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管家很尷尬地用袖子遮住了雙眼,背過身去:“哎呦,兩位姑娘這是在做什麽?”


    素心聞聲停住了手,但素寰依然躺在地上,笑的滿臉都是淚,好半晌才恢複了情緒。


    從地上爬起來,整了整錦緞棉襖,又理了理有些淩亂的發絲。瞪了素心一眼,一副“等會再跟你算賬”的意思,上前對周管家:“我與素心逗樂子,讓周管家見笑了,您可別說給別人聽!”


    方才素心起身的時候她便明白了這兩個丫頭在撓癢癢玩呢,並不是他想的那樣。


    笑道:“這大過年的,樂樂也好,精氣神兒足!”


    然後從身後一個侍從的手中拿過來一個四四方方的紅布袋子。


    背麵繡了闔家歡的圖樣,正麵什麽都沒寫。


    遞給素寰:“素寰姑娘,這是接福袋,國公爺說了,今年這接福袋上的字就由芙蓉小姐來題。所以老朽就給芙蓉小姐送來了!”


    素寰接過:“讓底下人送來或者知會一聲,我去取便是,還讓您專程跑一趟,真是有勞了。”


    周管家訕訕地笑道:“索xing事情都讓底下人給辦了,做的又好又利索,我這把老骨頭閑著也是閑著,多跑跑腿兒,腿腳更利索!”


    素寰從袖子裏掏出個火紅色的金絲吉祥如意袋來遞塞進周管家手裏:“這是我們芙蓉院準備的歲錢,您拿著。來年闔家歡,吉祥如意,兒孫滿堂!”


    周管家笑的臉上原本就有些鬆垮的橫肉都堆到了一起:“哎呦,老朽這都一把年紀了,歲錢還有我的啊?”


    “您那兒老了,您可是越活越精神了!這福袋子我稍後就給小姐送進去,絕不耽誤您掛福袋的時辰!”


    “那就有勞姑娘了!”周管家謝了一聲,笑嗬嗬地出了芙蓉院。


    遙遙地望著周管家出了芙蓉院,過了嶽錦橋。


    素心巴巴兒地湊了過來,扯了扯素寰手裏頭的福袋子:“哇哦,這府上嬤嬤們的針線活可真好,你瞧瞧這小猴子,再瞧瞧這仙桃,跟真的一樣。”


    “一邊兒去!”素寰一把從素心手裏將福袋子扯了過來,往內屋走。


    素心知道素寰是為剛才撓笑癢的事情生氣了。死皮賴臉笑嘻嘻地又追了上去,扯著素寰的衣服道:“好妹妹,別氣了我那也是為咱們大過年的尋點樂子。要不您的歲錢賞我一個,我保證再不煩你!”


    素寰眼中一抹壞意一閃而過,嘴角一揚:“好啊!”


    素心頓時覺得有什麽不對勁,但早已來不及。


    素寰一隻手假意從袖子裏一掏,掏出一把粉色的東西來撒在了素心的臉上。緊接著又往她膳衝穴一點。


    素心的臉色頓時十分精彩,僵硬地憋屈了半天,忽然眉眼一彎,裂開嘴哈哈地大笑了起來,但同時,雙眸泛著瀲灩晶光,幾滴眼淚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素心苦笑不得:“素寰……素寰……你……你竟然點我的哭穴,我……我饒不了你!”


    素寰輕巧地拍了拍手中殘餘的粉色碎末:“我不僅點了你的哭穴,順便還賞了你把璿璣閣剛研製的歡樂粉。你呀,就好好享受享受享受吧!”


    然後拿著福袋子往內屋走去,剛走了兩步又回轉過身來,皺著眉頭道:“哭穴麽……半個時辰就自動解了。不過這歡樂粉是第一次用,以前還沒有嚐試過,夜殺說他也不知道需要多久,可能半個時辰……或者一個時辰?半年的時間也說不定!”


    說著捂著嘴笑了起來,留下表情精彩,哭笑不得又滿臉痛恨的素心在原地,進了內屋。


    這屋子裏的動靜素錦自然聽到了。


    歡快地跑了進來,圍著素心轉了三圈,然後重重地往她胸口戳了一指頭:“讓你再嘚瑟!”


    素心滿臉都是淚,但同時又止不住地笑:“臭丫頭,哈哈哈,小蹄子……嗚嗚,你敢趁人之危,我……哈哈哈……我絕對饒不了你!”


    素錦白眼一翻,沒有搭理她,轉身向外走去。


    素心又求道:“好妹妹……哈哈哈……嗚嗚嗚嗚……我錯了……我錯了……你幫我……哈哈哈,快幫我解開穴道!”


    素錦轉頭得意地朝著素心做了個鬼臉:“素寰點的穴我可不會解,你自求多福吧!”


    素寰在點哭穴的同時順便連定穴都一並點了,素心站在原地沒法移動,但哭笑相加十分難受,甚至兩腿都在簌簌地顫抖著,向內屋大吼一聲:“小姐……救命啊……”


    ……


    除夕夜的年夜飯榮國府各房各院的人都聚集到了榮福堂,在榮福堂吃的。


    廚房裏整整準備了一天,飯菜非常豐盛。


    韓氏算是榮國府的罪人,被罰到了祠堂抄寫祖訓,所以沒有來。


    謝瑾瑜原本是要被送到京外的莊子上的,但貴妃求了請讓過完年再送去,所以一直在翠錦院呆著,又被禁了足。


    這頓年夜飯倒是來吃了,隻是不像往年可以進到裏間,而是被安排到了外間和幾個庶女庶子一桌。


    一頓飯吃的和樂融融。


    飯後大夥要給榮國公和老夫人磕頭拜年。


    榮國公和老夫人也會給大家發歲錢。


    輪到謝瑾瑜的時候,她蓮步款款上前給二老磕頭。


    當老夫人見著謝瑾瑜那一身素白如雪的行頭時忽然麵色一沉,問秋氏:“今年翠錦院的年貨沒有發麽?”


    秋氏忙上前:“老夫人,各房各院的年貨兒媳婦都是按照份列發足了的,一個院落也不敢少。翠錦院裏因著二嫂子以前持過家,所以今年的分量和往常一樣,一份都沒有少。”


    老夫人沉著臉看了謝瑾瑜良久。


    隻見她身穿一件月錦色素白的陳舊衣裙,一頭烏黑的發絲簡單地綰成了一個雙碟如意環髻,發髻上隻插著一支有些年頭的暖玉發簪。


    整個人看上去弱柳扶風,楚楚可憐,瞧著就跟一個被虐待了的落魄女。


    老夫人將手中準備好要給謝瑾瑜的歲錢袋子往桌子上一丟,冷哼一聲:“既然足份的發了,大過年的還穿成這樣,是要找晦氣麽!”


    謝瑾瑜跪在地上,身子隱隱地抽出著。


    好半晌才抬起頭來,一雙瀲灩雙眸眼巴巴地望著老夫人:“祖母,如今母親還在祠堂裏受苦,孫女兒哪兒有心思穿紅戴綠。求老夫人,看在母親曾經為府上操勞了多年的份上,就饒了她吧!”


    老夫人怎會不了解謝瑾瑜的性子?


    爭強好勝,刁蠻任性,凡是能出頭的場合,巴不得把所有人都踩下去。


    如今除夕這樣的場麵,又怎會甘心把自己打扮成這樣?


    這背後若沒有人出主意,她怎麽可能忽然就改了性了?


    “說,到底是誰指使你今天穿成這樣出來胡言亂語的?”


    謝瑾瑜的眼神有些慌亂,上前一步抱住了老夫人的腿:“祖母,沒有人……沒有人致使孫女,求求祖母就饒了母親吧!瑾瑜……瑾瑜就這麽一個娘!”


    老夫人眯著雙眼:“沒有人指使?那就是你自己的主意了?”


    謝瑾瑜的神情更加慌亂。


    老夫人又道:“祠堂裏供著的是咱們謝氏的先祖,在先祖麵前懺悔幾過就是讓她受苦了?她可真嬌貴!”


    “祖母,孫女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麽意思?”


    謝瑾瑜抿著嘴唇一時說不出話來。


    老夫人抬腳一踢,便將抱著自己一條腿的謝瑾瑜甩了出去:“回翠錦院去,若明日還穿成這樣,家宴你也不必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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