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昭華原本低著頭跟著眾人往外走,她的品級不高,前麵自然是有人的。突然身邊扶著季昭華的春環捏了捏季昭華的手臂,季昭華抬起頭來這才發現了等在殿門外的淑妃娘娘。


    季昭華對著淑妃行了福禮,“淑妃娘娘。”


    淑妃細看起來,長相倒是真的不那麽出眾的,好在一雙眼睛靈動跳脫的很。這宮裏多的是姿態沉穩的女人,突然有這麽一個活潑潑的,自然讓人瞧著就喜歡。


    季昭華恭敬的樣子倒是挑不出禮來,淑妃一步上前就勾起了季昭華的手臂,笑嘻嘻的說:“我最是閑不住的,隻不過往日裏那些姐姐們都是貴人事忙,哪裏顧得上我,我也不好去打擾。現如今宮裏來了妹妹這樣天仙兒般的人兒,我真是心悅的很。”


    她這般親密的態度,倒是讓季昭華楞了一楞。


    來夏國說起來已經有一段日子了,季昭華也算是遇到了不少的女子,從秦王府到夏朝皇宮,但是這般主動向季昭華示好的,還是第一回見到。不過有時候有些好卻不是那麽好受的,比起蕭淑妃對季昭華這般的態度,季昭華倒是寧願蕭淑妃是個蠻橫的,上來就找茬都好過這般親昵。


    不過伸手不打笑臉人,人家品級比她高的都這般示意了,季昭華也沒有不給臉麵的道理。季昭華隻是低頭裝害羞,一幅無所適從的模樣,她真的不是那種自來熟的人,讓她表演恭敬,怯弱都是可以的,但是表演真心相待,實在是無能為力。


    不過季昭華這樣的表現,倒是讓淑妃笑的更歡,到了今日季昭華的身份已經不時什麽秘密,誰不知道所謂的‘韓妃娘娘’,不過是韓家遠房的一個姑娘,小門小戶長大的,根本不是真正意義上的豪門閨秀。


    小門小戶的女子,當然也有很多的好處,但是必也有短處,這短處可不就是不夠自信,不夠大方,淑妃一下子就覺得自己掌握了季昭華的性格。


    “哎呦呦,這還是害羞了呢。”蕭淑妃笑的好不開懷。


    兩人相伴前行,有蕭淑妃這麽一個話簍子在,也不覺得悶。一路上蕭淑妃嘰嘰喳喳,將沿路的景色都給季昭華接解說了一番。


    直到走到來儀殿門口,季昭華停下腳步,等著蕭淑妃告辭,誰知道蕭淑妃似乎興致還是很高,毫不客氣的說:“這來儀殿,我也是好久都沒有來過了呢,妹妹不介意我進去瞧瞧吧。”


    話這麽說,腳步根本就沒有停下來,直直就往來儀殿中走。


    季昭華扭頭看向春環,春環輕輕的點頭,示意沒事。季昭華也是知道來儀殿沒什麽不同,隻不過是一處空置的住所。甚至季昭華還知道這來儀殿其實在宮裏並不是什麽好地方,布置老舊,院子裏也沒什麽奢華的配置。


    夏侯忱給她選這麽一個地方,也是不想讓她榮寵太甚,要不然她恐怕不好站穩腳跟。


    季昭華放下心來跟著蕭淑妃往裏走,沒走幾步,就聽到蕭淑妃的驚呼聲,季昭華原本放下來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別是被蕭淑妃發現了什麽不對,盡管也是知道蕭淑妃什麽都發現不了。但是季昭華還是內心不安,她的身份是假的,她就像是做了虧心事的人,就算別人不會找到她身份的披露,但是她就是害怕。


    快走幾步,追上蕭淑妃,詢問道:“怎麽了?”


    蕭淑妃手指伸出指向院中的幾棵樹,這樹看起來平白無奇的很,如果不細看,不走近,根本看不出什麽端倪。


    “你瞧瞧,這院子裏以前可是沒有金桂樹的,別說是這來儀殿,就是西太後娘娘的鳳棲宮裏也是一棵都沒有的。本宮記得去年的時候,西太後娘娘還跟皇上提過,想在鳳棲宮裏栽種幾棵,當時皇上怎麽說的來著?”蕭淑妃拍拍自己的腦袋,真是很懊惱的樣子,然後轉頭看向身邊的侍女,那侍女頭都不抬,適時的接話道:“娘娘,當時皇上說的是,滿宮裏也不過隻有七株,哪裏還有剩餘送到鳳棲宮去。”


    季昭華這時候臉上卻掛上了笑容,似乎聽不懂蕭淑妃所說的話一般。


    這金桂是夏國特產的一種植物,天下聞名的就是金桂樹開花,芳香十裏的濃香。


    來儀殿地處較偏遠一些,周圍沒有相鄰的宮殿,來儀殿後麵甚至是一處湖泊,引了宮外的活水進來,波光粼粼,景色自然是美的。但雖說來儀殿這地方四周環境好,卻沒有什麽人喜歡住在這裏。原因無他,僅靠湖泊,冬日裏氣溫低,濕度高,夏國地處南方,冬日裏最令人著惱的倒不是氣溫低,而是濕氣重,那種陰濕的天氣簡直要人的命。


    所以這地方隻有來儀殿這麽一個院子,並沒有再建設其他,原因就是這個。


    周圍沒有近鄰,這金桂樹出現在來儀殿很難被外人發現,尤其現在已經十月底,金桂的花期已經過去,並沒有香氣撲鼻。


    蕭淑妃笑睨著季昭華,打趣的說:“想來這裏的金桂樹必定是皇上心疼妹妹,才特意移植來的。可見,皇上對妹妹,可真是疼愛呢。”


    季昭華手裏握著帕子,這時候抬起來擦拭了一下唇角,掩住唇邊的笑紋。


    “淑妃娘娘可要慎言,這哪裏是金桂樹,娘娘看那些新長出來的葉子,都是赤紅色的,這明明就是四處可見的四季桂。”季昭華一臉的認真,糾正道:“淑妃娘娘今日這話對我說了並沒什麽的,出去可是萬萬不能說的,這院子裏就種著五棵,照淑妃娘娘的說法,豈不是滿宮裏的金桂樹都在這來儀殿?敢問淑妃娘娘將皇上放在哪裏?”


    淑妃立時就變了臉,之前是皇上親口說的,整個宮裏隻有八株,而且這八株,都種植在皇帝勤政殿的院子裏,並且這還不是現在的皇帝種下的,而是聖祖皇帝,也就是夏侯忱的爺爺種下的。韓太後當時打這幾棵樹的主意,為的也是表明自己的身份,彰顯氣勢用的。沒想到被夏侯忱毫不猶豫的就給拒絕了,而且還堵的韓太後無話可說。


    原本淑妃隻不過是想著能挑撥一下季昭華與韓太後的關係,沒想到最後會是這個樣子。


    好在,淑妃轉化的是極快的,她用帕子捂住臉,極其不好意思的說:“瞧我這個繡花枕頭,今日可是鬧了大笑話啦。”淑妃將帕子拿下來,拉起季昭華的手,小孩子一般的搖晃,“妹妹可別笑話我,我這也算是在睨麵前露了底,別看我長了一張聰明人的臉,其實最是個蠢的。妹妹以後可要多指點我,可別再讓我鬧這樣的笑話了。”


    善於自嘲的人,才是真的心理強大的人。


    季昭華眼神有些複雜的瞅著淑妃,剛才那個自稱本宮咄咄逼人的女子,轉眼就能這樣撒嬌扮癡,這樣的段數是季昭華自歎不如的。


    “淑妃娘娘哪裏的話,今日的事情,我一個字都不會說出去的。”季昭華知道她想聽到的是什麽,然後對著身後的人說道:“你們可知曉了。”


    春環帶著其他三個環,低著頭統一說:“奴婢什麽都沒有聽到。”


    淑妃臉上笑意不變,嗔怪的說:“哎呦呦,我這日日的鬧笑話,實在是沒臉在留在妹妹這裏了。鈴蘭,咱們快些回去吧。”


    淑妃風風火火的離開了來儀殿。


    季昭華就站在來儀殿的院子裏,目光凝視著院中的樹木,雖然已經十月底了,但是細看起來,其實還有零星的花骨朵兒,香氣雖然不如盛放時的濃鬱,但是聞起來,那股子沁人心脾的香氣,還是能察覺的。


    她剛才隻不過是心急之下,胡亂拉扯的借口,其實仔細看起來,這樹........


    “春環?”季昭華輕聲問。


    春環上前一步,低聲說:“主子,這是聖上特地從雪山尋來的金桂樹,花期更長,能一直開放的冬季呢。”


    還真是金桂樹,季昭華心中說不出什麽感覺,金桂樹枝葉茂盛,花朵卻細小,要不是特別細心的人,其實是很難發現這是什麽樹的。


    宮中原有的八株都是種植在皇帝的勤政殿裏,後宮伺候的人,根本就沒什麽接觸的機會。要不是淑妃提起,便是已經住進來的季昭華,估計都無法察覺。


    季昭華長久不語,春環又開了口,說:“主子,其實聖上心中還是疼您的,要不然這千辛萬苦弄回來的樹,哪裏能全部栽種在這裏。”


    這算是一種討好麽,季昭華不知道。但是她知道,若是被宮裏的人知道她這來儀殿裏種著五株金桂樹,怕是又是一場風波。


    她現在的身份哪裏還有風花雪月的心思,夏侯忱無論是出於什麽心思,對於季昭華來說,這些樹都是大麻煩。


    這一夜,夏侯忱沒有來後宮,還是獨自歇在尚書房。


    季昭華還沒有鬆口氣,春環就進門來稟報:“主子,淑妃娘娘來了。”


    怎麽又來了,季昭華眯起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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