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昭華打量著眼前的阿齊格,紅彤彤的臉蛋兒,看起來肆意又健康,不同於她這種嬌弱的類型,是那種粗曠的美女,一雙眼睛亮晶晶的,額頭上滲出細細密密的汗水。


    季曠根本沒有給阿齊格多餘的機會,很是不開心的斥道:“...........。”


    他說了什麽,季昭華也是聽不懂的,有些吃驚的看著弟弟,沒想到他現在已經能如此流暢的說這些蠻族的語言了。


    季曠感覺到了季昭華的眼神,並沒有說什麽,當命都朝不保夕的時候,語言其實也不是什麽難學的東西。


    阿齊格被季曠說的有些難過,轉頭就對著季昭華說:“阿曠他從前脾氣也這般不好麽?凶的要命。”


    季昭華沉默,她的弟弟,小時候就是格金童娃娃,作為幼子,從來也沒有被人苛待過或者怎麽樣,成天笑眯眯的,脾氣好的不得了,又怎麽會不好呢。


    小心的看著季曠的眼神,即便是再怎麽不想承認,季昭華也得說,她在季曠的眼睛裏沒有看到深情。也就是說,季曠他根本就對阿齊格沒有情,這是多麽殘忍的事情,娶了完全沒有感情的人,一段無愛的婚姻。


    季昭華心中發苦,但是對阿齊格,她還得露出慈愛的表情,到底是娶了的,總不能對人家不好,並且在很多程度上,季曠也算是利用了阿齊格,這個女孩子對季曠,看起來倒真的是用了心的。


    “阿曠他從前很乖的,就是有些愛吃焦糖。”


    “姐!”季曠表情別扭的叫起來。


    愛吃糖這種時候被說出來,怎麽聽都有些難為情。阿齊格卻像是找到了新大陸一般的,小兔子似的仆到季昭華麵前,“是麽?他曾經是什麽樣子的呀,真的好可惜,他小時候我沒有見過他,好想知道他是什麽樣子的呀。”


    阿齊格說中文有些像小孩子,會磕磕巴巴,會咬著尾音。


    季曠先一步拉開阿齊格,“問那麽多做什麽?!我問你,府裏吃食可準備好了?別餓到姐姐。”


    被季曠這麽一說,阿齊格的思維又轉了方向,急忙點頭說:“都準備好了,我們回去吧,我烤了一隻大肥羊呢。”


    “那咱們回去吧。”季曠說。


    阿齊格被季曠突然溫柔的語調,以及‘咱們’兩個字迷的五迷三道的,二話不說就轉身上馬,就準備回去了。


    季曠送了季昭華上車,季昭華不依,非要弟弟陪著坐馬車。


    “哪有大男人坐馬車的?!”季曠不願意。


    季昭華理直氣壯的,“你小時候可沒少跟著我坐。”


    那時候季曠還是個小胖子,騎馬對於他來說,無疑是一種酷刑,所以能跟著姐姐坐馬車是他最高興的事情,沒想到季昭華會拿出來說,季曠隻得投降,跟著季昭華一起上馬車。


    這時候阿齊格已經上了馬,想要在追隨而來,有些來不及了,不滿的抱怨,“什麽麽,早知道我也坐馬車去了。”


    但是說歸說,阿齊格還是不敢任性的跑去跟他們姐弟倆擠在一起,乖乖的騎著馬跟著馬車前進。


    季昭華透過馬車的布簾看到外麵的阿齊格,一臉的小委屈,到底同是女子,所以還是心生憐憫的,即便對方是自己的弟弟,也還是不能徹底的偏心。


    “弟弟啊,難道你忘了大哥的事情?”


    當年季昊就是為了家族利益,娶了不喜歡的人,他們的大嫂,後來的婚姻生活,他們都是看在眼裏的,那其中的困苦,又豈是外人能明白的。


    季昭華當初會那麽堅決的找尋自己喜歡的人,也還不是看到了季昊的婚姻,這才發誓絕不為了家族利益犧牲自己麽?難道這些季曠都忘了麽。


    季曠並沒有看著季昭華,隻是望向空處,他淡道:“我以為姐姐現在不會在相信什麽感情了。”


    原來不是的,他的姐姐到了什麽時候,心裏都是這般的天真。情情愛愛的,如何能夠長久,在經曆過家族的覆滅之後,季曠早已經對愛情不抱希望,後來被強逼著娶了阿齊格,他也就徹底的割舍了心中所有的關於**的方麵的心思,不是不想要,而是沒有了資格,當年曾讓他心動的女子,現在早已經嫁作人婦,而他隻能在複仇的路上,不斷前進。


    季昭華不讚同他的觀點,憤憤的說:“怎麽不信感情了,不講感情在一起的兩個人,如何能夠幸福。”


    季曠像是看傻子一樣的看著季昭華,不屑的說:“你以為夏侯忱是愛你?”


    這話,季昭華還真是的說不出口,夏侯忱是愛她的麽?心裏有個聲音說,是愛的,這一年多來,她不是個木頭人,自然能明白夏侯忱對她的種種好,但是真的愛麽?為什麽在觸到季曠這樣的眼神後,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呢,沒有底氣,也沒有把握。


    夏侯忱那個人,誰敢真的說愛透了他的一切呢。


    季昭華的沉默讓季曠心中的諷刺更甚,在季曠看來,家族的覆滅是他人生最大的傷痕,那麽夏侯忱的算計於他就是對所有善念的顛覆。


    夏侯忱曾經是季曠的師父,教導季曠聖人之道,就是這麽一個滿口仁義的男人,在救了他之後利用他把控了所有的季家軍,**了他的姐姐,當年他為什麽沒有留在夏國而是去了秦國,就是發現了夏侯忱的陰謀,那個男人掌控著全局,將每個人都算盡了,榨取所有人的剩餘價值,如果季曠傻,看不出夏侯忱的算計,現在恐怕會成為夏國的先頭軍,帶著季家軍勇猛的為夏國拋頭顱灑熱血,成為最大的犧牲品。


    季家的覆滅告訴季曠,沒有一個主子是無私的,都是卸磨殺驢的主兒,夏侯忱要季曠幫助他統一天下,那麽統一以後呢,飛鳥盡,良弓藏的事情,屢見不鮮。


    季曠當然恨周國,恨周帝,但他不會傻到讓夏侯忱娶利用這一重恨。


    說白了,就是季曠不想做夏侯忱踏平周國的工具。


    “若有一天我死了,殺我的人隻可能是,夏侯忱。”季曠慢慢的閉上眼睛,不想看到季昭華聽到這話的表情,季曠早已經預料到今日周帝見到夏侯忱會說什麽,而根據夏侯忱那狐狸一般的性子,決不會不答應。


    四麵都不沾是夏侯忱的本性,最喜歡耍弄權謀是夏侯忱的手段,夏侯忱巴不得周國跟他季曠掐的你死我活,最後夏國坐收漁翁之利。


    真的認真算起來,要論打仗,夏國還真是不如周國,更比不上北麵的蠻族,想要統一天下,夏侯忱隻能智取,也就是坐山觀虎鬥。


    季曠不會放過周國,但是也並不想讓夏侯忱如願。


    季昭華聽到季曠的話,呼吸都有片刻的停滯,她其實早已經有預感的,當弟弟不斷強大起來的時候,夏侯忱不會放任他繼續強大下去,要知道夏侯忱可是眼中容不得沙子的人。


    但是這一天真的來了,她的夫君要跟她的弟弟決一死戰,或者說,他的夫君要殺她的弟弟,季昭華曾經有過那那種瀕臨死亡的感覺又回來了。


    不知道她是不是生來命就不好,前一個夫君殺了她全家,現在的夫君卻又要殺害她唯一的弟弟。


    親情,愛情;家人,夫君,從前季昭華義無反顧的選擇愛情,但是現在她不再是那樣的人了,已經被孟辰良傷過的心,就算是癒合了,也還是會有疤痕,人總是會有心裏預警,已經在一個地方摔倒過,如今就不能在另一個地方摔倒了。


    季昭華張張嘴,說:“省身,我........。”


    季曠突然抬手,眼睛並沒有睜開,隻是說:“如果你想說夏侯忱不會做這種事情,是我誣蔑他,我無話可說。姐姐,我始終希望你幸福,隻要他對你好,旁的什麽,倒是並不重要了。”


    難言的苦楚漫上季昭華心頭,當年她執意要嫁給孟辰良,爹爹也是說過這個話的,“隻要你幸福,旁的什麽,都不重要。”


    真的不重要麽?怎麽可能。


    沒有了家人,她難道還能存活在自己的愛情裏長長久久麽,不可能的,家人總是打斷了骨頭還連著筋的,期盼一個男人包容你的一切,在一切都形勢不利的時候保你一世安康,這樣的情況有沒有,有!但是在季昭華麵對的環境裏,顯然是不可能的。


    如果季曠被殺,季家軍全線覆滅,那麽她季昭華不僅在夏侯忱的眼中沒有了任何價值,就是在那夏朝的皇宮裏,她怕都是寸步難行的,到時候會是什麽下場,不言而喻。


    季昭華深吸口氣,說:“不是的,我剛才是想說,如果他真的要對你不利,我一定會保護你。”想想又覺得自己也許沒有那麽大的能力,又補充道:“盡我所能吧,如果真的拚不過,我也不會讓你孤單單的上路的。”


    她要跟弟弟一起同生共死,這是她的想法。


    也許也是地底下,父母兄長的想法。


    季曠豁然睜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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