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了?!”季昭華哪裏還能坐得住,站起身來就走過去,從夏侯忱的手裏接過孩子,抱在懷裏輕聲的哄著。


    夏侯忱視線掃過這不大的小院子,見侍衛,季昭華身邊的春,夏環都在,鬆口氣。不能怪他擔心,在夏侯忱的思維力,季昭華是很柔軟的女子,很容易遍體鱗傷,她就是他的責任,雖然報仇這種事情,肯定還是本人動手比較好,但是總有些不放心。


    “一直哭,誰抱都不停。”夏侯忱簡單的說,其實呢,就是映雪有些鬧瞌睡,哭鬧了一陣,但是往常聽到孩子的哭聲,夏侯忱還沒有多麽的擔心,這會子,季昭華不在他身邊,不在他的眼皮子低下,他心裏總有些毛毛的,少不得戒著孩子,跑來看看情況。


    說起來,夏侯忱自己都覺得窩囊,他堂堂一國之君,多少軍國大事等著他呢,卻還是會為了季昭華的一舉一動掛心,慌張。感情是從什麽時候形成的,說不清楚,也許是從一開始他就打定主意要護著季昭華一世,又也許,是懷著映雪的時候,她的樣子實在是太過的脆弱,讓他不得不格外的嗬護些。


    季昭華哪裏還有別的什麽心思,滿心都是這個哭鬧的小東西,映雪出生就身體不好,哭起來尤其讓人揪心。別的人也許不會理解,映雪每每哭起來的時候,她的心就跟被人擰住了似的。


    “乖雪兒,怎麽了呀?母妃在這裏呢,母妃的乖乖~!”


    這也許是人間最溫馨的畫麵,但這一切湊在一起,就成了人世間最荒誕的畫麵。


    就在季昭華的不遠處,林輕舞衣著淩亂的望著這一家三口,男人俊朗不凡,如天上皎月,不怒自威的氣勢,完美的五官,最**的是他眼中的柔情,這世上最無法隱藏的就是內心的愛意,那是會從眼中,身體的每一個肢體動作上流露出來的。林輕舞曾經無數次自欺欺人,孟辰良也許是愛她的,畢竟他們有年幼時的交情,過去這麽多年,她在艱難前行,孟辰良同樣如此,他們是多麽的合適。可是現在,林輕舞突然就改變了想法,也許她跟孟辰良都是長期生活在黑暗中的人,所以他們向往光明的人,季昭華這樣心無城府,甚至可以是橫衝直撞的女子,才是孟辰良心中最可望而不可及的人,永遠不會是她,林輕舞。


    隻怪她明白的太晚,如果當年她被孟辰良贖身後,隻是配合著演戲,將季昭華氣走,然後就離開京城,回到家鄉,找個疼愛自己的男人嫁了,現在也會是夫賢子孝吧。有時候退一步也許並不是壞事,隻怪她明白的太晚,她太想站在更高的地方,擁有最好的人。


    季昭華懷裏的女兒漸漸安靜下來,小腦袋貼著季昭華的肩膀,閉上眼睛睡了過去。怪隻怪季昭華今日為了見林輕舞特意打扮過,衣服上的花式有些繁複,小映雪的皮膚嬌嫩,被這些繡花刺到,即便是睡著了,都還在哼哼唧唧的。


    “小脾氣真是不好。”季昭華對映雪的挑剔十分看不慣,小小年紀就要求多多,長大了還怎麽養呢。


    偏偏夏侯忱在這方麵完全就是縱容的態度,覺得他的女兒,就該如此,再怎麽尊貴都是應該的,季昭華哪裏能拗的過夏侯忱,也隻能縱容著。好吧,說心裏話,其實疼起孩子來,季昭華也是不妨多讓。


    映雪不舒服,季昭華自然是留不住的,總要回去將孩子安頓好的。


    並且也不想孩子看到林輕舞的樣子,季昭華臨走覺得還是得跟林輕舞說幾句,要不然報仇的意義都沒有了。


    “你說我爹爹害死了你全家,這我不能說什麽,畢竟那些朝中事情,我不知道。但是,無論是什麽樣的原因,你害死了我的孩子,傷害了我最親的人,這都是不可饒恕的罪行。你會受到報應的,絕對會的。”


    季昭華到現在其實是相信天理循環的,很多東西不是不報,時候未到而已。


    林輕舞無奈一笑,她還沒有受到報應麽?那什麽才是報應呢。


    不過,她還是要說:“當年給我贖身的是孟辰良,帶我入府的人是他,就是後來逐你出府的人,也是他。他要是不給我信心,機會,我又怎麽可能對你做那些事情呢。時至今日,我隻求速死,我也許早該死的,根本沒有必要活到今天。”


    說白了,雖然**可惡,可恥,但是罪魁禍首,還不是男人,如果當初孟辰良沒有給林輕舞一絲機會,她又怎麽可能那麽輕易的就害了季昭華呢。


    隻不過男人心思更重,更懂得隱藏,往往都是將女人推出去,讓女人承擔一切罪責。


    季昭華覺得自己也許是生了孩子,心腸真的軟了,聽林輕舞這麽說,心裏不知怎麽就生出憐憫來,也不過是哥可憐人罷了。


    夏侯忱哪裏能看不出季昭華的糾結,哄著她說:“快抱長曦回去睡,這裏朕來處理。”


    這樣的情況,顯然讓夏侯忱來處理是更好的,他總是能權衡利弊,作出最好的判斷,對於此,季昭華還是很放心的。


    季昭華抱著孩子走了,夏侯忱一直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中,這才收回視線,也不過是片刻,他的臉上就沒有了剛才的柔情,變的冷酷起來,這才是帝王該有的樣子,林輕舞在心中說,她沒見過真的皇帝,今日得了季昭華的麵子,見了這麽一個,剛才那溫柔的哄著妻女的男人,顯然與帝王這兩個字不符。


    現在這個冷酷的男人,才是他的本來麵目吧。


    林輕舞連求饒的力氣都沒有,隻是說:“我隻求速死。”


    夏侯忱搖搖頭,死,太過簡單了,從來都是身份貴重的人才能得到速死的下場,而林輕舞顯然不符合這個條件。


    “朕不殺你,隻不過要跟你做場交易。”


    ——


    季昭華將映雪放在床上,她就側躺在女兒身邊,看著映雪纖長的睫毛發呆,也許是今日想起的事情太多了,或者是今日見到林輕舞耗費了她太多的氣力,這時候竟然有些疲乏。


    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


    夏侯忱回來的時候,就看到了這幅母女春睡圖,眼光不禁變的柔軟起來,他原本以為季昭華今日會情緒波動很大的,但是如今看來是他多慮了,這個女人其實比他想象中要堅強的多。


    真的論起來,季昭華也算是麵對過人間最殘酷的事情,在那樣的環境下都能咬牙活下來,心智不可謂不成熟,但是夏侯忱就是忍不住的去擔心她,真是難解的思緒。


    那本書過來,夏侯忱靠在床邊上,就這麽陪著母女倆。


    季昭華其實睡得時間並不長,眼睛睜開的時候,小映雪已經醒了,也不哭,兩隻腳倒是已經蹬開了輩子,一蹬一蹬的好不歡快。


    “醒了?”身後是夏侯忱沉沉的聲音。


    不知道為什麽聽到他的聲音,季昭華反而不想動了,懶懶的嗯了一聲。伸手想抱過女兒,夏侯忱阻攔,“別擾她,讓她自己玩一會兒。”


    這話說的,不過季昭華讚同,映雪一日日的大了,倒是會自己跟自己玩了,也不哭,小手小腳的踢騰著,倒是越來越乖巧了。


    季昭華翻了個身,頭剛好埋在夏侯忱的懷裏,他身上有一種暖暖的味道,出門在外的沒有在夏宮裏那麽講究,他的衣服沒辦法每一件都用昂貴的龍涎香熏過,隻是帶著龍涎香的荷包。衣服上是太陽曬過的味道,季昭華其實更偏愛於這種自然的味道。


    她深深的呼吸,覺得隻要這個男人還在她身邊,她心裏無論如何都是安穩的。


    見到林輕舞,她不是不激動的,那種衝上去直接將她碎屍萬段的心思,不是沒有,但是更多的,她學著寬容與慈悲,都是可憐人,何必相互殘殺。


    其實為什麽有這種想法季昭華也是明白,那是因為她現在過的好,因為身邊的這個男人全心的寵著她,女人的尖刻多數來自於生活的苦難,如果生活順遂又多彩,夫君疼愛且出息,孩子爭氣又孝順,那麽季昭華相信每一個女人都會是慈眉善目的模樣,但是很遺憾的,那樣的好日子,沒幾個女人能過上。


    “你說,我爹爹真的會是他的殺父仇人嗎?”


    到底還是介意的,在季昭華心中父親的形象高大上,那是她人生中第一個崇拜的男人,她無論如何都不能相信,她的父親會是殺害他人的人。


    夏侯忱沉吟一聲,如實告訴她,不!不行!雖然夏侯忱知道,朝廷就算是再怎麽清明,一兩起冤假錯案還是避免不了的,並且孟辰良生父的案子,也不算是冤假錯案,最多就是有些量刑過重。夏侯忱很能理解當初的定國公,對於有些事情,寧可錯殺也不能放過。


    但是這樣的話顯然是不能跟季昭華說的,她的心中父親是多麽高大的形象,夏侯忱才不會去做那個毀壞她心中父親形象的人。


    所以他說:“明日周國皇帝在宮中設宴,到時候你可以親自問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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