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昭華被送回了來儀殿,而映雪被抱去了太醫院。


    那孩子出生就在太醫院呆過很久,在那裏,映雪能得到最好的救治。


    夏侯忱詢問了衛一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春環她們現在都圍在季昭華的身邊,顯然是不想理他這個皇帝的,原本作為伺候的下人表現出這樣的情緒來,實在是太過放肆,但是今日的夏侯忱,哪裏還敢對季昭華身邊的人發脾氣。


    衛一將事情說了,語氣不無沉痛。


    大人們之間的勾心鬥角,到最後最被傷害的是孩子,這樣的結果,誰能想到呢。


    夏侯忱聽的心驚肉跳的,昨晚他初醒,原本是要問問季昭華的情況的,但是他身邊的下人,在他遇刺之後就緊張著他,就是和順他們也都是眼巴巴的瞅著夏侯忱,隻盼著皇帝能早日康複,哪裏還顧得上季昭華。


    而夏侯忱自己,他喉頭動了動,將那一口的腥甜壓下。


    季昭華就呆呆的坐在床榻上,春環想讓季昭華躺下,她卻是坐的直直的不動,眼神早已經渙散。


    春環幾個都是偷偷擦眼淚。


    來儀殿陷入了無邊的沉默中,夏侯忱站在不遠的地方,幾步的距離,卻似乎有萬裏長,他連靠近季昭華都不敢。


    外麵有很多人想要進來稟報什麽,早上早朝,夏侯忱在朝會上對於邊城的部隊進行的安排,新任的大將也被提撥了上來,並不是那些世家豪門裏的貴公子,而是夏侯慎手下一名名不見經傳的小小副將。這人姓武,名:山青。是個孤兒,當年先帝收養這個孩子,讓他陪在夏侯慎身邊,從來都是夏侯慎的影子,但是之前他的身份從來沒有被暴露出來過,畢竟是隱秘的人,這樣的人其實皇族身邊都是有的,說的好聽些是陪著皇子長大,說的難聽些,其實就是夏侯慎的替死鬼。


    那日這人是夏侯慎逃開時身後的侍衛,留下抗敵時受了重傷,這些日子一直沒有委任新的將軍,夏侯忱也就是再等這個人醒來。武山青醒來之後詳細講了當日的情景,聽到夏侯慎逃離的時候懷裏還抱著晴霜,夏侯忱心裏就有了計較,他的弟弟,恐怕還沒有死。


    如此一來,讓武山青先接替夏侯慎的位置就變的順理成章,畢竟這樣,等夏侯慎回來的那一天,就可以完璧歸趙,若是指派了朝中的貴公子,軍中的勢力定然是要被分解的,這不是夏侯忱想看到的。


    此聖旨一下,自然滿朝不滿。


    這會子一會兒來一個遞話的,一會兒又有人來求見。


    到了來儀殿的門口全部被和順攔住了,這個時候進去找皇帝,那不是送死是什麽,季昭華的事情,說起來也是他們這些下人疏忽,一心撲在夏侯忱身上,對於在宮外的季昭華誰還能操心呢,原先衛一還是給宮裏送信的,夏侯忱遇刺期間,衛一送到宮裏的信都被攔截了下來,誰讓那個時候夏侯忱住在銅雀宮呢,許皇後想要攔截信件,那簡直輕而易舉。


    很多個偶爾碰在一起,就成了必然。


    雖說和順攔的及時,但是那麽多人擠在來儀殿門口,總還是會發出些聲音的,夏侯忱被這些聲音弄的心煩,出了來儀殿的正屋,走到來儀殿的院門口,已經是麵如寒霜。


    都是來傳話的小太監,看到皇帝出來,還都想露露臉,急赤白臉的想要說話,告訴夏侯忱,哪一位大臣求見。


    夏侯忱眼睛一掃,和順就知道這些人都是活不成了,天子一怒,非同小可。


    “全部抓起來。”夏侯忱冰冷的說了五個字。


    看有人要喊冤枉,又補了一句,“敢發出聲響的,當場斬。”


    誰還敢出聲,被抓起來也不過就是一頓板子,被斬了,那可就是血濺當場。


    和順在心裏歎氣,這些人哪裏還能活,現在不殺,那也是皇帝在給長曦公主祈福,和順跟了夏侯忱多年,還能不明白夏侯忱的性子,平日裏看起來是最和風細雨的一個人,但是真的發起怒來,那可是誰都無法阻擋的。


    和順隻得遙望著太醫院方向,隻求長曦公主平安,若是長曦公主有個什麽三長兩短,這宮裏怕是要被血洗了。


    時間拖的越長,人心就越是煎熬。


    太醫院那邊一直沒有傳來消息,整座皇宮都陷入了巨大的陰霾裏,無論是什麽人,上到皇後嬪妃,下到粗使婆子,都是盼著長曦公主快點好起來。


    整整一日,季昭華滴水未進,甚至連坐著的姿勢都沒有變。


    禦膳房送來晚膳,都是季昭華在宮裏時最喜歡吃的東西,到了這個時候,就是禦膳房都是識時務的,隻不過顯然的這樣的殷勤,來的太晚了。


    夏侯忱看季昭華不吃不喝的樣子,也是心焦。


    忍不住走上前去勸說,“芃?兒,總要吃一點,要不然雪兒好了,你的身體垮了,哪有時間照顧孩子。”


    說完夏侯忱都愣了愣,這話他曾經說過很類似的,那時候季昭華懷孕,孕期反應大的很,夏侯忱也是如此,每天說,不顧著自己,總要顧著孩子,好歹要吃一點,要不然孩子怎麽受得住呢。


    那時候即便是吐的山崩地裂,季昭華都是會吃一點的,可是現在她連抬起眼皮,看一眼他都不願意。


    夏侯忱胸口像是被什麽塞住了,腫痛的想要下一刻就要死掉。


    不敢想,什麽都不敢想,不敢想若是映雪出什麽事情,他們之間的關係會變成什麽樣子,什麽都不敢想。


    隻是夏侯忱的禱告並沒有得到上天的憐憫。


    當晚三更時分,院荀太醫帶著太醫院所有的太醫到來儀殿請罪,長曦公主,沒有救治過來。


    原本以為這是很慘烈的時刻,但卻異常的平靜。


    季昭華不哭不鬧,甚至像是根本就沒有聽到荀太醫說的是什麽。


    她還是那個樣子,如木偶一般的,從春環手刀將季昭華敲暈,到季昭華醒過來。醒過來以後就一直保持著這個姿態。


    荀太醫知道這樣的事情,就是殺了全部太醫院的太醫都是可以的,古往今來,也不是沒有過這樣事情。


    隻是長曦公主小小的生命最後結束在他們的手裏,現在覺得便是死,其實也沒什麽冤枉的,到底是他們失職,沒有救活長曦。


    宮裏孩子夭折率很高,先帝在位的時候,沒了的皇子公主不知凡幾。


    但是長曦不一樣,荀太醫一路看著過來,當初季昭華懷孕時的艱難,那真是不顧一切不惜生命的生下孩子,現如今是這樣的結果,實在令人唏噓。


    夏侯忱在聽到消息的這一刻,是完全不敢再去看季昭華的臉了,是怕,是懼,是羞愧還是旁的什麽,已經無力去分辨。


    小孩子夭折,在宮裏是不會舉辦大型的喪事慶典的,這是祖製,畢竟小孩子夭折不是什麽大事情。


    夏侯忱聽到禮製官振振有詞,嘴角勾起詭異的弧度。


    就在映雪去了的當晚,許皇後被抓,沒有任何的皇後體麵,夏侯忱將宮裏所有的酷刑都在許皇後身上用了一遍,等到天亮的時候,夏侯忱踏足宮中地牢,看到的是不成人形的許皇後。


    許皇後看到夏侯忱,像是見到了曙光。


    “陛下,陛下,放過臣妾,放過臣妾吧!”她早已經沒有了呼喊的力氣,這些話都像是用生命最後的力氣在喊著。


    夏侯忱看著爬到自己腳邊的女人,聲音冰冷的如地獄裏發出來的,“很痛苦嗎?就在昨夜,你是不是還很得意?”


    許皇後全身都在顫抖,那時被烙鐵烙過的傷痛,是鞭子抽過的痕跡,還有來自心底的恐懼。


    這個時候的夏侯忱,已經瘋了。


    許皇後知道,夏侯忱瘋了,麵對一個瘋了的夏侯忱,許皇後知道自己即將要麵對什麽,她是真的怕。


    “我去,我去給季妹妹賠罪,一切都是我的錯,求皇上您給我留一口氣,我一定會求得季妹妹原諒的。”許皇後奮力的說,她想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若是今日她死在這裏,那麽她的家族,她的親人,都會成為下一個目標。


    原諒?夏侯忱聽到這兩個字一陣恍惚,他能不能求得季昭華的原諒呢,怕是不能了吧。


    她是那麽的愛女兒,那麽的愛。


    想到季昭華那抽去靈魂一般的模樣,想到女兒趴在自己肩頭撒嬌的模樣,夏侯忱恨的想親手殺了眼前的女人。


    但是他不能,總得留著她的一條命等著季昭華來,說不定讓季昭華親手報了仇,她心裏會好過一點。


    夏侯忱並不接許皇後的話,隻說:“買凶刺殺,路上攔截,連守城的守軍都收買,這樣的勢力與手段,哪裏是你一個人就能辦到的?”


    許皇後簡直頭發都要立起來。


    這些事情她一個身在深宮的女人當然是辦不到的,所以這其中必然是還有旁的人的。


    可是那些人..........


    “求皇上開恩,這些事情都是我籌劃的,宮外的人隻是聽我的命令,求皇上放過他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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