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轉頭看了一眼沈未,並沒有問什麽,踩下油門離開。


    趴在車窗上的沈淩立刻就摔倒在地。


    可是,幾乎沒有任何停頓的,她立刻又爬起來,追著車跑。


    她赤著腳,拖著髒汙的裙擺,奮力狂奔,即使已經行使出了一段距離,沈未仍舊可以看到她的身影。


    隻是,她再怎麽努力,也不可能跑得過汽車,所以,她的身影越來越遠。


    就在快要看不到的時候,後視鏡裏的身影一個不穩,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可是那一雙手還在往車子這邊的方向伸著。


    沈未皺著眉看著後視鏡,這會兒已經看不到人影了,可是她的眉頭還是沒有鬆開。


    好像那上麵仍舊可以看到那個如同被扔棄的破娃娃般的身影。


    她竟然心軟了。


    在這種時候,麵對那個人,她竟然會心軟。


    沈未用力晃了晃腦袋,逼迫自己想起她做過的那些事兒,想她是怎麽害死了爸爸的,又是怎麽對待自己的。


    想來想去,腦海裏卻出現長空那張臉來。


    孩子抿著唇笑的樣子,坐在角落裏畫畫的樣子,還有吃東西時文文靜靜時不時地看自己一眼的樣子。


    想到長空,她的心腸怎麽樣也硬不起來。


    她又想到剛才沈淩死死地護著那張照片的模樣,是她從來都沒有看到過的樣子。


    沈淩是驕傲的,是從骨子裏的驕傲,不管是什麽樣的處境,麵對她想要的東西,她就會努力去爭取,不折手段,不計後果。


    盡管有時候假裝柔弱,假裝無辜,可是那種驕傲,或者叫做極致的自尊,總是會在她的眼神裏出現。


    而今天所看到的沈淩,是沈未從來都沒有見過的樣子。


    她倒在地上,破敗的樣子一直都在腦海裏揮之不去。


    “小姐,到了。”


    司機將車開到了酒店門口,看上去這位客人好像在想事情的樣子,想到剛才發生的事兒,司機也不開口,這是他的職業素養。


    半個小時過去了,客人仍舊沒有動靜,司機再好心出聲提醒。


    沈未回過神,才發現車子已經停了。


    “到了啊!”她喃喃地說了一聲。


    門童替她將門打開,沈未看著酒店的大堂,才放下一條腿,咬了咬牙,又收了回去:“掉頭!”


    “啊?”


    司機楞了一下,但是很快就反應過來,重新啟動:“回到原地嗎?”


    他的任務就隻有一個,給顧客開車,其他的,都跟他沒有關係,他不應該有任何的態度。


    剛才那一聲,僅僅是因為有些驚訝。


    開車的司機技術很好,車子開得十分平穩,就像是滑行在城市的道路上一樣。


    車外都是異域風情,如同一幅幅油畫閃過,可是這些畫麵都沒有辦法進入到沈未的腦海裏。


    她也說不清自己此時到底在想什麽,更加搞不懂她為什麽要回頭,該不該回頭。


    眼看著之前的那條街就快要到了,心跳好像都加快了些,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不管了,這一次回去,如果沈淩還在,就當是為了長空,幫她一把,如果不在,那就不要怪她了。


    等車子開到原地的時候,這條街,就像是她上午剛來的時候一樣,熙熙攘攘的人群,還是那樣熱鬧,熱鬧中帶著安寧。


    目光所及之處,確實沒有看到那個破破爛爛的身影,沈未說不清楚自己內心裏是什麽樣的感覺,但是在來的時候,她就已經想好了,如果沒有人影,她掉頭就走,就當是沒有遇到過這檔子事情。


    司機像是看出了她的想法,禮貌地站在一旁:“小姐,我們回去嗎?”


    沈未看了她一眼,笑容裏有些歉意:“抱歉了,讓你多跑一趟,我們回去吧!”


    “我今天的任務就是當小姐您的司機,小姐盡管吩咐就是了。”


    說著給沈未拉開後座車門,自己轉到前麵的駕駛室去。


    沈未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不在也好,就當是一個幻覺好了,不然,生活中肯定會帶來一些糾纏不清的麻煩。


    這麽想著,她好像心裏頭輕鬆了一些,按下車窗,外麵的空氣稍微有些熱。


    司機再一次發動引擎,就在這個時候,她聽到了那個聲音:“小未!”


    沈未一轉臉,就看到沈淩站在人群中,滿眼淚花地看著她。


    她沒有上前,隻是站在那裏看著她。


    沈未同樣看著她,眉頭微蹙,目光有些複雜,卻沒有說話。


    司機一時間有些猶豫,這到底該不該把車開回去。


    自己今天的雇主跟這個女乞丐肯定是有些關係的,就是不知道到底是什麽關係,有些耐人尋味倒是。


    司機沒有發動車子,沈未也沒有開口,她的目光依舊停留在外麵的女人身上。


    如果這個時候她求求自己,反倒好了,好像就知道該怎麽做了,現在她們倆誰都不開口,就這樣相互看著,空氣中的氛圍顯得有些尷尬。


    一輛如此豪華的車,停在這樣普通的市場,一個衣著光鮮的年輕太太,一個身披襤褸的女乞丐。


    這樣的反差實在是太大了,不一會兒就聚集了不少人在周圍看著,同時議論紛紛起來。


    他們的語言五花八門,但是英語沈未還是聽得懂的。


    他們都在奇怪她和沈未之間的關係。


    轉眼看了眼司機,相信這個司機,應該也是好奇的吧!


    司機確實是很好奇,可是,這不是他該問的,所以,他的表情很淡定,就像是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似的。


    再一次將視線落到那邊的沈淩身上,而此時她已經垂下了頭,不再看向這邊了。


    沈未發現她垂在身側的兩隻手緊緊地捏著,又長又髒的頭發散亂在身上。


    “上車吧!”


    終於,她還是開口,聲音有些暗啞,大概是身體都沒有反應過來她會做出這樣的反應,所以,聲帶有些不配合吧!


    那邊的沈淩難以置信地抬眼看向沈未,張了張嘴,好像想說什麽,可是最終什麽也沒有說,默默地走到另外一邊,坐到了她旁邊。


    “小姐,去哪兒?”


    “醫院。”淡淡地丟下兩個字,沈未沒有再看沈淩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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