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忱離宮已經七日,皇宮最是個奇怪的地方,明明住著主子奴才成百上千人,可實際上,主子似乎隻有夏侯忱一個人一般,夏侯忱一離開,這宮裏每個角落都透著死氣沉沉。


    映雪現在已經能晃晃悠悠的走路了,雖說季昭華總是擔心她會摔著,但是沒想到映雪走起來還挺穩當的,這無疑讓做母親的季昭華驕傲著。


    陪著映雪玩兒了一會兒,映雪就有些昏昏欲睡,滿一周歲的映雪還是比其他的小孩子要虛弱一點,荀太醫也說這孩子出生就有些欠缺,怕是要一直都小心的養著。季昭華一直都是倍加用心的,好在如今映雪隻是比別的小孩子更貪睡些,病症倒是真的沒有的。


    映雪睡下後,來儀殿似乎都沉寂了下來,有個孩子,人往往不會覺得孤獨,雞飛狗跳也好,哭聲震天也好,但總能讓人覺得嘈雜,不會想起那些不好的事情。


    季昭華有些懶懶的,已經是冬日的節氣,來儀殿地龍燒的旺盛,地龍燒出來的溫度讓人很容易就昏昏欲睡。


    “春環,那邊有什麽消息麽?”季昭華問。


    春環抿抿唇,“已經攻下周國都城了,至於周皇帝有沒有被處死,還沒有確切的消息。隻是將孟良辰吊在城門上,爆屍三日。”


    日子說快也是快的眨眼過,從周國回來到如今,也是過去了大半年的時光,夏國因為水災,一直都是焦頭爛額,夏侯忱勵精圖治,先是處置了安寧侯府與戶部侍郎府,然後就是開展災後的重建工作,可是這水災之後必有旱災的情況,還是發生了。夏國是一年三季的地方,原本冬日這一季是最艱難的,隻要熬過了這個冬天,冬季的稻米也就成熟了,這場危機也就能熬過去了,但是現在沒那麽容易,這個冬天,南方降水量極少,夏侯忱這個皇帝在宮裏都呆不下去,親自前往災區視察,疏導,力求今年的冬季這一季的稻米能如期豐收。


    其實季昭華是明白的,夏侯忱如此緊張也有季曠給出的壓力,季曠攻打周國,一路勢如破竹,盡管也是跟周國軍隊打了幾場硬仗的,但是季曠都是所向無敵的,這才大半年的功夫,季曠就已經攻陷周國都城,也就是說,現在的周國已經消亡,而季曠已經將原本漠北屬於季曠管理的地方與周國的疆域合並了起來。


    原本周國的土地麵積就比夏國要大,現在加上北上原來的秦國,還有草原大汗給季曠的一部分封地。


    現在的季曠,可謂成了夏國的最大危險,一個龐然大物懸在頭頂上,誰會不怕呢。


    “並且。”春環也是覺得為難,但是又不得不說:“季小將軍似乎沒有停下腳步的意思,現在軍隊在整裝,怕是不日就要南下。”


    南下是個什麽意思,誰都清楚,雖然周國國都往南是還有一大片土地,季曠說是為了來收複領土也是合理,但是無疑的,季曠往南靠近一步,夏國的人,至少是夏侯家兄弟,都會覺得內心不安。


    夏侯忱最近的焦躁也來源於此,這一次出宮想來去往災區之後,不出意外的,夏侯忱還要巡視一下邊防,季曠能有如今的能力,是所有人都沒有想到,包括季昭華。


    季曠一直都是家中幼子,在很多方麵家裏都是極放縱的,功課方麵也沒有要求過太多,所以季曠到底有多少本事,無人知道真實情況,但是如今的季曠,早已經成了出鞘的寶劍,所向披靡。


    季家軍當然說季曠是戰神,更有甚者說是季昊季大將軍在天上保佑著季小將軍,所以才會一路如此順利。但是也有更多的恨季曠的人,說季曠冷血,是以殺人為樂的狂魔。


    於打仗一事上,季昭華了解的並不多,但是即便如此,還是能聽到很多關於季曠打仗太過殘忍的事情,比如屠城,比如對逃兵全部實行就地斬殺等等等等。


    人的心情很奇怪的,之前季昭華一直都認為季曠是那個弱者,是她需要保護的**,但是如今形勢逆轉,季曠不僅不是弱者,更是成為了在這片大陸上跺跺腳就能讓所有土地動山搖的大人物兒。


    手段殘忍,心腸冷硬是季昭華對於現在的季曠給出的評價。


    而這樣的時候,季昭華不在同以往那樣,死心塌地的想著幫助弟弟,心裏的天平,往夏侯忱這邊開始偏向。


    當曾經以為弱小無依的弟弟變成張牙舞爪的龐然大物,季昭華心裏擔心著,觀望著,同樣也陌生著。


    將孟辰良懸掛於城門樓上,季昭華知道季曠這是為了報仇,但是報仇的法子有千百萬,季曠卻選擇了一種最殘忍的,爆屍若是將人活活吊上去,分吹雨淋幾日便能讓人徹底的脫水,然後就是渴死,餓死。而對孟辰良這樣的文人來說,死後同樣講求臉麵這個東西,如此爆屍,那簡直是將孟辰良打入了最底層的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季昭華不同情孟辰良,隻是擔心季曠。季家的那一場變故,不僅改變了季昭華的人生,同樣也改變了季曠的,而且,很顯然的,季曠現在走向了另外一條路,昔日那個笑著鬧著的朗朗少年,已經完全消失了,現在的季曠,真的如同一隻被仇恨蒙蔽了眼睛的困獸。


    不是不心疼的,季昭華明白季曠的種種心路曆程,但是同樣的,也恐懼著。


    仇恨這個東西,一旦蒙蔽了人心,那麽留下的,隻會是無邊的黑暗與殘酷。


    “不知道陛下現在到哪裏樂?”季昭華喃喃的說。


    季曠這麽一路打下來,夏侯辰若是不擔心那是不可能的,但是夏侯忱半個字都不能跟季昭華說,總還是顧慮著,這兩人是姐弟,季昭華從前對季曠的態度也很是明確,那一直都是弟弟高於一切的主兒,夏侯忱就算是心裏冒火,也不敢讓季昭華知道本分。


    可是如今季曠的消息,哪裏是夏侯忱想瞞就能瞞的住的。


    季昭華擔心夏侯忱的時候,突然有個臉生的小太監跑進了來儀殿,一路到了季昭華麵前,跪地就道:“貴妃娘娘,西太後娘娘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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