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晴了,雪層開始融化,在被圍困的第六天中午,一架直升機終於出現在半空中,投下一架軟梯,季燁岑看著明月光登上了飛機,忍不住發出俗氣的喟歎。


    活著真好。


    救援隊仍舊在奔忙,季燁岑和明月光因為被困數日,身體多少都有些虛脫。他們坐上回家的班機,聽著新聞裏一則又一則救災成功的訊息相視而笑。


    這場雪災讓很多人失去,也讓很多人獲得。失去的是財產,是生命;獲得的是無畏,是善良,是愛。


    季樺萱、孟南柯、宋朦齊齊等在機場,他們或憤怒或痛惜,可當季燁岑和明月光麵容憔悴的走過來時,有的隻是疼愛。


    季樺萱先是抱住明月光,她的身體微微戰栗,“謝謝,真的謝謝。”如果不是明月光孤身犯險去找季燁岑,她的弟弟不知會葬身何處。


    宋朦本想著狠狠打明月光一頓,讓她好好長長記性,可麵對此情此景她隻是背過身抹抹眼淚,然後氣呼呼地彈了明月光一個爆栗。


    “姐……”明月光不敢看宋朦。她知道自己錯了,可她不後悔。但是看著整整消瘦了一圈的宋朦,她又好心疼好愧疚。


    “算了,都過去了,下不為例。”宋朦抱抱明月光,總算安了心。


    季樺萱手裏一直拿著一個盒子,她示意季燁岑靠近些,迎著他不解的目光打開了盒子,一塊通體盈透的玉牌泛著柔和的光芒,靜靜躺在那裏,靜謐安詳。


    季燁岑手中的行李箱倒在地上,他拾起它,珍而重之,如老友重逢。


    “阿岑,不敢相信吧。我也不敢相信,它回來了……不僅它,還有很多當年被盜走的東西,都回來了。”明明是最早知道消息的人,季樺萱仍舊覺得在夢中,追尋了太多年,他們早已不抱希望,可命運總歸沒有讓他們失望,該回來的還是會回來。


    孟南柯拍拍季燁岑的肩膀,歎息一聲,“不要就給我,我可惦記很久了。”


    多麽感動多麽溫馨多麽……無奈,明月光很想知道,孟南柯是靠著怎樣頑強的生命力才活到現在,而不是被季樺萱打死。


    失物找回,離開的人卻再難尋覓。當年那場浩劫到此,是否該劃上句號,沒人做得了決定。


    三個月後,季燁岑交給明月光一份文件。


    “股權轉讓協議書?”明月光看了幾行,突然從沙發上跳起來,像隻小兔子似的繞著季燁岑轉了好幾圈,然後伸出手指抖啊抖,說話都有些磕巴,“你,你,季燁岑!你這上麵寫的是什麽意思?”


    季燁岑淡定喝水,一把將明月光撈進懷裏,點點她的小鼻子笑的得意:“我厲不厲害?”


    明月光白了他一眼,“我現在很生氣,別嬉皮笑臉的。”


    “夢想家都給了你,別生氣了。小光,我的人,我的錢,我的一切都是你的,咱們……結婚吧。”季燁岑吻吻她的額頭,心中兀自緊張。


    明月光不是不感動,她貼在他心口感受著那顆為她而激烈跳動的心,“你先告訴我到底是怎麽回事?”


    “上大學的時候學校組織過創業比賽,我和幾個同學閑來無事便籌劃了夢想家這個方案。但是因為沒人願意投資就擱置了,畢業後,我自己寫稿子找讚助,算是打造了雛形。那時候的夢想家很不成熟,後來孟南柯回國,他主動幫我扶持夢想家,才終於有了今天的規模。我工作忙,基本不理雜誌社的事,也就每月寫篇稿子,不過股份還是在的。我拿著也沒用,不如給你,把你養胖些,好沒人和我搶。”說到最後,季燁岑勾起嘴角,深深被自己的機智折服。


    明月光沒想到自己的老板不僅有孟南柯,居然還有季燁岑……她需要時間消化消化。


    “別說不要,以後我辭了職,你可要養我。”一個炸彈不夠,季燁岑又投下另一顆,直聽得明月光目瞪口呆。


    “辭職?為什麽要辭職?”明月光不解,但並沒反對。


    這是思慮很久才做出的決定,季燁岑不想瞞著明月光。


    季燁岑伸出右手,那條橫亙的傷疤分外顯眼,他說:“這不是我自己劃破的。我才到hc工作的時候,帶我的醫生是心內科的主刀,醫術在業界首屈一指,全國很多病人都慕名而來。那天有人拿刀衝過來砍他,我正好在他身邊,便拿手擋住了,於是就有了這道疤痕。後來我才知道,那人是病人家屬,他女兒有先天性心髒病,岌岌可危,小女孩等了五個月都沒能做成手術,最後搶救無效去世了。而她之所以做不成手術,不過是因為那個主刀收了別人的錢。”季燁岑忘不了那個男人砍過來時猙獰的麵容,更忘不了他抱著女兒的屍體痛哭的畫麵。


    “我一直以為治病救人是醫生的天職。可實際上,越是理所應當的事情,在現實中卻越難付諸實踐。我之所以還留在hc隻是因為它還沒徹底讓我失望,在那裏我的雙手還能救人。可如果哪天我覺得它不合適了,我會離開,可能自己開診所,也可能到醫療資源貧乏的地區去。小光,如果有這麽一天,你會支持我嗎?”


    她從小到大都長在蜜罐裏,但這不代表她不知道世界的另一麵。畢業實習的時候,老師帶領他們去了偏遠的大山,那裏很不一樣,明月光至今仍舊記得那份衝擊。她不知道季燁岑說的那一天是在多遠之後,但她理解他。醫者仁心,無可厚非。


    他想做的事,就讓他做好了。


    “好,到那時候,我一定養你。”明月光看著手中的文件,開始籌劃怎麽才能多賺錢,季燁岑這麽挑剔,養起來可不容易。


    季燁岑笑了,他知道她不會拒絕。可聽她親口說出來,真的柔軟溫暖到讓他沉醉。感謝你,包容我的任性,放任我的夢想,承擔我的未來。


    如果這都不算愛,我寧願孤獨一生。


    孟南柯辭去夢想家總編的職務,和季樺萱回了老家。他父親很早之前就召喚他回去繼承家業,他有心等季樺萱回來,便一直拖著。現在得償心願,該是回去的時候了。


    季樺萱陪著孟南柯一起回去,她打算把廢棄多年的老宅收拾一新,把追回來的古董放回它們原本的家。如果季哲哪天回來,能看到有這個女兒在家裏等他,給他一個溫暖的擁抱。就算是妄想,季樺萱也要試試,她不想再做後悔的事。


    那一天風和日麗,季燁岑揭開明月光潔白的頭紗,在她唇邊落下一吻。耳邊是人們的祝福,心中,是無數個對未來的期許。


    不知道學校操場上的大樹是不是依舊繁茂,時隔多年,它或許枯萎,我們的愛卻開出花朵,迎風盛放,馥鬱芬芳。


    舊時光裏,有人犯錯,有人離開。之後年歲輾轉,再相對時,你還是你,我還是我,時間走了,卻有人一直站在原地等候。


    能被時間改變的從來不是真心,物是人非的喟歎蹉跎了太多美好。有時候,做一個讓時間無能為力的人,也挺好。


    不是命運讓我們找回彼此,而是誠摯如初,初心不負。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借我一捧寂靜的光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蘆芽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蘆芽並收藏借我一捧寂靜的光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