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娘從此在樂雲樓唱歌,跳舞、彈琴,很快名聲大作。真娘舞姿婀娜迷人,曼妙絕倫。人們都說樂雲樓的真娘比錢塘的蘇小小還要天生麗質。


    “真乃閉月羞花之貌,沉魚落雁之西施也,西施重生了。”“醉嬌不勝收,鳳嫋牡丹花”整個姑蘇城都在議論著樂雲樓的真娘多麽善歌舞,多麽嫻雅風致,


    宛若天仙一樣一塵不染。有個畫師為真娘的美貌傾倒,還偷偷畫了幾張真娘的畫像,掛在海湧山沿街的牆壁上辦畫展。


    酒肆中文人墨客也在議論著,“錢塘蘇小小,歌聲上林鳥,腰細楚王宮,楊柳搖春風,若遇真娘女,傾城與傾國,誰個最迷情?”卻說姑蘇城的富家公子王蔭祥在海湧山看到真娘,自是喜不自勝,感天謝地,一路差點歡喜癲狂,


    急匆匆趕到樂雲樓,與真娘再次見麵,王蔭祥見真娘出落得越發端正美麗,光彩照人,不覺神魂顛倒,將她視作失而複得的珍寶。


    真娘心裏隻有痛苦和屈辱,雖然隻是賣藝,每天麵對一張張肮髒淫笑的醜惡嘴臉,


    真娘心裏惡心透了,但深陷囹圄,她隻能等待著奇跡出現,要麽孫曦,要麽葉護來救他。誰料事與願違,越是盼望,越是失望,日子一天天過去,卻不見他們來尋覓自己。彼此杳無音訊,天涯陌路,真娘擔心他們的安危,鬱鬱寡歡。


    王蔭祥在樂雲樓見到真娘的第一天,就找花媽媽,要求贖回真娘。


    王蔭祥道:“花媽媽,隻要真娘可以成為我王蔭祥一個人的家妓,銀子不是問題”。


    花媽媽心花怒放,真娘這棵搖錢樹她沒有看錯,卻撇嘴道:“王公子,有你這種想法的多了去,刺史皇甫大人也迷戀真娘,無奈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再說,我這兒隻買人,不賣人,除非姑娘樂意,否則,多少銀子都不管用。”


    王蔭祥自信滿滿地道:“我會用真情打動她。”


    花媽媽順水推舟地道:“那花媽媽就拭目以待,等著我們的真娘對公子動了芳心,花媽媽就將她許配給王公子。”


    王蔭祥喜得抓耳撓腮,躬身謝道:“多謝花媽媽。”


    小惠做了色妓,被富家公子玩弄、終日悶悶不樂,一日,小惠被幾個紈絝子弟折磨地昏厥過去,富家子弟喪心病狂,最後竟然一把火燒死了小惠,隻是賠償了花媽媽一些銀子了事。真娘多次詢問小惠的消息,花媽媽隻說小惠自梳攏之後,已經認命,又是個慧黠人兒,喜熱鬧,每日利口巧言,詼諧臻妙,頗得客人眷戀,因此,每日客人絡繹不絕,小惠忙於侍奉客人,無暇見真娘,同時,小惠又覺得自己因貪戀幾兩銀子,才害小姐被人賣到青樓,無顏見小姐,每日和那些紈絝子弟飲酒作樂,醉生夢死地揮霍青春。


    真娘雖然懊悔,卻從不怨恨小惠,主仆兩個人的生活的確陷入了窘境,小惠才被誘騙,自己態度不堅決,沒有及時阻止小惠收取阿海的銀子,才冒險跟阿海走,卻不想阿海是人販子,真娘主仆最終被奸人陷害,賣入青樓。真娘以為小惠是因淪落為娼妓,羞愧和自己見麵,也不勉強。花媽媽向王蔭祥絮叨著真娘和小惠主仆的情況,王蔭祥憐惜地道:“真娘的丫鬟我見過,是個伶俐的可人兒,想不到一朵花就這麽凋零了,可憐可憐,小惠被虐致死這事要永遠瞞著真娘,免得她傷心難過。”


    花媽媽原來擔心王蔭祥會拔掉真娘這棵搖錢樹,見他如此憐香惜玉,愛慕關心真娘,於是笑吟吟地道:“聽說府上的姨奶奶,是個醋溜兒,家裏隻能有醜陋不堪的女人,見不得美女”。


    王蔭祥哈哈大笑:“花媽媽放心,狡兔尚有三窟,我王家僅在姑蘇城,就有三處園子,金陵也有兩個府宅,長安也有,這些年安祿山、史思明叛亂,長安局勢不穩,連皇上都要時而出逃避難,長安的府邸就一直空著。我和母親的那座宅院,的確沒有美女,可我畢竟是她的兒子,我養個家妓,做親娘的不至於吃醋。”


    花媽媽淫笑道:“聽說王老爺住在別的豪宅,每到冬寒手冷,不是拿炭爐烤火取暖,而是將手伸進家妓懷中撫摸女子的酥胸取暖。”


    王蔭祥大言不慚地笑笑,在他看來,這是他們王家地位、尊嚴和經濟實力的標誌,若能得到真娘這樣色藝俱佳的女子,更是給門庭增光。


    一日王蔭祥又來吃茶,花媽媽笑容滿麵地巴結道:“哎喲喲,樂雲樓的財神爺駕到了。”


    王蔭祥渴慕地問:“真娘呢?”


    花媽媽搔首弄姿地道:“身體不舒服,正生悶氣呢,公子去開導開導吧。”


    王蔭祥喜滋滋地走進真娘的閣樓,見真娘凝眉沉思。


    王蔭祥低聲下氣地問:“真娘,身體不舒服嗎?”


    真娘冷冷地道:“王公子曾是正麗書院的儒生,為何不用心考個功名,報效朝廷,卻來樂雲樓這汙泥之地。你的那些同窗,為剿滅叛賊,光複大唐,


    大多棄筆從戎,征戰沙場,浴血奮戰,建功立業,你卻每日來此地消遣時光,不覺得羞愧嗎?”


    王蔭祥訕訕笑道:“真娘,人各有誌,各有各的活法,大唐內亂這麽多年,多少人在戰爭中成為刀下鬼,劍下魂,能活著已然是幸福。吐蕃打入長安,大唐皇上都跑了,聽說回紇可汗也和大唐朝廷翻了臉,不知怎地仆固懷恩也反了,生逢亂世,人生如夢,我還博什麽勞什子功名,伴君如伴虎,我又不差銀子,何不瀟灑自如地走進這秦樓楚館,飲酒行樂,倚紅偎翠?沉醉在溫柔之鄉,死也值了。”


    真娘雖然鄙視王蔭祥,但每日可以從他這裏得到長安的消息,所以並不下逐客令,隻是不冷不熱地套他的話。


    王蔭祥見真娘沉默不語,以為真娘被自己說動了心思,厚著臉皮表白道:“真娘,蔭祥愛慕你已久,人神共知。第一次在麗正書院見你,人謂爾從長安來,我謂爾從天上來。人稱江南為佳麗地,姑蘇城民富而庶,養得女兒也如清水芙蓉,蔭祥見到你,才知道什麽才是真正的出水芙蓉,蘇州的賞心樂事,就是‘一杯春竹葉,吳娃雙舞醉芙蓉’,蔭祥的夢想,就是娶真娘做娘子,每日醉芙蓉。當初,官府拍賣孫員外的宅子,我央求父親買下來,就是因為你曾經住過哪裏,我要去尋你的芳蹤,以解心中的相思之苦。看來這個宅子還真給我帶來了好運,咱們兜了一個大圈子,又碰麵了。”王蔭祥口若懸河,滔滔不絕,說到動情處,走上前拉住真娘的白酥手,就要動手動腳,真娘正色道:“王公子的心意,真娘明白,請王公子自重,我是有未婚夫的人。”


    王蔭祥哈哈大笑,幾乎笑出了眼淚,揶揄道:“真娘,你太天真了,你以為這是什麽地方,是你在長安的府上嗎?這裏是樂雲樓,達官貴人、富家子弟來飽


    暖思淫欲,尋歡作樂的地方,這裏不是尊重的地方,是樂上雲霄的地方。你以為進了這種地方,你未婚夫還會娶你,即便他要你,他的父母也不會同意。


    我王蔭祥每日不惜重金到這裏看你,就是想保護你,免得你遭受那些覬覦你美貌的浪蕩子弟糾纏。”


    真娘心下感激王蔭祥的好意,雖然他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他的到來的確給她減少了不少麻煩,真娘不耐煩地道:“王公子想聽什麽曲子?莫要廢話。”


    王蔭祥訕訕地道:“琵琶、箜篌、胡琴,錦瑟,你樣樣精通,隨便彈吧,隻要看見你,我心裏就舒服。”


    真娘淡淡地道:“就彈一曲《梅花落》”


    說著,懷抱琵琶,嘈嘈切切地彈奏起來。王蔭祥如癡如醉地看著真娘,沉迷在美妙的音樂中,一曲完畢,真娘又彈奏了《昭君怨》,都是傷心斷腸的音律,真娘彈著也是娥眉顰,淚兒落。


    王蔭祥見真娘心情不好,又怕遭她嫌,聽完兩個曲子,囑咐真娘好好休息,自己退了出來找花媽媽喝酒。


    在華陰“巡幸”一個月後,代宗從陝州返回長安,郭子儀、葉護、文武百官、長安百姓出城迎接。郭子儀雙膝跪地道:“臣迎駕來遲,請皇上治罪。”


    代宗兩手扶起郭子儀,自責地說:“朕沒有早點聽郭令公的忠告,早點防備吐蕃,才到此地步。”


    見葉護也跪地,代宗說:“忠義王,我的生死兄弟,快快請起!”


    葉護道:“謝陛下!”站起身來,看著李豫,百感交集。


    代宗再一次走進金鑾殿,群臣振奮,高呼萬歲。禮畢,代宗環視群臣,


    龍顏不悅。太常博士柳伉上前奏道:“陛下,皆因程元振隱瞞軍情長達三月有餘,才導致吐蕃大軍直抵長安。程元振嫉賢妒能,陷害忠良,害死來瑱大將軍,逼得仆固懷恩謀反,又連連陷害郭子儀、李光弼等各路節度使,各位將軍心灰意冷,避之不及。以致陛下巡幸陝州,崤山以東竟然無一人勤王救駕,這一切皆拜程元振所賜,望陛下明察。”


    柳伉話音剛落,文武百官異口同聲地要求皇上嚴懲程元振。程元振一改往日的囂張跋扈,匍匐在地,渾身瑟瑟發抖地辯解道:“陛下,臣也是為陛下分憂,才……”


    自從逃亡陝州,代宗就無法再忍受程元振的欺上瞞下。見群臣共憤,代宗冷冷地看了程元振一眼,喝道:“程元振,你可知罪?”


    程元振跪地求饒,代宗話鋒一轉道:“朕念你擁立有功,饒你一命,削去所有官爵,回家養老去吧!”魚朝恩幸災樂禍地瞟了程元振一眼,程元振戰戰兢兢地謝恩。


    程元振的衣缽很快轉移到魚朝恩的手中,因他的雪中送炭,救駕之功,代宗封魚朝恩為天下觀軍容宣慰處置使,統率京師神策軍,並領國子監事,兼鴻臚


    光祿、禮賓等使,進封鄭國公。接力棒從一個惡魔傳到另一個惡魔,從此魚朝恩掌握了朝廷大權。絕對的權力必然導致絕對的殘暴,魚朝恩也漸如李輔國、程元振一樣驕縱跋扈,幹預朝政,欺壓滿朝文武,貪賄勒索,甚至不把皇上放在眼裏。


    葉護對代宗依賴宦官,以毒攻毒,以惡製惡的方法很是擔憂,從李輔國、程元振到魚朝恩,宦官的實力越來越大,朝廷漸漸形成宦官專權的體製。雖然代宗李豫有智謀,必要時有能力有魄力對付這些罪大惡極、驕縱妄為的宦官,一旦這種體製形成,很難扭轉局麵,若大唐未來的後繼儲君稍稍文弱,就會受製於宦官,


    形成惡奴欺主的局麵,再加上地方藩鎮問題,朝中本來就有的朋黨之爭,


    將使大唐朝局越來越錯綜複雜,一旦失去平衡,後果不堪設想。


    葉護覲見代宗李豫,將自己的擔憂分析給他聽,然而忠言逆耳,代宗不悅。


    此時的代宗對魚朝恩倍加寵信,哪裏聽得進去?葉護又找到太子李適、駙馬蘇發一起諫言,蘇發將魚朝恩私下吹捧自己的話說給代宗,魚朝恩專權,文武百官都不敢抬頭看他,宰相決定政事,也要先和他商討,若不先向他請示,就會白眼一翻,“天下之事,怎麽不由我?”李豫淡淡一笑:“忠義王,駙馬、太子,你們三個一起見朕,也是因為忌憚魚朝恩嗎?這個請你們放心,若魚朝恩膽敢效仿李輔國、程元振惡奴欺主,他的下場不會比李輔國、程元振更好,一切都在朕的掌控之中,爾等不必多言。”代宗自信滿滿地說,想起魚朝恩的救駕之功,代宗又感觸地道:“魚朝恩對朕一片忠心,曾經冒著生命危險去陝州救駕,他就像當年的高力士對玄宗皇帝一樣,真忠臣也,是朕可以信賴的人。”


    畢竟是異國人,現在的代宗李豫也不似廣平王時期的李俶從諫如流。葉護隻好作罷,心裏一直牽掛真娘,就辭別代宗,帶著吉輟、傲奴兩個隨從去江南尋找真娘,


    以前和真娘約定,真娘先在金陵的客棧等候兩個月,兩個月不見葉護回,讓真娘先一步去蘇州,然後蘇州孫員外府上見,從此定居蓮花島,相親相愛地過日子。


    如今離別真娘將近一年了,想真娘一定妝樓宇望,時刻盼望著自己的歸來。


    三人剛出長安城,忽見一個神色慌張的老婦駕著一輛馬車迎麵而來,


    葉護見那老婦好生麵熟,又打扮得不倫不類,不覺愕然,一時也想不起來是誰。但見其鬼鬼祟祟,擔心是敵國的奸細,葉護令吉輟捉拿過來詢問。


    吉輟上前,三兩下將老太婆擒住,提到葉護麵前。


    老太婆簌簌發抖,跪地哭啼道:“大人饒命,老身是鄉下婆子,女兒嫁到了長安,如今生了孩子,老身前去探視,望大人行個方便。”


    葉護感覺老婦人的嗓音不陰不陽,愈發生疑,用劍尖挑起老婦人的嘴巴,細瞧,禁不住大吃一驚,這老婦竟然是被代宗李豫貶到老家三原的程元振。


    葉護微笑道:“程元振,你一個閹人,哪來的女兒?”


    原來程元振被貶到三原,依然賊心不死,圖謀不軌,打算偷偷女扮男裝潛入長安,伺機東山再起。見身份被葉護識破,程元振磕頭如雞啄米,哭喪著臉哀求道:“忠義王,老奴與你往日無怨,近日無仇,求您高抬貴手,放老奴進長安吧,老奴想設法見到皇上,繼續效忠朝廷。”


    吉輟罵道:“狗東西,壞事還嫌做得不夠,還想繼續禍亂朝廷?”


    葉護道:“不必和他浪費口舌。”說著舉劍向程元振身上就刺,連續刺了四劍。口中念道:“第一劍是為郭令公,第二劍是為被你逼反的仆固懷恩,第三劍是為李光弼將軍所遭受的陷害,最後一劍是為我葉護,就因你這個死太監隱瞞軍情,吐蕃入侵長安,害我不得不與心愛的姑娘分離,中途返程勤王。”


    四劍下去,程元振幾乎被肢解,瞪著雞蛋大的白眼珠望天,一命嗚呼。


    殺死程元振,為大唐除掉一個大毒瘤,葉護心下痛快。


    正要上馬前行,忽聽樹梢上有人哈哈大笑:“好個大唐的忠義王!”


    葉護心中一凜:“這笑聲好陰險,好熟悉。”這時,從樹上跳下幾個黑衣武士,為首的正是回紇的牟羽可汗移地鍵。仇人相見分外眼紅,葉護怒目而視移地鍵道:“移地鍵,我正要找你,迫於約法三章,不得踏進回紇土地,才放過你的狗命,誰知你不知好歹,不請自來,今天是我葉護為父汗報仇雪恨的日子。”


    移地鍵虎目豺聲地道:“默延輟心裏隻有你和阿格蘇,什麽時候把我當做他的兒子?小時候不聞不問,長大了,又處處牽製,為人父親,如此偏心,厚此薄彼,死有餘辜。”說著,凶神惡煞地一揮手,十幾個黑衣回紇高手持利劍包抄過來,將葉護、吉輟、傲奴三個團團圍住。葉護見移地鍵已是氣炸心肺,見他虎狼之心,更是怒氣衝天,喝道:“今日有你沒我,看劍!”舉劍直刺移地鍵的咽喉。


    移地鍵騰空而起,施展“老鷹衝天”的輕功,刀劍直劈葉護,葉護在華山虎廟跟浩空大師修得上乘輕功,輕鬆閃避,十幾個回紇高手殺將過來,葉護見情勢危急,陡然振劍一蕩,隻聽陣陣斷金戛玉之聲,近身幾位高手的刀劍已被消斷,眾敵大驚,步步後退。吉輟乘勢衝出,鐵錘直奔移地鍵,移地鍵身邊的幾個侍衛上前迎擊,擋住了吉輟的去路。葉護疾如飛箭,彎彎繞繞,身形變化飄忽,從迎擊過來的敵人身旁疾穿出去,殺到移地鍵麵前,移地鍵原以為葉護會成為籠中鳥、網中魚,想不到他武功大增,劍法如此淩厲。小心應戰,不敢掉以輕心,葉護劍法變化莫測,淩厲無前,欺身直進,正要取移地鍵腦袋,移地鍵一個矮身,劍走偏鋒,削掉了移地鍵的一隻耳朵,霎時鮮血淋漓,移地鍵痛得哇哇大叫,


    車鼻聞聲若從天而降,躍上前,同移地鍵呈犄角之勢,舉劍合圍反擊。


    這一番鬥得熱烈,三人若猛虎相鬥,虎虎生威。移地鍵和車鼻使用連環劍法,


    和葉護鬥了幾十個回合,葉護漸漸氣力不支,氣喘心跳,汗如雨下。


    移地鍵大喜,越攻越急,傲奴眼見葉護處於下風,揮刀霍霍,前來救援,被移地鍵的幾個武士團團圍住,亂劍齊下,命喪黃泉。吉輟也猛虎難敵群狼,身負重傷,且戰且退,驀然被一個敵人伸腳一勾,身子一傾,鐵錘也失了準頭,敵將對著吉輟的胸口便刺,吉輟閃避不及,被毒箭刺中胸膛,鮮血直噴,卻不顧疼痛,揮起鐵錘橫掃,敵人連連躲避,終因流血過多,摔倒在地。


    葉護見傲奴被亂劍砍死,吉輟重傷,心中一痛,趁著葉護分心,車鼻霍地一刀,疾砍葉護的手腕。眼看葉護生死攸關,性命俄頃之際。忽然,一陣虎嘯,若山崩地裂,幾個武功高強的褐袍僧人手持利劍隨著幾隻猛虎衝了過來。


    移地鍵膽戰心驚,慌亂中砍偏了方位,葉護大喜,叫到:“浩空師父!”


    車鼻趁葉護分心,舉劍直刺葉護的心口,葉護躲閃不力,身中毒箭,搖晃幾下,


    倒在地上。移地鍵見自己豢養多年的武林高手死傷大半,又有猛虎高僧,哪見過這種陣勢,喊了聲:“撤!”帶著幾個回紇武士倉皇而逃……


    王蔭祥自從在海湧山看到真娘若清水出芙蓉的畫像,走進樂雲樓,找到真娘的那天開始,就每天去樂雲樓探訪真娘,迷戀到若癡若狂,久而久之,再也不能滿足於聽個琵琶箜篌,他要得到真娘的人。


    這天一早,王蔭祥黑著眼圈來到花媽媽的住處,花媽媽剛起床,正在塗脂抹粉,


    王蔭祥敲門來到花媽媽的房間,一見花媽媽,王蔭祥哭喪著臉道:“花媽媽,


    你可要幫幫侄子的忙,再得不到真娘,小侄我就要害相思病而死了。”


    花媽媽道:“真娘自己不願意,我也沒辦法,真娘告訴我,賣藝不賣身,她在長安有未婚夫,有貴族親戚,她隻是暫時同家人失散了,早晚家裏人會來找她的。”


    王蔭祥撇撇嘴道:“花媽媽,這話你也信啊!有達官貴人親戚,有


    未婚夫,她還會流落街頭?即便有,也在長安淪陷中死去了。”


    王蔭祥早聽說葉護在回紇獲罪被殺,孫曦又在戰亂中杳無音信,他隻是不願點破真娘的身份,擔心這個老鴇子礙於朝廷情麵,壞了自己的好事。


    花媽媽心下疑慮起來,覺得王蔭祥說得有道理,於是拋了個媚眼,酸溜溜地道:“王公子,真娘可是我樂雲樓的搖錢樹啊!你若獨占花魁,花媽媽的生意不見得就比現在好。再說了,要是讓你得手,真娘尋死覓活,我可怎麽辦呢?”


    王蔭祥自信滿滿地拍著胸脯道:“自古佳人愛才子,才子愛佳人,我若得到她的身,就能得到她的心,小侄懇請花媽媽成全。”


    說著,朝樓下一使眼色,他隨行的保鏢將一個檀木大箱子搬了進來,放在花媽媽麵前,又退下。王蔭祥笑道:“花媽媽請過目。”箱子打開,隻見白銀千兩,金手鐲一對,另有珠寶首飾若幹。隻閃得花媽媽頭暈目眩,笑得合不攏嘴。


    花媽媽見錢眼開,笑道:“王公子果然是憐香惜玉之人,你放心,這事兒包在我身上了。”


    王蔭祥著急地問:“媽媽有何好計策?”


    花媽媽詭秘地說:“真娘每晚必喝紫筍茶,我讓人在她茶壺裏放進催情春藥,真娘喝後就會產生迷幻,愛得王公子死去活來,不顛鸞倒鳳一夜,就會幹渴狂躁,燥熱難耐。”


    王蔭祥大喜道:“多謝花媽媽,事成之後,您就是我的親娘。”


    說著,拱手連連作揖,又抱著花媽媽猛親一口,花媽媽笑得渾身肥肉亂顫,


    她本是水性楊花之人,最愛風月事,浪笑道:“給王公子道喜了,今晚就是你和真娘的洞房花燭夜。”王蔭祥感激涕零,又親娘肉地感謝花媽媽一番。


    白鴿飛時日欲斜,真娘品著香茶,心中掛念小惠,來樂雲樓後,一直沒見到小惠,聽花媽媽說,小惠已經按照樂雲樓的規矩接客了,很招客人喜歡。


    真娘想,若是如此,小惠不願意見自己,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況且,主仆二人被騙到樂雲樓,也多半因小惠而起,她如今又淪為風塵女子,羞愧難當,不好意思再見自己了。恰好相熟的一個叫桂花的煙花女子來探望真娘,桂花生得


    乖巧美麗,又諳熟音律,常向真娘請教些曲子詩賦。真娘又提起小惠,


    傷心落淚道:“既是自家姊妹,同落青樓,怎樣處境,也是身不由已,


    有何見不得麵的?”桂花遲疑片刻,悄聲道:“姐姐不知,花媽媽要我們瞞著姐姐,小惠來樂雲樓不久,被一幫壞人糟蹋,然後又被縱火燒死,花媽媽惹不起那些官宦之弟,就息事寧人,收了些賠償的銀子了事了,咱們隻是花媽媽賺錢的工具,別看她每天對咱們花言巧語,真有難處,才不會關心咱們姐妹的死活。”


    真娘聞言,掩麵而泣,親人一個個離自己而去,就連一個自幼相伴的丫鬟也不得善終,真娘沉浸在無邊的痛苦中,桂花見真娘哭得傷心,自知多言,好心勸了一會,下樓去招待客人去了。真娘哭了一會,想到長安又生亂,連代宗皇帝都逃出了長安,真娘隱隱為葉護擔憂,他還沒有完全恢複記憶,臨危受命,倉促奔赴戰場,萬一有個閃失,真娘不敢往下想了。


    夜幕降臨,昏鴉棲樹,悲鳴不已,真娘坐回榻邊,打開茶壺,倒滿杯子,忽然一種奇異的香草味飄來,真娘自幼跟祖父學醫,對草藥的嗅覺很敏銳,很快就察覺茶壺裏的茶有海馬研末、淫羊藿的味道。


    想起清晨的一幕,王蔭祥一大早來到真娘的閣樓,送詩詞寄情,搖晃著腦袋,高聲吟道:“海湧山邊女嬌娥,琵琶花裏閉門居,掃眉才子夜相思,管叫春風送情書。”


    真娘道:“王公子詩作不錯,也算有才情之人,你的一番好意,謝謝了,真娘是有婚約之人,寧死不會答應公子,姑蘇城美女眾多,公子還是早日另選佳偶,


    成就好姻緣吧。”王蔭祥固執地道:“真娘,隻有你肯嫁給我,我王蔭祥此生


    才有好姻緣,否則,榮華富貴於我如浮雲。”真娘見王蔭祥半年來衣帶漸寬,


    眼圈醺黑,知他動情之深,時間愈久,擺脫他的糾纏愈難。心中暗暗祈禱:“葉護,你在哪裏?願你的太陽之神保佑你,一路平安,所向披靡,快來救救你的真娘。”王蔭祥癡癡地看著真娘,厚顏無恥地道:“真娘,莫要辜負青春年少好韶光,咱們先做成夫妻,享受那兒女之歡,你就會知道我王蔭祥的好了。”


    真娘冷冷地看了王蔭祥一眼,無言地走向窗外的欄杆。


    王蔭祥近日越發癡狂,真娘猜測今夜王蔭祥不會罷休,就從抽屜裏找出剪刀,


    用剪子將床單剪成條狀,接起長長的繩索,真娘將繩子的一端係在腰上,另


    一端係在窗欞的橫木上,試了試,然後又解開腰間的繩子。思忖片刻,又


    找到一張硬紙,畫了一張自畫像,用針線縫在一件袍裙上,然後將自畫像和袍裙一並懸掛在橫梁上,偽造成懸梁自盡的樣子,借此轉移花媽媽等人的注意力。


    真娘走到窗前,見外麵漸漸安靜,行人稀少,就雙手緊握係在窗欞上的繩索


    ,從窗戶上慢慢滑落下來。下滑到離地麵三尺多高處,真娘抽掉腰間的繩索,縱身一跳,跳進樓下的薔薇叢中。四下瞧瞧並沒有驚動花媽媽和樂雲樓的人,就悄悄沿著牆根,踅到柴房邊的小路溜了出去,躡手躡腳來到長滿花叢的後門,剛走出樂雲樓的後門,隻聽有人喊:“真娘自盡了。”隻見花媽媽帶著一群人喧嘩著向真娘所住的閣樓跑去。


    幸好真娘對海湧山周圍的環境還比較熟悉,就走岔道,先是躲進一個樹林裏,喘了口氣,然後趁著夜色往前奔跑,跑了一陣子,真娘有些搞不清方向,隻聽到身後的追殺聲,花媽媽帶著人追了上來。


    真娘香汗淋漓,一邊跑一邊喘息,忽聽王蔭祥在後麵喊:“真娘,我的美人,今夜是咱們倆的洞房花燭夜,你不要跑啊,我愛你,你不要怕,不要跑。”


    真娘聽到王蔭祥的聲音回蕩在夜空中,宛若惡魔咆哮一樣恐怖,越發毛骨悚然。拔腿拚命往前跑,穿越一片片稻田,淌過一個池塘,然而後麵,樂雲樓的人追的緊,王蔭祥的人馬也步步緊逼。


    忽然橫在真娘前麵的是一條波浪壯闊的大河,真娘不知道這河的名字,更不


    曉得哪裏有橋,遠遠地聽到人聲鼎沸,真娘回頭,那幫壞人馬上就要追了上來,花媽媽一邊追一邊展開心理攻勢,喊道:“真娘,別跑了,現在城裏四處是流民,天天有搶劫,外麵有多危險,你知道嗎?快回樂雲樓去,花媽媽不會責怪你的。”


    真娘站在河邊,氣喘籲籲,眼看王蔭祥和花媽媽的人就要追了上來,真娘


    怒視追捕她的人,她已沒有了別的選擇,想起葉護,真娘心如刀絞,泣道:“葉護,真娘等不來你,真娘要走了,質本潔來還潔去,死即是歸,我死後,


    我的香魂會去尋找你。”說完,縱身跳進河水裏,雖然是初夏,河水依然冰涼,真娘在河水裏掙紮了一下,就被一個浪頭打過來,順著地勢,滔滔河水怒吼著奔流,漩渦裏卷著真娘,隨著波浪東去。


    王蔭祥追到河邊,傻了眼,望著月光裏滔滔河水,聲淚俱下地道:“真娘,我的真娘”。


    一個樂雲樓的保鏢說:“這個河叫彌度河,是長江的支流,一直通往大海,可惜一代佳人就這樣香消玉損了。”


    眾人唏噓不已,第二天一早,王蔭祥派家丁沿著彌度河尋找真娘的屍體,


    卻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半個月後,有人發現彌渡河下遊岸邊的草叢中,赫然出現一具美麗女屍。


    上身穿著桔黃的花布衫,下身穿著白色長裙。因為天熱,女屍麵部已經腐爛,能辨認出的隻有那彎彎的柳葉眉,和緊閉雙眼時兩行濃密的睫毛。瓜子臉型,白皙的皮膚,這一切都和真娘很相似,真娘投河時也是穿著白色的裙子和


    桔黃的碎花布衫。


    王蔭祥騎馬趕到現場,想到自己的貪欲最終害死了真娘,懊喪不已,撫屍大哭道:“真娘,我不是有意害你的,我對不起你。”


    哭了一陣子,王蔭祥悲痛地說:“真娘,我王蔭祥害死了你,上天一定會懲罰我,我這輩子也不會再娶親,權當贖罪吧。”


    王蔭祥將真娘葬在海湧山的劍池邊,刻碑“真娘墓”,在真娘墳塚周圍栽滿了茉莉花。


    年複一年,真娘的芳魂漸漸附著在茉莉花瓣上,茉莉花變得越發素潔清香,


    茉莉花的清純、貞潔、玉骨冰肌、淡雅輕盈,玲瓏剔透,芳香晶瑩,多像曾經的真娘。人們隻曉得真娘為愛守節而死,尊敬真娘品格的高潔,就稱她的墳墓為花塚。誰料想她短暫的人生,有那麽多坎坷卻精彩的故事和浪漫的愛情呢?


    一年後,一個英武魁偉的青年將軍來到真娘墓前,淚光盈盈,無邊的痛苦若毒蛇吞噬著他的心,他仰天長嘯,聲音淒厲,呼喚著:“真娘--”他是孫曦,已經是郭子儀手下的一員大將。孫曦淒切的呼喚在海湧山回蕩,啼血杜鵑在悲鳴,沒有真娘清脆若鶯的回音,唯有茉莉花搖曳在風中。


    多年後,代宗李豫駕崩,雍王李適繼位,史稱唐德宗,李適派使者去回紇告哀,且修舊好,牟羽可汗移地鍵蠻橫無理,不按禮節接待大唐使節,以車鼻為首的九姓胡人部落乘機蠱惑移地鍵舉國南下攻唐,車鼻深知移地鍵的貪婪,引誘說:“大唐現在富饒無比,咱們何不趁大明宮舉行國喪,大舉進攻大唐,攻城掠地,搶些牛馬兒童。”


    移地鍵早就動了心思,經車鼻一鼓動,決定舉回紇兵力入侵大唐,頓莫賀達幹宰相聞訊,竭力勸諫道:“唐朝乃泱泱大國,從來不曾對不起咱們,前年我們入侵太原,掠到羊馬數萬隻,可謂軍事大捷,但路途遙遠,糧草匱乏,等到回到回紇牙帳,掠奪來的牲畜早被吃到肚子裏去,士兵隻能徒步行走了,如今大汗又要舉國遠征,萬一失利,回紇軍隊如何撤回?”移地鍵利欲熏心,一意孤行。


    連年的征戰,回紇民不聊生,怨聲載道,為了回紇的百姓,為了兌現曾對葉護做的承諾,頓莫賀達幹在回紇汗庭發動宮廷政變,連夜帶兵闖入移地鍵的寢宮,殺死移地鍵,又殺死車鼻等親信及九姓胡人主戰者二千多人,親自登上大汗之位,並與大唐修好,被德宗李適冊封為武義成功可汗。


    頓莫賀達幹遠見卓識,派遣使者來長安,請求和親,李適因為年少時兩次受到回紇人的刁難,心中一直耿耿於懷,一聽回紇大汗要與大唐公主和親,執意不肯,山人李泌當時是大唐的宰相,恰逢邊疆告急文書說缺少戰馬,李泌靈機一動道:“陛下,吐蕃連年入侵,戰亂不斷,如今邊疆馬匹奇缺,陛下若用臣策,數年之後,馬會賤於今十倍。”李適問:“愛卿有何計?”李泌道:“隻要與回紇大汗和親,何愁沒有戰馬?”


    李適心有所動,但礙於麵子,卻說:“與回紇和親,隻能留給子孫後人去做,朕還是做不來。”李泌洞察了德宗的心病,對症下藥地說:“陛下,當初刁難您,殺死您的部下藥子昂等人,讓您受辱的人是牟羽可汗移地鍵,企圖舉國攻唐的人也是移地鍵,不是頓莫賀達幹,如今頓莫賀達幹發動政變,殺死移地鍵,有功於唐,陛下應該封賞他,又何怨邪?”德宗露出了笑容,答應將鹹安公主嫁給莫賀達幹大汗。


    李泌見德宗終於納諫,如釋重負地笑道:“大唐北和回紇,南通雲南,西結大食、天竺,以困吐蕃,如此邊境無憂,大唐中興指日可待矣。”


    在宰相李泌的斡旋下,莫頓賀達幹大汗對唐稱臣,順利迎娶了鹹安公主,拜公主為智惠端正長壽孝可敦,並以兩千匹駿馬作為聘禮送給大唐,莫賀達幹大汗新婚之際,向大唐朝廷上表:“昔為兄弟,今為子婿,半子也。若吐蕃為患,子當為父除之。”


    李適微笑頷首,讚曰:“莫頓賀達幹頗有忠義王葉護的風格,朕多年不聞葉護王叔音訊,心中惦念啊。”李泌道:“先帝去世前還念叨葉護的名字,若忠義王當年順利繼承大汗之位,大唐與回紇早就和同一家了。”


    從此回紇與唐朝的關係愈益親密。


    尾聲--夜夢蘇軾聽傳說,朗朗談笑話結局


    故事近尾聲,蘇軾遺憾地說:“當時的人們都認為真娘香消玉殞,雖然虎丘的吳王劍池畔埋的是真娘的衣冠塚,真娘沒有生還的道理,那天狂風大作,百姓以為有妖魔,皆遁屋避難,行人稀少,真娘根本沒有被人救下的可能,覓渡河有六米多深,掉下去沒有生還的機會,她的屍體很可能順著河水流到東海了。”“葉護呢,他也死了嗎?”我在夢境裏關切地問,蘇軾笑容淡淡,一滴清淚半日才滑到嘴角,悠悠地道:“葉護太子被殺後,變成了一隻大雁,他那些協助大唐平叛安祿山而犧牲的英勇良將也變成大雁繼續追隨他,一隻雄健、翱翔的頭雁領著好多好多大雁從貝加爾湖畔飛來,飛越天山,飛越秦嶺,接著鴻雁東南飛,


    曆經千難萬險,飛到海湧山的樹林,棲息安家,人們經常看到一隻大雁環繞著真娘的香塚飛翔,有時候會落下來,悲啼。”我看著華發飄逸,精神矍鑠的蘇軾,微笑道:“您雖然才華橫溢,寫豪放達觀的詩詞他人不能望先生項背,編故事卻太離奇了。”蘇軾笑道:“文學要有為而作,崇尚自然,每一個好故事都是對生命的隱喻,我寧願選擇美麗的傳說。”


    我想想也是,無限仰慕地看著蘇軾俊逸的麵龐,笑問:“我知道您自出創意不踐古人,可是,茉莉花果真與真娘有關係嗎?”蘇軾微笑著展開一張真娘圖,真娘的姿態宛若我在文中描寫的一樣,楚楚動人,驚鴻若洛神,遠景墨竹,近景真娘,窈窕淑女石榴裙下茉莉花綻放。畫的一側行雲流水般寫著四個字“清新佳人”,正是蘇軾的真跡,畫外有情,天工清新。


    蘇軾津津有味地道:“一年一年過去,先是真娘的墳塚上長滿了一種叫茉莉的植物,接著漫山遍野都生出了茉莉,茉莉萋萋,每年夏秋都會開出潔白的花,茉莉原本在真娘生前就有了,但是茉莉花從來沒有香味,自從真娘墓長出茉莉花,茉莉花就有了清香之味了,真娘的香魂附著在茉莉花上了,後來,蜂飛蝶舞,姑蘇的茉莉花也都生出了香味,漸漸地,天下所有的茉莉花都漸漸有了香味,幽香怡人。”


    我笑到彎腰,饒有興致地說:“東坡居士,葉護有蟒蛇的智慧,鴿子般的溫柔敦厚,我不要他死,您將這個結尾留給我吧。”蘇軾微笑頷首,我鋪開稿紙,奮筆疾書:


    卻說那日長安城外,葉護被浩空再次相救,被帶到華山虎廟,葉護中毒之深,昏迷月餘,終於被鑒藏師父研製新藥救活,又有半年才恢複,聽浩空法師說,當今皇上代宗李豫昏庸,早已是龍椅上的傀儡,凡事都聽魚朝恩的,朝綱混亂,


    奸人當道賢人危,魚朝恩心胸狹隘,睚眥必報,朝中官員稍有不敬,皆被他栽贓陷害,輕則貶官到嶺南,重責落個身家性命不保,滿門抄斬。葉護不想再見李豫,又擔心回長安會驚動移地鍵的細作,又生事端,於是告別救命恩人,打算去江南與真娘團聚。


    葉護走遍千山萬水,一路來到太湖流域尋找心愛的未婚妻胡瑞貞,輾轉來到蘇州,訪孫員外府,方知門庭猶在,人事全非,又去蓮花島,卻難覓真娘的芳蹤,


    尋訪兩個月不著,葉護來到海湧上,從竹廊的一張敗落畫像,知道蘇州歌妓真娘就是胡瑞貞。葉護提劍來到了樂雲樓,見到花媽媽,卻得知真娘為了保持貞潔,投河而亡的故事。


    王蔭祥知道葉護來了姑蘇城,一方麵怕葉護尋仇,一方麵自覺愧對真娘,


    悄悄躲在鄉下一處私宅裏,閉門思過,終生未娶。


    葉護悲痛欲絕,在蘇州流浪了好久,每個早晨和黃昏,他就去覓渡河邊吹簫,借以寄托對未婚妻的思念。


    卻說真娘投河之後,一位白衣道士從天而降,他揚揚手中的拂塵,默念幾句咒語,忽然狂風大作,寬闊的覓渡河若江海翻騰,一個個巨浪推來,真娘順河而下,卻若浮萍,隨風而去,波濤最終將昏迷的真娘推向十幾裏外岸邊的草叢。


    清晨,東方一片魚肚白,縷縷晨曦照亮覓渡河畔粉牆茅屋,唐好婆一把拉起孫子瓜兒,喊他起床,早些去學堂上學,瓜兒哼哼唧唧起來,先是同祖母一起到覓渡河畔淘米,走在前麵的瓜兒眼尖,發現草叢裏躺著一個人,就告訴唐好婆,祖孫倆壯著膽子走過來,發現是個年輕的姑娘。唐好婆和瓜兒就將真娘抬回家,燒了些薑水白菜湯給她灌下去,


    真娘蘇醒過來,感念祖孫倆的救命之恩,就拜唐好婆為幹娘。


    從此,真娘就住在唐好婆家裏,以刺繡為生,她心靈手巧,有創意,繡的茉莉花似乎能聞到淡淡的芳香,她領著瓜兒在河畔種了一畦畦茉莉。每逢夏秋茉莉盛開,她將茉莉花朵做成手鐲,讓唐好婆拿到街市去賣,蘇城的年輕姑娘和媳婦都爭相購買,漸漸地,真娘與唐好婆、瓜兒三個人過上了衣食無憂的生活。


    一個茉莉花開的季節,真娘正挎著竹籃采摘茉莉花,忽然聽到遠處傳來悠揚、卻又滿含相思之苦的簫聲,就順著簫聲走過去,隻見一個俊朗卻滿臉滄桑的


    年輕男子在垂柳下吹簫,他的神情是那麽沉醉、那麽悲涼和落寞。


    “葉護”,真娘喜極而泣,悄悄地來到葉護的身邊,好似前世約定,葉護沒有驚訝,燦然一笑,放下手中的簫,深情地打量著春姑打扮的真娘,走向前拉著她的手端詳,果然是他的真娘,葉護含淚將真娘擁在懷中,然後緩緩地、溫柔地吻住她的香唇。


    從此,葉護打魚,真娘刺繡,瓜兒依舊上學堂,他們夫妻恩愛,像孝敬自己的親生母親一樣孝敬唐好婆,一年後,葉護和真娘帶著唐好婆和瓜兒搬家到蓮花島。過了一段時間,真娘生了一對粉雕玉琢的龍鳳胎。


    蘇軾大笑,笑得深厚詼諧,天真爛漫,邀我去酌一壺美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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