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昭華背對著來人,聽到晴霜的驚呼,條件發射的轉過身來,果然見身後站著一個男人。


    月白色的長袍,令人吃驚的是這月白色的長袍上沒有任何花紋,如一片最光滑燦爛的雲朵,飄然而至。季昭華是坐著的,她的視線由下往上看去,男人眉眼溫柔,嘴角含笑,墨玉製成的頭冠更是將他整個人襯托的尊貴無匹。


    沒有錯過來人眼底的湛藍,比夏侯慎的瞳色更加深,也更加的純粹。


    捏著棋子的手指攥緊,季昭華的臉上並沒有露出任何不妥的表情,隻是輕聲斥責晴霜,“霜兒,不得無禮。”


    晴霜剛才也是驚住了,這時候看清楚來人,恭恭敬敬的行禮說:“剛才是女婢無狀了。”


    男人眸光閃閃,最後將目光匯聚在季昭華麵前的棋盤上,開口道:“小姐可否願意與.......我對弈一局。”


    他話語中的停頓季昭華聽的分明,季昭華站起身來,露出為難的表情,“這恐怕不妥吧。”


    與一個外男相見已經算是出格,哪裏還能坐在一起對弈。


    “何必在意那些俗禮,我看小姐棋藝不凡,定然不會這般庸俗才是。”


    話都說成這樣了,季昭華拒絕就顯得有些不識抬舉,再者季昭華已經隱隱猜到對方身份,所以不根本不能拒絕對方。


    “那就請吧。”


    來人大大方方的坐下來,順手端起晴霜剛才泡好的茶,白瓷的小茶盅握在女子手裏顯得雅致非常,被這般長身玉立的男子拿起,又覺得嬌小可愛。


    這茶具並不是上等品,晴霜去領的時候,管事的隻是拿出幾套花色粗俗,頗有些浮華的,晴霜實在是瞧不上眼,索性求了管事的,將這一套一點花紋都沒有的白瓷茶盅拿了回來,既然花色的不好看,那麽就直接拿什麽都沒有的好了。


    周朝與夏朝在很多地方習慣不同,就說這貴族喜好,周朝到底底子比夏朝建國時間長,國力又沒有夏國雄厚,所以周朝人多喜歡樸素雅致的東西,而夏國的人,都是喜歡烈火烹油的熱烈感。國民的喜好,其實與國力的強弱還是分不開的。


    輕抿一口,男人眼中有流光劃過,“白楓露?”


    能一口嚐出這茶,實在不簡單,季昭華點頭,“是。”


    並沒有叫做白楓露的茶葉,這種茶是根據個人家的愛好,拿多種茶葉調配出來的,入口濃烈,茶湯如墨。


    “女人喝這茶,太煞口。”


    這話聽著有些瞧不起女人,季昭華也拿過一盞來,豪爽的一口飲盡,喝完將茶盞放下,說道:“我獨愛這個味道。”


    這般難得的茶,就被這樣一口喝下去了,男人搖頭,“牛嚼牡丹。”


    季昭華不屑,心底裏深處還是有曾經的驕傲,不客氣的說:“再配就是了,有什麽難的。”


    “哦?是你自己配的。”


    季昭華揚起下巴點點頭。


    男人輕笑,顯然是被她這幅小模樣逗笑了。


    喝了茶,棋盤上原本的棋子被晴霜全部收拾好,可以開局了。


    “我要黑子!”季昭華搶先說。


    男人端的是好脾氣,應允的同時還問:“要不要讓你三子?”


    “不要!”


    棋局開始的時候雙方出子都很快,幾乎是不怎麽考慮的就出手,但是隨著棋局深入季昭華的速度慢下來,心中不是不驚訝的,不是震驚於對方棋藝的高超,而是驚訝於眼前這個人的氣場。


    季昭華一開始就猜到了他的身份,可是他一直笑的如沐春風,簡單的幾句話就讓季昭華放下心防,露出到夏國來之後從來沒有在外人麵前展現出的小性子,這般的脾性,也隻有以前在家中,對著父親,哥哥才會露出的小女兒模樣。


    下棋間隔,季昭華小心的觀察著坐在她對麵的男子,動作優雅,似乎很喜歡白楓露的味道,一壺茶最後都喝到了他的肚子裏,季昭華全部心思都在棋盤上,哪裏還顧得上喝茶,偏這個人風淡雲輕的,似乎並沒有將對弈放在心上。


    人也許就是這樣的,遇到這般漫不經心的人,難免的會生出好勝的心情來。


    季昭華改了一貫的棋風,突然變的大砍大殺起來,男人自然能感覺到季昭華棋風的變化,他隻是含笑瞥了季昭華一眼,然後也改變了自己一貫穩健的棋路,斷的季昭華無路可走,棋局變的詭異起來。


    兩人這哪裏是在下棋,分明是在鬥心眼,正進行的如火如荼,突然有人來打斷。


    “皇兄,您怎麽躲到這裏來了!”夏侯慎一身紅色繡四爪金龍的袍子,大步走了過來。


    季昭華眼睛望向對麵的男人,站起來就要跪下行大禮,開始她猜到他的身份,但是他不說,她也不能說破。現在夏侯慎來了,說破了,她再裝著不知道就說不過去了。


    夏侯忱伸手虛扶了季昭華一下,低聲說:“別裝,朕不喜歡。”


    這話,實在不像個帝王說出來的,但是帝王說什麽都是聖旨,季昭華沒有強行行禮,但是與他一起坐下,那是斷斷不敢的了。


    這些時間已經足夠夏侯慎走到他們身邊,夏侯慎一雙眼睛在季昭華與夏侯忱身上流轉,不知道是不是季昭華的錯覺,她明顯的看到了一絲憤怒。


    隻不過,夏侯慎在怒什麽呢?


    不得而知。


    “皇兄,您可真是的,前院裏準備了那麽多的節目,還吸引不了您。”這話聽起來有些抱怨。


    夏侯忱扶上額頭,頗為頭疼的樣子說:“就是節目太多了,看的人頭疼。”


    夏侯忱,夏侯慎兩兄弟是一母同胞,又是在奪嫡鬥爭中一路攜手拚殺出來的,關係自然是不一般的。這般說話倒是沒有多少君臣的樣子,更多的是兄弟之間的相處。


    夏侯慎臉色有些不好,今日的生辰宴實在是讓人.....說不出什麽好話來。


    不說生辰宴,夏侯慎望向棋局,逗笑地說:“您跑到這裏來自己跟自己對弈?”


    夏侯忱笑著溫柔:“要不來,還不知道皇弟府中藏了這般的嬌人兒,棋藝不錯。”


    能得帝王一句不錯,可見其中的厲害。


    夏侯慎眸光一暗,語氣涼薄地說:“不過是臣弟養在府裏的清倌,當不得皇兄這般謬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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