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齊明顯情緒激動,她口中的賬本,季昭華也差不多猜到是什麽東西。沒有半分得到好東西的欣喜,隻有滿滿的同情,也許眼前的連齊讓季昭華想到了自己吧,相比於連齊,季昭華真的是太幸運了。


    季昭華拉著連齊的手,溫著聲音說:“你想怎麽辦都可以,不要難過,別難過。”


    連齊的眼睛裏漸漸有了焦距,她今日進宮其實是抱著拚死一搏的決心的,那個安寧侯府,她是不想在回去了,或者說,那個安寧侯府,她都不想讓它在存在下去。可笑她的那個婆婆還以為這一次,連齊能幫寶大爺爭臉,從而將那個邊城的庶子徹底的擠下去。


    想起婆婆,連齊一陣心顫,安寧侯夫人是連齊母親戶部侍郎夫人的手帕交,小時候雖然走動不多,但是也是有過見麵的,那時候的戶部侍郎夫人待連齊雖然說不上好,但絕對不壞,麵子上的禮數半點不差,比上戶部侍郎夫人這個親娘都是有過之無不及的,但是誰知道在嫁人之後,成了侯夫人的兒媳婦後,這位昔日的好姨姨,竟然一轉臉變成了惡婆婆,眼裏心裏都隻有她的兒子寶大爺,而連齊,就是被怎麽欺負,**,侯夫人都是視而不見的。


    連齊咬著牙對季昭華說:“貴妃娘娘,我說的句句屬實,這些年我父親與侯爺的謀劃,都是經過我的手的,具體的賬目,都在我腦子裏。”


    連齊這是怕季昭華不相信她,可季昭華並沒有這樣的意思,麵對這樣的一個女孩子,季昭華隻有同情跟憐惜。


    “這些本宮知道了,但是你的安全呢。本宮不想騙你,這件事要是翻騰起來,絕對不會一日兩日就完了的,你手中的賬本皇上需要,可是那些糧食皇上也需要,你少不得還得跟他們周旋一陣。”


    要將糧食都運出來,可不是一日兩日的事情,連齊少不得對著她的公公,婆婆,甚至是親爹虛以委蛇一陣,真可不是什麽容易的事情。夏侯忱,季昭華很了解,這件事若是夏侯忱知道,那必須是要連齊為他辦事的,但是至於連齊會遇到什麽,可能遭遇什麽苦楚,夏侯忱是不會考慮的,或者說,夏侯忱覺得付出那些代價都是應該的。


    季昭華沒有這樣的心安理得,眼前的女子消瘦,憔悴,季昭華認為沒有理由讓這樣的一個女子,為所謂的國家大義獻身。


    連齊就這樣看著季昭華,直直的一刹不刹的看著,突然噗嗤一聲笑出來,那種明媚而燦爛的笑容,讓季昭華都有些晃眼。


    不明所以.......


    “貴妃娘娘,不必擔心我,最壞又能有多壞呢,我已經這樣了。若是他們都不死,我今後隻會更壞!”連齊的堅強超乎季昭華的想象,她從小就經曆過種種不好的事情,一路走來,說實話,到今日季昭華算是對她釋放善意最多的人。


    怪不得眼前的女子會成為衝冠六宮的貴妃娘娘,連齊在心裏說,連齊是多麽敏感的人,她自然能看出別人的真情假意。


    季昭華的眼睛澄亮,清澈,無論如何都看不出半點的心計,算機,知道眼睛的人是真的為自己擔心,連齊有些鼻酸,她從小到大,還真的沒有被什麽人這樣擔心過。


    女人心軟的毛病是永遠的改不了的,連齊對季昭華的心軟,很是感激,勸解道:“娘娘不必為我擔心,這麽些年我都熬過來了,也不差這幾日,若不是那個孩子........,我怕是也不會如此。”要不是她的孩子被害死,她可能還會繼續忍受這樣的生活到最終。


    人都是有慣性的,當然也會被培養出奴性。


    季昭華無話可說,她就是再怎麽同情,也是無濟於事的,要改變生活,最後要靠的還是連齊自己。


    而季昭華能做的隻有:“本宮給你一道懿旨,讓你全權打理這一次的善款還有所有的糧食征集,發放事宜。若是不夠有威懾力,本宮再去求皇上給你下聖旨也是使得的。總要讓你有道護身符才好,你自己覺得呢。”


    連齊到沒有因為聽到季昭華這樣的話而變的興奮異常,而是冷靜的想了想,然後說:“不用聖旨了,讓他們知道皇上知道了,怕是會起防備心思的。具體的事情是什麽樣的,皇上看過賬本自然就知曉了。”


    季昭華點頭。


    連齊被帶到書房,默寫賬本,季昭華看她手下飛書,有些感慨。這樣的女子,興國安邦不敢說,但是絕對不是平庸的女孩子,所有的賬目,人名,錢糧的入項,出項,記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這樣的東西送到夏侯忱手裏,不知道要省多少事情。


    這一次還真是歪打正著,也算是幫了夏侯忱的大忙了。


    送連齊出去的時候,季昭華將夏環撥給了連齊,“這是本宮的貼身丫頭,會些拳腳,這段時間跟在你身邊,一來能震懾那些人,讓他們知道你是在給我辦事的,二來也能保護你的人身安全。”


    對於季昭華的用心,連齊感恩戴德,到了這會眼睛裏才有了濕意,“娘娘可算是這世上唯一對連齊不錯的人,這份情,連齊記下了。”


    季昭華張口想說,其實你母親,戶部侍郎夫人對你也不是全然的沒有感情,但是這話到了嘴邊季昭華又沒有說,到底是人家的家事,她說的太過了,就有些別有用心了。


    連齊最終帶著夏環離開了,季昭華就在來儀殿裏,並未送出去,到底她還是貴妃娘娘,說話待人可以毫無距離,平易近人,但是基本的架子還是得端起來的。


    夏侯忱下朝就來了來儀殿,季昭華也沒有什麽好隱藏的,直截了當的將連齊寫的賬本給了他。夏侯忱看著,靜靜的。


    季昭華有些不自在的說:“這時那位世子夫人寫的,我沒有看過,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不過想來是不會錯的。”


    夏侯忱隻是嗯了一聲。


    季昭華知道他這是看的專心了,便不在打擾,就坐在旁邊想事情。


    誰知道夏侯忱都已經看完了,季昭華還是陷入沉思中,愣愣的,夏侯忱一個閃身就將季昭華抱了過來,低聲問道:“你在想什麽?”


    季昭華總不能說,她在想連齊回去以後會經曆什麽樣的事情,隻是敷衍的說:“沒什麽啦。”


    夏侯忱才不信她,不過他總會查清楚今日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這會子,倒是沒有必要逼著季昭華說。


    季昭華看夏侯忱不再問了,鬆了口氣,讓她說出,公公跟兒媳婦爬灰的事情,她還真是有些說不出口的。


    “皇上看著這個賬本,可是能用的?”


    夏侯忱點點頭,當然是能用的,這些人其實夏侯忱已經查的七七八八,但是手裏還是缺這樣清楚明白的賬本,有了這個東西,這些人就是想逃脫都是不能夠的。


    這個賬本送來的時機也是剛剛好,夏侯忱已經查出了一些什麽,有個這些人的具體姓名,具體貪墨的錢數,給夏侯忱省去不少力氣。


    也省去不少時間。


    “那個世子妃,你跟她很投緣?”夏侯忱還是關心季昭華,她到夏國這麽久了,身邊其實是沒什麽親近的女子的,連原本的丫鬟晴霜,現在也是不知道身在何方,春環她們幾個也不是不忠心,但是到底是奴才,夏侯忱不認為季昭華會跟奴才說什麽心事。


    她能有個要好的女子,舒緩心中的煩心事,對夏侯忱來說,也是件好事。


    季昭華聽他提起連齊,一陣失神,腦袋靠在夏侯忱的肩膀上,低低歎口氣說:“也不知道她回去之後怎麽樣了。”


    ——


    連齊被送出宮門,就看到她來時乘坐的馬車旁多了個人。


    騎在高頭大馬上的寶大爺,已經等的有些不耐煩了。


    連齊看到這麽個人,臉上一點波動都沒有,走過去給他行了禮,“夫君。”


    “哼。”對她的懂事,寶大爺不但沒有覺得妥貼,反倒是覺得理所應當一般的。


    連齊對他的這幅德性早已經見怪不怪,行完禮就要上馬車,寶大爺被她那幅愛理不理的樣子氣到,揮手馬鞭就這樣落了下來,連齊身子不動,似乎對這樣的事情,早已經習以為常。


    但是夏環可不同,主子既然將她派給連齊,她就要盡到自己的責任。


    伸手就接住揮下來的馬鞭,手腕失力,寶大爺如入秋的樹葉,從馬背上飄落了下來,狠狠是摔在宮門口的紅磚地上。


    寶大爺嬌生慣養,哪裏受過這個氣,爬都爬不起來了,但是已經張口,眼看著就要惡語滔滔。


    “這可是貴妃娘娘賜下的人,爺兒還是謹言慎行的好。”連齊輕飄飄的說了一句。


    寶大爺立馬閉嘴,作為一個知名的紈絝,能活到今天,寶大爺也是有自己的一套處事原則的,那就是不該惹的人,絕不惹。


    寶大爺身邊的小廝急忙上前扶起他。


    也不過就是這會兒的工夫,寶大爺似乎想明白了事情的緣由,今日侯夫人讓他來宮門口接連齊,當然也不是白來的。


    一來是讓寶大爺在宮裏刷刷存在感,說不好還會被皇帝召見不是(這是侯夫人自己癡心妄想的)。二來,這連齊若是得了貴妃娘娘的青眼,往後可不就很多事情都好說了麽。


    但是寶大爺跟連齊套近乎的一句話,卻讓連齊變了臉,“爹爹說已經在家設好酒席了,就等你回去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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