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沈老太君看了一眼皇甫漠寒,轉身帶著一眾丫頭婆子出了門。


    隱婆也很有眼色地跟著走了出去。


    謝芙蓉扭轉身,麵對著窗外,呡唇不語。


    身後傳來皇甫漠寒冷嘶一聲。


    皇甫漠寒麵色煞白,嘴唇青紫,雙眸深陷。


    若不是本身就長得英俊,此刻看上去一定如同枯瘦的鬼魅一般。


    他艱難地撐起身子,往床沿上靠了靠,似乎這樣就能離得謝芙蓉更近一些,聲音虛弱低沉:“芙蓉,別擔心,我沒事!”


    謝芙蓉恍然一怔,心頭猛然刺痛,沒想到他對她說的第一句話竟然是這句。


    她嘴角淡淡地扯出一個微笑:“好!”


    “咳咳咳!”皇甫漠寒又重重地咳嗽了兩聲:“我與斕曦的賜婚聖旨就算是死我也不會接。芙蓉,我們之間的約定還在,等我的病好一些,我便去榮國府正式下聘,你我正式成親。”


    謝芙蓉仰頭閉上了雙眼,垂在身側的手緊緊地握成了雙拳。


    等再次睜開眼之時,猛然轉身,絕決道:“皇甫漠寒,事到如今你還不明白麽?我謝芙蓉今生心中隻有謝氏,再裝不下其它。此前與你許下婚約,也是因為今生早已絕心絕情,以為既然心中再也不會有兒女情長,嫁了誰都可以。但是如今聖旨賜婚,你讓我如何?


    榮國府不是護國將軍府,沒有皇恩浩蕩的蔭庇;沒有可以與皇室抗衡的力量;更沒有如您皇甫小將這般庇佑門楣的壯誌男兒,


    有的隻是謝氏一門手無縛雞之力的儒生;走在刀刃上,隨時都會被皇室一夜滅門的艱難處境。皇甫漠寒,我謝芙蓉賭不起,榮國府和謝氏也賭不起。


    兒女情長與我謝氏家族安危來說實在太遙遠,也太沉重,我給不起你!”


    皇甫漠寒神情有些呆愣。


    良久,漸漸地轉為沉痛、絕望:“我不怕你給不起,隻怕終有一日你的內心漸漸裝下了別人,我會奔潰地無法承受。”


    這是皇甫漠寒第二次說這句話,謝芙蓉的內心有些抽痛。


    但她掩飾的很好,滿臉燦然的笑容:“皇甫小將軍何必說這樣的話。所謂男兒誌在四方開疆拓土,女子就該在家庇佑。誰的院子裏沒有添了正妻之後還要再抬進幾個知冷知熱的姨娘妾室。皇甫小將軍將來也會有的。到了那日,你轉眼再想起如今,隻會發現皆是浮萍之間的過眼雲煙,唯有淡然一笑。其實無需這般執著。”


    皇甫漠寒沉痛一笑:“但是我皇甫漠寒不會!芙蓉,我若娶了你,隻會一生一世一雙人,再不會有其她女子介入我們之間。”


    一生一世一雙人?


    在這樣階級分明,王公貴族皆以妾室多少來衡量彼此身份地位的朝代,可能麽?


    但是,皇甫漠寒竟然說出這樣的話。


    謝芙蓉心頭又是一怔。


    但她的麵上還是掩飾很好,讓皇甫漠寒什麽都瞧不出來,隻微微地笑著:“護國將軍府乃世襲將門,未來皇甫小將軍是要繼承護國將軍府家業和官位的。按照咱們大周的律例,護國大將軍享受的可是一品俸祿,可納妾五名,而隻有平民百姓才可一生隻娶一妻。皇甫漠寒,你若一生隻有我一人,如何在朝堂立足?軍中立威?又如何向護國將軍府交代?你明知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又何必拿裏哄我?”


    皇甫漠寒重重地咳嗽了兩聲。


    半晌再次抬起頭來之時雙眸之中有一些淡淡的紅暈:“說到底,你就是不願信我!”


    謝芙蓉依然淡淡地笑著:“無所謂信與不信,隻願你不要再太過執著,多替護國將軍府想想。雖然皇上如今能用的確實隻有一個護國將軍府,但未來遙不可說。可經不起你如此折騰。”


    皇甫漠寒突然笑了,也不知道是在自嘲還是在笑謝芙蓉。


    謝芙蓉隻以為自己說的已經夠多,便轉身朝外走。


    剛走了兩步,身後猛然傳來一陣有什麽突然跌落的聲音。


    她迅速回頭,見皇甫漠寒漠寒不知怎的,竟然跌落在了地上。


    謝芙蓉連忙又走了回去,欲將皇甫漠寒扶起來,但手剛觸碰到皇甫漠寒的身體,她卻忽然愣住了。


    皇甫漠寒渾身滾燙如火,像是被燒著了一般。


    雙眼浴火紅彤,如同兩顆被強行塞進去的滾燙主子,攝人心魄。不過轉瞬時刻全身像是被交上了水一般大汗淋漓。


    謝芙蓉忙朝外喊了一聲:“隱婆!”


    隱婆似乎就候在門外,聽到謝芙蓉的聲音迅速進了門。


    當望見地上的皇甫漠寒之時頓時變了臉色,大步上前拽起皇甫漠寒的手腕,開始把脈。


    片刻之後凝眸對謝芙蓉道:“是幽冥之蠱發作了!”


    謝芙蓉蹙眉:“可有解?”


    隱婆搖頭:“幽冥之蠱之所以有這個名字,是因為蠱毒一旦發作,承受蠱毒之人如同身處煉獄一般,如火燒心肺,炙熱難耐。”


    謝芙蓉望著皇甫漠寒痛苦的樣子,眉頭皺得更緊:“就沒有什麽法子可以緩解一下麽?”


    隱婆遲疑了一下,半晌道:“南秦皇室當年之所以會有這樣的蠱毒,就是為了懲罰那些對皇室不忠的人,根本就不可能有什麽緩解的辦法。”


    此時沈老太君和皇甫聖武也聽到了屋內的動靜進了門。


    沈老太君見著皇甫漠寒的樣子,心疼的心尖兒都在疼,忙上前扶著皇甫漠寒一個勁兒地喊著寒兒。


    皇甫聖武這次倒是沒有再質問謝芙蓉。顯然,早就知道自己的兒子有這樣的舊疾。


    隻是沉著臉吩咐皇甫漠寒的親隨海晏:“快去,公子的舊疾犯了,拿藥來!”


    海晏正要往外頭跑,卻又忽然掉轉頭跑了進來,有些為難地道:“回老將軍,公子昨晚上就一直發病,藥早就用完了?”


    “什麽?”皇甫公子臉色一變。


    海晏肯定道:“確實用完了,公子昨晚上發病發的凶猛,奴才們實在沒辦法,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公子難受下去,就全給用了。”


    幽冥之蠱,竟然有藥可醫?


    謝芙蓉神情有些複雜地看向了隱婆。


    隱婆搖了搖頭,示意自己真的沒有說謊。


    謝芙蓉看了一眼痛苦地直抓狂大叫的皇甫漠寒,沒有再說什麽。


    隻聽皇甫聖武又道:“沒有就再去籌,快!”


    海晏忙不迭地往外頭跑。


    但剛走了兩步,卻聽皇甫聖武道:“來不及了,拿碗來!


    海晏忙又拿來了一個碗。


    皇甫聖武接過碗放在了桌上,從腰間抽出自己隨身攜帶的佩劍,揮劍在自己手臂上割了一道口子。


    頓時鮮血如泉湧出,瞬間功夫,在乳白的瓷碗中接了大半碗。


    皇甫聖武收回手臂,一旁的丫頭婆子忙拿了幹淨的絹布和治傷的藥上前替皇甫聖武包紮,手法輕巧熟練。


    顯然這樣的事情稀疏平常,以前沒少做過。


    海晏沒有吱聲,忙上前端起桌上那盛著鮮血的乳白瓷碗走向了床上痛苦地發狂的皇甫漠寒,將碗中的血給皇甫漠寒飲下。


    謝芙蓉和隱婆頓時齊齊變了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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