姑蘇遇到了命定之人,與之結為道侶,雙雙打下藍氏基業,在仙侶身隕之後,又回歸寺中,但是在即將圓寂之時,他又重新回到了雲深不知處,與命定之人生不能同衾,死唯願同穴,待他圓寂之後,他們的居所被陣法隱去,成為雲深不知處的禁地,藍氏後人不得入內,外人觸之則死。”


    “忘機,你可能不知,先祖有一靈琴,名觀雪,得先祖教化,生有器靈,可無奏自談,聞之可驅惡詛,活人命!”


    藍忘機突然不語。


    雙眼發亮的魏無羨,眼神也隨即暗了下去,他悲涼的說道:“可是阿念他是我的兒子,不是你們藍氏之人,外人觸之則死,藍氏的禁地之所,他如何能進?”


    藍忘機此時接了話,他堅定的說道:“那我便獨自進去,將觀雪帶出來!”


    藍曦臣歎息,道:“忘機,觀雪乃是靈琴,生有器靈,如果它願意,它哪裏都去得,可是姑蘇藍氏傳承至今,若非我從家主才能觀看的手劄裏看到,誰也不知觀雪的存在,這說明什麽?這位器靈它隻願守著它的主人,已不願現世,莫說你不一定帶的出來,便是帶出來恐怕也不會彈曲救人。”


    魏無羨不想放棄,自言自語道:“定能有其他辦法,定能有其他辦法!”


    對!藍忘機站起身來,定能有其它辦法。


    二人還未行動,從方才便發狂的小綠不知何時安靜下來,像是被喚醒了沉睡的記憶,如同換了一隻鳥一般,突然變了一身氣息。


    竟能憑一鳥之身,引動周遭靈力,它鳴叫一聲飛向院外,雲深不知處天空之中的結界,對它來說形同虛設,小綠逐漸幻化便大,越飛越高,越幻越大,翅膀煽動的風速猶如掛起狂風一般,漸漸地,整個雲深不知處飛石走礫,浮煙蕩塵,煙霧迷蒙之中小綠的叫聲越發的尖銳和急切,還帶著一股說不明的淒厲和悲傷。


    突然,小綠的叫聲停止,狂風和飛石也停止。


    一院煙雲繚繞的居所現於人前,在這雲深不知處憑地而起,遺世而獨立,縹緲如仙境。


    這是先祖的居所!


    藍曦臣,藍忘機,魏無羨簡直要喜極而泣。


    聽到動靜趕來的藍啟仁和藍氏族人,帶著藍氏子弟跪拜在地,叩見已逝的先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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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藍忘機匆匆抱著莫離趕來,欲往先祖遺院的結界走去,便是拚的自己粉身碎骨,他也要把阿念安然無恙的帶進去,再安然無恙的帶出來。


    然而,他先祖的終究是他先祖,先祖的結界必然難破,藍忘機兩次嚐試竟然都被結界彈了回來,他全力護住莫離,自己卻被震得吐血。


    小綠鳴叫一聲,從空中飛身直下,立在藍忘機麵前,衝著藍忘機翻白眼,眼裏的鄙視意味前所未有的濃烈。


    小綠此時是幻化很大隻的模樣,白眼一番尤其明顯,愣是讓所有人都看見他們的含光君被一隻鳥給鄙視了,但是這隻鳥似乎來頭很大呀,先祖的隱落的居所它都能找的出來,也沒人敢對他鄙視含光君有異議,總是有異議也不敢說話。


    小綠一隻爪子穩穩立於地麵,一隻爪子抓住莫離的衣服,示意藍忘機放手。


    先祖的結界具有很強的殺傷力,藍氏後人尚且不得入內,外人觸之則死。


    藍忘機有些猶豫,最終藍曦臣和魏無羨都對他頷首,他才依依不舍的鬆手,卻堅持跟在小綠身邊,在變故之時能第一時間出手護住莫離。


    小綠抓著莫離的衣服,飛身而起,一翅膀扇飛了藍忘機,在眾人的驚呼中,小心翼翼的將莫離放在了結界上。


    結界沒有攻擊莫離!


    結界漸漸晃動,莫離竟被傳送到了先祖的院落裏!


    外麵已看不到結界內部的情形,莫離如何無人得知,小綠也在結界處漸漸透明,消失不見。


    這十三年來,這隻通身發黑卻名叫小綠,是一隻鳥卻比仙家大爺還要狂妄自大的靈鳥,除了親近莫離,對藍氏之人皆沒有好臉色,其中藍忘機最不得它待見,它曾屢次對藍忘機露出不屑和鄙夷的神色。


    但是,藍忘機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在眾目睽睽之下被一隻鳥掀翻,被鄙視到如此地步,他還心生歡喜。


    莫離竟安然無恙的進了結界!


    藍忘機不可置信,他突然想起,當年那異界大能把莫離交予他時說的話。


    “我順路接了一個任務,來此界送一人給魏無羨,若找不到魏無羨,交予藍忘機也可,既然見到你,我便完成了任務。”


    現在才明白那人的意思,如果找不到魏無羨,將他交予藍忘機也可,為何他會這麽說?


    因為除了魏無羨是那孩子的血親,藍忘機也是!


    藍忘機從未覺得人生能如此快樂,莫離可以得救,失而複得的魏嬰不用再次離去,而且,莫離竟是他們的兒子,是他和魏嬰的兒子,這份禮物太過珍貴,以前,他從未敢想。


    以後,他們一家三口終於團聚,不用生離死別。


    藍忘機此刻想哭也想笑,不敢哭也不敢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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